《外来之遇》风间花月

29、方正正视自己

　　一个星期后，方正坐在疾驰的车里，一脸平静的看着窗外，后退的景物。他清楚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在这个世上，有些东西越是拒绝，也就越渴望。这些天他想了很多，虽然也没想出个什么，但他至少说服了他自己。
　　人啊！活的时间越长，就越发固执不堪。不论走到哪里，总会出现一个人，在背后推一把，然后才能更坦诚的面对自己，和那长年累月的旧疾。在方华的这件事上，方正清楚爱丽丝就是那个，在后面推他一把的人。

　　方华病房

　　李建豪站在他的床边，一脸冷漠的看着床上，带着氧气罩的人。他看的出神，李艾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也没注意。
　　李艾踩着高跟鞋，坐到沙发上。她翘着二郎腿，点了支烟，慢慢欣赏起，李建豪对方华迷一般的爱恋。
　　李建豪闻着烟味，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向李艾走去。
　　“人来了吗？”
　　“当然，已经在路上了。”
　　“李重？还好吧！”
　　李建豪看了她眼道：“小重，他很适合你，至少比方华好些。毕竟识趣也是一种能力，总比撞破头皮的那种好吧！”
　　李艾拧灭烟蒂，手肘抵着膝盖，手掌撑着下巴，道：“到头来，他们父子，都是一个笑话，要知道方正是被我逼来的。”
　　李建豪眼角余光，又投向病床上的人，道：“我对方华做了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了。我生性强势，见不得半点忤逆，这点你随我，可是人啊！有时就必须要低头，你也适当的改改。”
　　李艾微微一楞道：“你不恨我了，处心积虑的杀了一个，你可以威胁方华的人？”
　　“恨？只是因为，我驾驭不了他。想想那时，只觉可笑。罢了，反正，他也快要走了。小艾......谢谢你这些年，明里暗里的保护方正。
　　在这个世界上，父母和子女的连系，是这个世上，永远不会改变的关系。不论何时，他们的心，总有一个地方，是留给孩子的。所以我庆幸，方正还活着，方华对这个世界，就还有念想。
　　只要他还不愿死去，我就能和他多在一起一天。”
　　李艾起身向外走去，她只觉李建豪就是个疯子。

　　加长林肯还未到医院，就传来方华的死讯，于上午十一点，死于病发。

　　方正头抵着车窗，心里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方华死了，他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他想到这里，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他从来不知道，这就是自由，整整二十六年的时间，被人莫明奇妙的囚禁起来，现在自由了，却找不到一点，自由的快乐。

　　李艾双手抱臂，依在医院的墙壁上。不知何时，李重来到，她身后说道。
　　“方正不愿见方华，这下如了他的愿了，弄成这种结果，全是李建豪的错。”
　　李艾冷清的说道：“够了！他终究是我的父亲，他的心思我懂，我想要的他也清楚。要不，你怎么会，四肢健全的，站在我的身边呢？”
　　“那我母亲呢？他就可以这样随意玩弄，他人的感情和性命吗？就像你对我一样！”
　　李艾昂着头点了支烟，轻描淡写的解释道：“方正的母亲是我杀的，我亏欠方正的用徐笙还，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弥补方法。”
　　李重立刻跟了句道：“那你为什么要和他上床......”
　　李艾沉默的没回他，李重满脸愤怒，一拳打在墙上，转身走开了。

　　方正一下车，就看到徐笙，站在自家小区楼下。方正看了他眼也没说话，加快脚步向楼上走去。徐笙也没问，抬脚跟了上去，爬到五楼时，方正明显有些喘。徐笙知道他在躲自己，可他就想待在他的身边，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方正心里很烦，只想一个人静静，推开门的瞬间，立刻钻进屋内。他快速的将徐笙挡在门外，徐笙本能的抵着门，两人死死地僵持着，门也半关不关的留着一条缝，透过缝隙还可以看到彼此挣拧的脸。
　　“你先回吧！我想一个人待会。我心里很乱也很......我也说不好，这到底是怎样的感受。”
　　“让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我不大会说安慰人的话，但我就想留下来照顾你。”
　　“你好烦啊！就让我一个人待会吧！”方正痛苦的吼道。
　　徐笙从没见过，这样的方正，吼他的瞬间：徐笙本能的后退了一步，门也应声的关上了。

　　方正顺着门滑下，跌坐在地上。他抱着头，竟抽泣了起来。昏暗的房间，静的出奇。他的内心，是失落，也是庆幸，是不安，也是解脱。可是这么多复杂的感受，揉和在一起时，还生出了一丝丝渴望和遗憾。他理不清楚这种感情，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明明已经自由了，为什么还这么痛苦。

　　“如果能见到他最后一面那就好了！”

　　方正话音一落，他吃惊的捂住自己的嘴，内心最后一道防备，似乎也崩塌了。他比谁都懂，此时的错过，是阴阳两隔的距离，是不能弥补的罪，更是没有任何办法的无奈。
　　他除了放任自己，和自己的情绪外，任由这份感受，如洪水猛兽般的，侵蚀着自己，他再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思考些什么了。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痛苦，随着那份自责，在时间里酝酿着渴望。

　　徐笙站在门前久久没有离开，内心深处一股没来由的恐慌，让他变得六神无主。这样的方正根本就没有解脱，“父亲”这么重要的角色，在谁的人生中都不可缺席。他只是不承认，并不代表他不需要。
　　我......可以为他做什么呢？
　　去超市买食物，做饭给他吃，还有很多糖，做他喜欢吃的肉。他想见我时，一打开门就能看到，给他温暖家人拥抱的我。
　　徐笙想着转身下楼，他怕他准备的不够及时，他怕他想要的时候自己不在。

　　不知过了多久，方正头埋在膝盖间，肚里传来本能的需求。
　　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你还在吗？”
　　方正想了想，笑道：“怎么可能还在？都那样吼人家了，是谁还会留在这里呢？这么晚了，识趣的人，早回家了。”
　　方正想清楚后，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脚麻的利害，他只能靠在门上，缓了好大会才有知觉。

　　只是此时门铃响了。

　　方正原本暗淡的心，突然像被烛火点亮似的，无限温暖又柔和美好起来。他拧开门锁低着头，将外面的人拉进屋。漆黑的房间里，两人默默无言。方正的头抵在对方肩上，肆意贪恋的环抱着对方。
　　只是......没过几秒，他只觉不对劲，这个人不是徐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