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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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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由秋天转冷,大概是经过一场初雪,冬天正式到来。
朔朔落下的飞雪,让天地都染成了白色,阴郁的天空下,连世界都变得更加安静。
拉开雀阁的窗,薄雪化作污水顺着鞋底流上精美的窗台。
外面呼号的风声被窗子阻隔,屋内的金丝铜炉里,几块木炭正静静燃烧着,些微烟气袅袅飘散。
月娘半躺在塌上,有些凌乱的发丝垂落在颊边,她此刻正默默盯着蜿蜒的青烟出神。
小腹微微隆起,几个月过去,她开始显怀了,整个人也比平时看着更加的憔悴。
案桌上的瓷瓶里,正放着我给她准备的堕胎药,里面的东西一如当初送来,分毫未动。
“小冷…明明再不吃就来不及了,可是为什么,我无法作出决定!”
纤长的五指盖住了脸颊,缝隙间传出月娘悲戚的呜咽,“明知道这孩子身上流的是那个恶魔的血,可是为什么…我下不去手。”
“月姐姐……”
我坐到她身边,借着安抚她的行为悄悄探查她的脉象,嗯,四平八稳。
“你有没有想过…孩子可能是无辜的?即便将军手中沾染了太多鲜血,可他未出世的孩子却没有犯过错。”
“你是劝我生下这个孽种?”
因为怀着孩子,月娘的情绪有些不稳定,看向我的眼神里几许锋利,不过我不怪她。
将装着堕胎药的瓷瓶放进她手中,轻声道,“这取决于你。”
再次阖上雀阁窗户的那个瞬间,我听见瓷瓶碎裂的声音,砰然的,溅成满地残花。
任务,完成了。
将军府的议事殿正厅,纸醉金迷的灯光交错成一副荒唐的画面,姬无夜正在左拥右抱,金币散落了一地,被舞姬柔嫩的小脚踩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我没有打断他的享乐,只是垂首在一旁等着,这一点,相信墨鸦比我做的还好。
姬无夜像是失了兴趣,发现我之后就把左右的舞姬都赶走了。
“如何了?”他坐在上首的高大椅子上,沉声发问。
“幸不辱命。”
“她…状态怎样?”
我竟不知,一向杀伐果决的将军大人,竟然也有语气踟躇的一天。既然在意,为何对她如同玩物?
“这一点,我想将军应该很清楚。”
一时间,杀意弥漫了整个房间,我只能顶着姬无夜充满威压的眼神,死死低着头。
早在一旁垂首而立的墨鸦训斥我:“将军在问你话,最好过过脑子再回答。”
冷汗已然湿透衣背,直面一头凶兽还是为时尚早,我缓了口气,“尽管肚子里的孩子没问题,但月夫人的精神状态不太乐观——”
“那就想办法,你若办不到,自会有人代替你办到!”
“是。”
离开议事厅前,我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孤坐在镶金高椅上的男人,原本凶狠凛冽的眼神此刻竟是望着杯盏中微微荡漾的酒,有些失神了。
就算外面天气寒冷,门童们的训练也是不会停下的。
雪地里,小萝卜头们仍在对着木桩发奋图强,比几个月前稍微好些的是,一招一式间总算开始有了模样。
天虽冷,但只要运起功来,便有丹田处生生不息的内火循遍全身,呼出来热气都被激成了白雾,朦朦胧胧的罩在眼前。
白凤还是老老实实的扔飞镖,和之前不同的是,他现在已经可以站在十几丈开外扎中木人的眉心了,看他那副虽然扎中但也再平常不过的样子就来气。
他现在肯定是内心暗爽,所以才更要假装淡定,居然比我还懂得装逼的诀窍,让人分外的想在那张日渐俊秀的脸上摁个鞋印。
没错,继油桃之后,他成了我第二大讨厌的人。
借着踢木人的动作,足下扫起一蓬新雪,朝他扬去,哼,这家伙虽然轻功和暗器都很好,但若是想躲过这场飞来横雪,怎么着也得躲避吧?这一躲,手下的暗器便定然掷不准。
细雪纷纷洒在了他的肩头,挂上了他的睫毛,像是树梢新坠的银妆,这货平平扫了我一眼,竟是没躲!
飞镖也稳稳的扎上了木人,似乎我这一下于他不痛不痒。
奇耻大辱!尤其是这个淡定的眼神!
练习依旧在继续,我笑眯眯走到他身边,被他警惕的看了一眼,“有事?”
我歪着头,“真是抱歉啊,刚刚练习时没注意将雪扫到你身上了,凉不凉,我来帮你拂下去吧。”
“不必。”
他沉静的盯着我,甚至脚下还后退了一步,刚好躲过我伸出去的手……我看着有那么像洪水猛兽?看来这是此前吃的苦头吃得太多,长了记性呀。
“哎呀,咱们都是府上的门童,你何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虽然嘴上惋惜,但脚步已然猛的蹬地,弹射般朝他冲了过去。
“你这样,让我好伤心啊——”
说后半句话时已经无需维持假惺惺的笑脸,我露出了一直藏在身后的雪球。
目标非常明确。
平日里我练的腿上功夫居多,只要发力蹬地,短距离的移速会非常快,就算是他也未必来得及躲开。
他守我攻,招式碰撞,一退一进在雪地上留下道道痕迹。
我和白凤打起来是常事,附近的小萝卜头都假装没看见,以前都是稍微一挑衅他就上钩,自从中秋之后,这家伙好像转了性,再不会被简单的挑起怒火了。
十几息过后…
两只胳膊互相借劲,僵持的格挡在了一处,比手上力气,我和这小子不相上下。
琉璃般的眼睛终是染上了怒意,白凤瞪着我,“你有完没完!”
朝着他咧嘴一笑,我说,“没完。”
随着话音的落下,趁着他下盘没有防备一个勾脚把他绊倒在地,新雪被纷纷扬扬震飞,我单膝顶在他胸口,非常惬意的把雪球灌进了他的衣领。
很明显的,他的身体狠狠颤动了一下,瞪着我的眼神异常凶狠,仿佛要在我脸上戳十个八个飞镖一样。
呸,让你装深沉,露出原型了吧。
明明是应该示威两句的时候,偏偏陌刀出来搅局,他看着我,眼神惊恐,准确点说,是看着我的身后。
“小冷,快跑!”
紧接着便是背后传来压低的怒声,一字一顿,“高、冷——”
油桃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糟糕,她那个庞大的体格子我打不过啊,唯今之策只有走为上计。
然而手腕不知何时被白凤紧紧抓住,混蛋,臭小子,你让我跑啊!对上他的眼神,那双幽蓝的大眼睛里透着得逞,这家伙绝对是伺机报复!
事到如今我只后悔刚刚一个雪球塞少了,我应该把他倒插在雪堆里!
……
由于白凤和油桃不讲武德,早就分到素问先生那边的鱼书又成了我这里的常客,他像个小郎中一般,穿着长褂,腰间还垮了个方方正正的小药箱。
活脱脱一个第二版素问。
房间内,鱼书正在给呲牙咧嘴的我抹药。
“哎疼疼疼!你怎么回事,跟素问学了那么久,怎么下手还这么重!”
“叫你不长记性,”鱼书挖了一坨药,啪的一下就糊到了我的腰上。
“嗷嗷嗷疼!”
“疼就对了,谁让你又去找油…春桃挑事的?你明知打不过她。”
“我冤枉,明明就是白凤上赶着找打,我勉为其难的满足他,谁知后面又蹦出个油桃来,说什么要为白凤报仇…根本都不讲理的。”
“呵呵。”鱼书阴森一笑,那表情也是像极了素问,“你就别编了,我早听陌刀说过了,是你在练习的时候故意欺负白凤,逼他跟你比试的。”
“就…算是这样,他们二打一也太不厚道了!”
“陌刀什么都告诉我了,明明是你打了白凤还不够,还要往他衣领里塞雪球,春桃这才出手教训你的。”
该死的陌刀,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把我出卖了!看来下次也要往他身上塞雪球让他记住谁是老大。
鱼书忽然认真的看着我,“小冷,我们三个,如今我不能常在你身边,只有陌刀和你照应着,千万不能找他麻烦,知道吗?更不能欺负他。”
我一把推开他的脸,“行行行,知道了,鱼妈妈…”
这一推,手下的触感非常弹润,我盯着鱼书的脸,“鱼书,你伙食不错啊,比之前有肉多了。”
看来是在素问那里过的不错。
说到这个,鱼书也维持不住小大人的姿态,自豪的鼻子都快翘上天了。
“那是,像我这么有天赋的人,师父他早说过要传我衣钵,以后我就是端公医庄的第六代传人。”
“可我记得你上次说是第七代啊……”
鱼书尴尬的咳了一声,“额,有吗?哈哈,那一定是你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