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婧平

6、缠绕（下）

　　（2019年9月1日）
　　即便是坐在车的后座，只能看见他的背部和隐约的侧脸，我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渐渐发烫，只能用力地揪着手指缓解紧张。
　　他……是怎么看我的呢？
　　一个旧友？一个同学？还是……曾经的恋人？
　　我期待着他对我的态度，但又有点恐惧。
　　我还没有准备好面对过去未知的一切，包括他。
　　“家里有可以用的厨具吗？”他突然开口问我。
　　“嗯？”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帮你把刚刚开的中药熬了。”
　　“中药？”
　　“刚刚办出院手续后，我向医生问了你的情况，不是很好，需要中药调理一段时间。”不知为何，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语气由刚刚的冷淡转为略带一丝严肃。
　　“我……”我下意识地想向他解释，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病情，一切关于我的负面情况，但，“谢谢你，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我把药煮好就走，不会打扰你。”他似乎从不理会我的任何拒绝。
　　“可是这位先生，我好像和你并不是很熟悉。”
　　我决心狠下心来，不想再和他有更多瓜葛。
　　“我们可以重新认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恰好看见他握方向盘的手指紧了一下，但随后就放开了。
　　对不起。我在心里对他说。
　　“我想，你不会愿意重新认识我的，”我故作轻松，企图打消他的念头，“你不是都问过医生了吗？我不是什么正常人。”
　　“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
　　“我不介意。”
　　“你介意！”心中所有的痛楚一下涌出，我有点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不自觉大了一些，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妍！”他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以最快的速度在路边停下车，打开后座的门，让我可以平缓呼吸。
　　“好点了吗？”他蹲在我面前，握着我的手，平时冷淡的面庞上竟也出现了一丝焦急的神色。
　　“嗯。谢谢。”我逐渐平静下来。
　　“檀妍，”他认真而执着地看着我，“我们之间的一切，你都不记得了，没关系，因为我记得。”
　　我望进他的眼睛，里面映出了我的模样。
　　“你可以再相信我一次吗？”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初秋的微风吹拂在我的脸颊上，好像回到了多年前，他也像现在这样在我身边，对我说，可以永远相信他。
　　“我……”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其实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比如为什么当初我们会分开，为什么他会突然再次出现在我身边。
　　看见我不知所措的样子，他轻柔地揉了下我的头，什么都没有说，松开了我的手起身，打算回去主驾。
　　我感觉那股让我无比安心的温度骤然逝去，心里也变得空虚了起来，变得无比难受。
　　我还是想在他身边。
　　或许，勇敢一次，也可以。
　　“我可以吗？”极其微小的声音，在我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从嘴里传了出来。
　　他停住了，转身看向我，眼睛里有一束细微的光。
　　随后，他走到我身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条全新的浅粉色丝带，捧起了我的右手腕。
　　看到那条伤疤后，他怔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确被他抢先一步箍住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手指轻轻地划过它，然后将丝带缠绕在我的手腕上，将它覆住。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说，“以后，你再也不会经历这些了。”
　　“好。”
　　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