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婧平

15、牢笼（下）

　　（2007年9月）
　　午饭时间，她刚找好位置坐下，就看到餐厅另一边有一个男生正在人群中央大肆宣扬着什么。
　　人群也逐渐向那个方向涌过去，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那里。
　　但她丝毫不在意。
　　直到同桌将刚打好的午饭放在桌子上，就迫不及待地拉她起身。
　　“檀妍，快快！听说是檀越的最新八卦诶！”
　　她心中一惊，顾不得掩饰，跟着同桌就跑到了人群聚集地的最外圈。
　　随后，她听到的这些话语，让她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心瞬间支离破碎。
　　那个造谣者，一脸幸灾乐祸的卑鄙神情，嘴里吐出的话语甚至比他显露在外的气质更加令人作呕。
　　“檀越这个人啊，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其实，十有八九是个变态！”
　　“因为啊，他的母亲是个出轨女，他的父亲是个家暴男！”
　　“他父亲为了掩饰这一切带着他母亲逃到了国外，却把他扔在这里，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他是他母亲跟小三生的孩子！”
　　大多数人都发出惊叹的声音，但也有人对这些话抱有怀疑。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隐私的事情？不会是编的吧？”
　　只见那个人对这种疑问嗤之以鼻，但随后便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得意之情。
　　“我初中跟檀越是同班同学，我家也住在他们家附近，自然会了解到很多你们不知道的内幕喽！”
　　“总之，你们也都看见了，他现在连保送资格都被取消了，十有八九跟他那个母亲是一个货色，不知道勾引了什么招惹不起的人，遭报应了吧！”
　　人群中开始不断议论纷纷。
　　“啊……原来是这样吗？”
　　“这种事情应该是真的吧？”
　　“看来他真是这种人啊，没想到啊……”
　　“……”
　　她看着眼前的场景，
　　眼中的色彩正在不断流失，剩下的只有黑与白。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对他们的恶意如此之大。
　　她突然失控了一般，冲到人群中央，一把将那个传谣的人推倒在了旁边的餐桌上。
　　“靠！你谁啊！是不是有病！”
　　那个造谣者的几个同伴向她围过来，其中一个女生抬手，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她瞬间感受到了右脸颊火辣辣的疼痛，随后开始眼冒星光，头部也有一点晕眩的感觉。
　　她本身就很瘦弱，此刻更是承受不住这种毫无分寸的力道，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跌倒在地上。
　　“檀妍！你没事吧？”
　　除了同桌以外，周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或是因为那群无理取闹之人的压迫，或是只想事不关己地在旁边“观赏”这荒唐的一幕。
　　但她很快就站了起来。
　　“呦，你不会就是檀越那个不见光的女朋友吧，这么替他出头？”
　　“哦不对，长得这么一般，估计只是他其中一只舔狗吧！”
　　“你说，你为这种人渣出丑，值得吗？”
　　此时，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其中有人认出了她。
　　“这不是文科三班的檀妍吗？跟我一个班啊。”
　　“什么情况？”
　　“没想到是她啊……”

　　现在，我们一样了，越。
　　怎么能让你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这无法抗争的命运。

　　此时的她，本来清澈柔和的眼睛之中露出了如他一般冰冷而又坚定的目光。
　　他愿为她孤注一掷，与整个世界为敌。
　　她亦如此。
　　“这种肮脏的词汇，也就只有丑陋的人才说的出口。”

　　“你说什么？”
　　“找死是不是？”
　　那几个人上前将她围住，将她粗鲁地推搡在地，朝她身上丢弃垃圾，用最肮脏的言语不断侮辱她，践踏着她的自尊心。
　　口袋里的药掉了出来，滚落到地上，被其中一个人踩碎。
　　但她始终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突然，其中一个人被身后的一股极大的力量重重地踹倒在地。
　　随后，那个熟悉的，清冷的声音落入了她的耳中，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都给我滚开。”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这个狼狈地坐在地上，不断掉着眼泪的小姑娘，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她。
　　上一刻那个面露些许凶色，让人不敢靠近的男生，此刻却在轻声安抚着怀中柔弱不堪的女孩。
　　黑色深邃的瞳孔之中只容得下她一人。
　　旁人一看便知，她是他最重要的那个人。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你不是那样的……不是……”她哽咽着。
　　“嗯，我没事的。”
　　“你相信我就好了，妍。”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那个昏暗的楼道。
　　她质问他，为何不相信自己。

　　她又想起了天台上那个无比狂傲的他。
　　大风凌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对她说道。
　　“保送这件事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正是因为他将她当作是整个世界。
　　所以才会如此患得患失。
　　与他而言，就算失了一切，只要她还在身边，就好。

　　从那之后，她便下定了决心。
　　她愿意给予他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哪怕遍体鳞伤。
　　哪怕就此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