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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旭日东升,阮茵茵坐在方胜纹红酸枝妆台前,对镜上妆。

      螺甸中盛着尚好的珍珠妆粉,轻扫在脸上,质地均匀,提升气色。

      斜后方的婉翠为她绾起漂亮的凌云髻,斜插一支橘果发簪,笑着问道:“姑娘不再抹些胭脂吗?”

      “省了吧,麻烦。”阮茵茵托腮盯着镜子里,有很多次,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去年岁晏时,还梳着双丫髻到处做短工的她,摇身一变,成了三大营总督府中的贵客,穿着绫罗绸缎,吃着佳肴美味,总有种不真实感。

      今儿是朝廷休沐的日子,贺斐之昨晚在府中歇下,便没有回总督衙署。
      阮茵茵早早起身上妆,就是想要容光焕发地面对他。

      用过早膳和汤药,她跟人打听后,提裙跑到种满攀援小灌木的花苑长廊中,果见贺斐之坐在廊下独自对弈。

      百鸟噪朝阳,天边晕开点点瓅光,射在男子俊美的脸上,别样疏隽。

      阮茵茵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被他一根根掰开手指,按坐在棋桌对面,为她倒了一杯茶,“还发热吗?”

      “卯时就退热了。”阮茵茵笑着回答,目光落在他执壶的手上。

      男子有双修长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骨节寸寸匀称分明,看似养尊处优,实则掌心和指腹上布满老茧,是多年握刀磨出的痕迹。

      用白子吃掉一片黑子后,贺斐之抬眸,对上阮茵茵的杏眼,“那也记得再喝几副药。”

      阮茵茵翘唇,视线落在他的玉石鞶带上,发觉他又系上了初遇那日佩戴在腰间的刻字玉佩。

      那上面刻着一个“音”字......

      玉佩有裂纹,是她在小镇上时不小心给碰到地上摔裂的。

      看到玉佩,阮茵茵不自觉又想起他坠入崖底被她救下的场景,血淋淋的几近晕厥,“刺杀你的那些人,可捉拿到了?”

      说来也怪,当初贺斐之失踪,震惊朝野,都护府、刑部、大理寺本该着力调查,可案子发生距今已过去数月,非但没有进展,贺斐之本人也是绝口不提,令阮茵茵极为困惑。

      贺斐之挽袖将棋子一颗颗收回棋篓,语气无波:“主谋已逝,计较不得。”

      没想到他会回答这个问题,更没想到主谋已逝,阮茵茵诧异地眨眨眼,“你早就猜到是何人所为?”

      以贺斐之的性子,断不会不了了之的,除非那主谋动不得。
      何人是三大营总督动不得的?

      阮茵茵若有所思地凝着男子平静的面庞,忽然拧起柳眉,联系自己这些年做短工时吃的哑巴亏,很快猜到一个人。

      下令刺杀贺斐之的人很可能是先帝。
      就像,店里的掌柜克扣她的薪水,她也无处诉苦一般。

      手握重兵、功高盖主,必受帝王忌惮,难怪先帝会在临终前,提拔姓季的宦官为总指挥使,其目的应是用都护府来牵制三大营的壮大。

      发觉小丫头表情凝重,贺斐之稍抬眉宇,“你猜到了?”

      阮茵茵瞧瞧四周,附身靠近他耳畔,掩口道:“是先帝吧。”

      贺斐之瞳孔骤缩,突然撑开虎口托起她的下巴,面庞蓄着前所未有的严厉,“有些话,要烂在肚子里,守口如瓶方保平安。”

      男人没用多大力,可扣在女子脸颊上的指腹陷入她的软肉,掐红了娇嫩的肌肤。

      阮茵茵惊呼一声,显然被吓到了。

      贺斐之适时收手,闭眼敛起情绪,断没有想到这丫头的判断力如此敏锐,显然是自己低估了一个孩子的成长。

      “疼了?”

      阮茵茵揉揉脸,有点委屈,她说出口时已经很小心翼翼了。

      “我只是没把你当外人,才讲出来的。”
      “那你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

      阮茵茵一口气憋在胸口,奶凶奶凶地哼了一声,盘腿坐在藤椅上生闷气,仿佛又回到小镇上那个坐没坐相的野丫头。

      精致的脸蛋略施粉黛,此刻酝着脾气,唇微微嘟起,娇憨娇憨的,气势不太足,但看得出,是真的生气了。

      贺斐之也知自己过分了,可哄人的话是断不会说出口的。

      **

      为了让阮茵茵用功读书,贺斐之很早之前便让赵管家将空置的二进院西厢房布置为阮茵茵的书房,后半晌夫子过来时,阮茵茵在书房里已经描了一摞字帖。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今日夫子带来了一位旁听者。
      贺斐之。

      清早刚闹过别扭,阮茵茵臊着脸捧起书,跟着夫子逐字逐句地朗读。

      贺斐之坐在角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可即便他将存在感缩小到极致,还是遮掩不住与生俱来的气场,连夫子都像是被检查课业的童生,时不时就要清一次嗓子。

      今日所学的内容较为晦涩难懂,阮茵茵独自朗读时有些吃力,磕巴了几处,白皙的耳朵染了红霞,再由窗边日光映出细细的血管。

      贺斐之抬眼,视线穿透日光落在女子身上,多看了几眼。

      也正是那几眼,害得阮茵茵看漏了一个词,被夫子打了手板。

      戒尺落下时,小巧的掌心红肿一片。
      阮茵茵天生肤色白,那抹红掩都掩不住。

      “读书需专心。”
      “学生受教了。”

      薄暮笼疏帘,黄昏已至,贺斐之差人送夫子离开,瞥了一眼还在用功牢记生僻字的女子,敲了敲面前的桌面,“过来,让我看看是哪几个字。”

      阮茵茵心气儿未消,却不想被说成是窝里横,于是拿起书本走了过去,“你也未必认得全。”

      又是激将法?

      贺斐之看向她指出的三处,开口清润,不疾不徐,“耄耋,蹀躞,蘡薁,很难吗?”

      阮茵茵被噎住,不知他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反过来激她,“以前难,今日之后便是我头脑里的词儿了。”

      看她信誓旦旦的,贺斐之伸出两根手指,抽走她手里的书,摊开桌面上的宣纸,示意她写出来。

      没想到他会较真,阮茵茵握着笔写下了前两个词,却是怎么也记不起最后一个词的笔画和意思。

      贺斐之将书还给她,起身向外走,“蘡薁,藤本绿植,花园里就有,你去找花匠识别吧。”

      阮茵茵觉得稀奇,她在花苑里种了许多藤本木香和紫藤,却不认识蘡薁,想来,贺斐之也是极为喜欢花草吧。

      **

      贺斐之走出花苑时,赵管家迎面来禀,说是段崇显回京了。

      相识一场,贺斐之是知晓阮茵茵有个失散六年的长姐,可她提供不出太多的线索,饶是大理寺、西厂的侦查缇骑也无可奈何。

      不过,城南的杳渺阁有一位异士,专门为买主打探各路音尘。

      贺斐之将阮茵茵叫去书房,提笔写下一个苍劲有力的“斐”字,递到她手上,“我之前与你提过的段崇显回京了,明儿拿上这个去登门吧。”

      对于阮茵茵的事,贺斐之还算上心,也算是一种报恩的方式吧。

      阮茵茵揣好纸条,没有立即离开,环视书房一圈,发现书案后的博古架上,不仅摆放了缃帙包裹的各类书籍和笺札,还摆了不少文竹、菖蒲和碗莲。

      看着那些长期“见”不到贺斐之的盆景,阮茵茵忽然联想到自己,俏丽的脸蛋一绷,扭过身去不想理他,可双脚如灌铅,怎么也挪不动,就是不想早早回房。

      察觉到她的异样,贺斐之想到今早扼住她脖子的场景,自知理亏,抬手叩了叩桌面,“过来。”

      阮茵茵揣着手不理,她才不要被呼来喝去。

      贺斐之从抽屉中拿出一个绀紫艾草醒狮香囊,放在桌面上,“前几日去了一趟忠勇侯府,姨母让我将这个转交给你,是她亲手绣的。”

      忠勇侯府的当家主母是贺斐之的二姨母,因着贺斐之的生母早逝,待贺斐之亲如子嗣,也是为数不多能与贺斐之说得上话儿的长辈。

      那位主母的面子,阮茵茵还是要给的。

      鼻端溢出轻哼,她犯着别扭走过去,斜睨一眼绣工精致的香囊,拿起来系在裙带上,“二姨母真好,不像有些人。”

      有些人是......贺斐之轻搭左手,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桌面,“你想要什么,我让赵管家去买。”

      谁要刻意的物件啊,阮茵茵最想要的是他的关切,可这种话羞于说出口,她美眸一转,落在他腰间玉佩上,“我想要那个。”

      顺着她的目光,贺斐之看向自己的鞶带,眸光一凛,在阮茵茵以为他要生气时,长指一挑,竟将玉佩扯了下来,扔给了她。

      阮茵茵愣住,他真的想把这个裂了都要戴在身上的玉佩送给她?

      趁热打铁,她追问道:“何人所赠?”
      “一位故人。”
      “哪位故人?”

      贺斐之淡淡睨她,带着某种警告。

      阮茵茵也淡下眸光,将玉佩放回桌上,君子不夺人所好,她只是试探罢了,才不稀罕。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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