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乖巧》守月奴

2、改观

　　好像不需要自己帮忙了。

　　等林故安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在预想中，应该坐在地上对一堆混乱木板、挠头苦恼的小孩已经不在。

　　换成的是房间里已拼好的简单木质床，就连林故安买的、放在一边的床垫都拆了包装铺好，套上纯色无花纹的棉质床上三件套。

　　和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甚至不需要林故安麻烦一点。

　　她沉默地看了好一会，才在心里复杂地感慨了一句：现在小孩子可真了不起。

　　再扭过头看向木门，上头贴了张白色便利贴，上面寥寥几笔，交代了自己的去向——下楼丢纸壳、顺便买点东西。

　　林故安看完之后，又将视线挪回，观察这人的字迹，是一手漂亮的瘦金体，笔劲透纸，锋芒毕露。

　　常说字如其人，观字可识人，她脑海里闪过李清河凌厉干净的眉眼，和这字的风骨倒是分毫不差。

　　能文能武四个字突然一闪而过，她对李清河的印象在这下午反复被刷新。

　　她站在原地好一会，直到发丝的水珠滴落，才将晦涩目光挪开。

　　原本的计划被打破，能文能武的李清河已经处理好一切，原本以为自己今天下午会很忙的林故安，一下子就清闲下来了。

　　她坐到沙发上，拿着毛巾慢慢擦着头发。

　　林故安的头发如今快及腰，许是精心护理的缘故，没有大把掉发的烦恼，而是厚厚一沓握在掌心，本来是有些难吹干的，奈何南城最近气温高得吓人，水气也蒸发得快。

　　所以她索性没用吹风机，自己拿着毛巾慢慢从发尾擦到发根，发丝就已半干。

　　李清河在这个时候开门进来，一手拿着塞得满当当的白色购物袋，绷紧小臂的肌肉线条明晰，另一只手握着出门前拿走的鞋柜上的钥匙。

　　她转过头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林故安。

　　对方也同样转过身瞧着她。

　　林故安相貌生得极美，如小钩子似的上挑眼角，眼瞳如秋水潋滟，眼波流转间妩媚而多情，偏在眉间又添了几分清冽疏离，两种完全相反的感觉揉在身上，不仅不觉得违和，反倒恰到好处。

　　她现下穿了宽大的白色T恤，勉强遮住下面的三分牛仔裤，修长匀称的腿规规矩矩地摆着，线条柔和，皮肤娇嫩白净。

　　她只是随意地坐在日光里，就美得宛如沉浸画术多年的画家，细细勾勒出的工笔画。

　　老楼外的红砖墙贴满了翠绿爬山虎，像是听不见声音而焦急的小贼，被风吹的挠头抓耳，屋里静悄悄的。

　　林故安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继续擦拭着湿润的发丝。

　　李清河则垂下眼帘，在隐秘的角落，用捏得发烫的钥匙往掌心重重戳了一下，于是掌间多了道深陷的凹痕。

　　“我刚刚看了冰箱，里头什么都没有，所以下楼去超市买了点菜，你想吃什么？”李清河先开口问道，语气平淡，好像隐隐作痛的人不是自己。

　　林故安擦拭头发的手停顿了一下，沉默片刻，在能文能武后面又加了个能做饭，继而缓缓说道:“我本来打算点外卖的。”

　　“天气太热了，不想吃那些，”李清河把钥匙放回原位，又换了自己新买的黑色拖鞋，接着说道:“刚好楼下有配钥匙的，我就配了一把。”

　　林故安道了一声好，终究是长期住在这儿的，怎么能连个钥匙都不给，对方如此，倒也省了她麻烦。

　　李清河先把自己的东西放到房间里去，又提着其他东西往厨房走。

　　林故安偏头瞧了一眼，满满当当的两大袋。

　　“煮个面吧，不太想吃东西，”她突然开口。

　　李清河不曾生气，在厨房里答应了一声，又问道:“干拌面、焖面还是汤面？”

　　“汤面吧，”林故安没多想。

　　“有什么忌口的吗，番茄、虾、鸡蛋？”

　　林故安表示没有，但是可以多一点番茄。

　　李清河便明白了，先把水果放冰箱，又挑着不需要的食材放到冰箱里，继而才开始准备食材。

　　林故安作为主人家，自然不好意思一个人闲着，擦干后把毛巾挂回原位，径直走到厨房，刚站在对方背后，就被不客气的小孩安排上最简单的活计——帮她洗青菜。

　　李清河则在一旁剥虾，看起来非常熟练的样子，修长的手指捏着虾头一扭一扯，虾头连着虾线就一起出来了，再扯一下尾巴，一只光溜溜的虾就剥好了。

　　林故安往旁边瞥了一眼，为她的手法感到赞叹，连着好几次两人手臂相碰也没发觉，一直看着她剥虾。

　　直到李清河扯断了一只虾的虾线，她后知后觉的才移开眼专心洗自己的青菜。

　　看似镇定自若的李清河收回眼角余光，低下头，发丝顺势而下，遮挡住发红的耳垂。

　　煮面简单不费事，李清河先把油倒入烧干的锅里，等冒小泡以后再丢入打散的金黄色鸡蛋液，李清河习惯这时候给鸡蛋加点盐调味，虽然可能最后都会被汤给稀释完，但她依旧保持着这个小习惯。

　　放完盐以后把鼓起大泡的鸡蛋饼分成小块，锅里加冷水，水遇到烧热的铁锅，唰的一下冒出了白烟，滋啦滋啦的响个没完。

　　李清河却一脸淡定，在一锅冷水时就放入刚刚洗好搁置在一边的西红柿，开了大火。

　　等锅里的汤变成奶白色，冒起大泡，又把青菜、虾仁还有瘦肉往里丢，这时已经可以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了。

　　再一次水涨后才放入面条，同时再往两个小碗里放入盐、味精之类的调料。

　　水再一次滚起来的时候，放入葱段，小葱不耐煮，就是调个味。

　　李清河掏出已经破皮的西红柿放到碗里用筷子戳烂，把酸甜的西红柿汁和刚刚的调料充分搅拌。

　　这时候面就差不多煮软了，先关火，捞出面到碗里搅拌，把调料均匀的抹上每一根面条上，才把锅里剩下的汤倒入一大一小碗中。

　　林故安和李清河各坐桌子一边，李清河捧着小碗，两人保持着食不言的习惯，安安静静吃面，气氛比刚开始融洽不少。

　　林故安边吃边赞叹，暗地里把能文能武能做饭改成厨艺非常好，没想到如此简单的一个素面，味道也能那么好，突然就对带孩子这件事情少了很抵触，可能这就是吃人嘴软吧。

　　李清河平常吃饭速度很快，此刻却放缓了很多，等到林故安吃完放下筷子，她才跟着停下，开口说道:“我有一些东西没有搬过来，他们叫了人帮我运过来，应该一两个小时就到了。”

　　林故安点头，又问道:“需要帮忙吗？”或许是吃了一顿味道不错的汤面，她语气带着一丝愉悦。

　　“不用，这段时间麻烦您了”，李清河摇了摇头，表情突然很严肃地说道。

　　林故安瞧着这孩子别扭的正经，刚开始产生的抵触也消失殆尽，甚至觉得有些可爱，便主动问道:“过两天开学？”

　　李清河放松了表情，答应了一声，主动站起来收碗。

　　“第二次入学的大一新生就不需要家长陪同了，交学费的窗口特别熟，绝对不会迷路，”她开玩笑地说道。

　　林故安轻笑了声，也跟着站起来收拾。

　　林故安打趣道:“逃了一个学期的课，这会才不好意思？”

　　李清河厚着脸皮笑了声，打开水龙头，挤了洗涤剂，低着头洗碗，没解释原因，反而提了别的话题。

　　“她是不是和你说我是迟来的叛逆期。”

　　林故安接过她洗好的碗，在另一边的凹槽里漂洗干净放到柜子里，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阿姨蛮担心你的。”

　　李清河嗯了声，把洗好的锅递给她，道:“确实蛮担心的，我刚刚回家就看见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一本书，书名是《如何处理和叛逆期孩子的关系》。”

　　一本正经的表情，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其中的叛逆主角。

　　“第二天我又在饭桌上看见一本摊开的《13岁叛逆期该如何做》，还有夏女士认真的笔记。”

　　林故安想着夏阿姨满脸严肃地对着人高马大的李清河看这本书，一时间没忍住笑了笑，把接过来的锅漂洗干净，放在一边晾干。

　　李清河不在意地洗干净手，又问道:“吃西瓜吗？今天超市里的西瓜还不错，挑了一个回来。”

　　林故安嘴角的笑容还未消散，边答应边洗手。

　　李清河挑西瓜颇有一套，一拍砰砰响的，便是熟透的甜瓜。

　　洗干净的西瓜，一刀还没有切下去，熟透的瓜就先裂开了，露出里面诱人的红色果肉，鲜红的汁水顺着深绿的瓜皮往下滴落。

　　因为会挑瓜的技能，李清河在林故安这里又加了十分。

　　李清河将西瓜彻底切成两半，圆滚滚的西瓜在砧板上摇摇晃晃。

　　林故安见状，干脆建议不要再切了，一人一半，用勺子挖着吃。

　　李清河自然不反对，于是一人抱着一半的瓜就默契的坐在沙发上边刷手机边吃瓜。

　　西瓜的甜香在屋里弥漫，两人默契的保持着静默。

　　直到后面又来了几个人送东西才打破这静好的气氛。

　　送来的东西李清河也没让林故安帮忙，自己就把桌子拼好，电脑组装完毕，又和林故安说了声就出门了。

　　毕竟是个独立的成年人，比小孩好照顾多了，林故安的顾虑终于消散的一干二净。

　　困扰很久的问题迎刃而解，她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松了口气，想象中无比艰难的一天，就这样轻轻松松地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