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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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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王殿下!”
霍汀洲嗓音微沉,他冷着一张脸,“还请翊王殿下自重。”
“自重?”傅沉西唇齿间重复着这两个字,他呵呵笑了笑,用力捏着霍汀洲脆弱的手腕,侧着头,像是认真思考此话。
片刻后,就听见傅沉西凉薄开口,“本王想要的东西,为何要自重。”
是的,东西。
他当着霍汀洲的面,却说‘本王想要的东西’。
傅沉西歪头盯着霍汀洲,像极了野鹰抓捕猎物时的模样,势在必得,步步为营。
霍汀洲气笑了,他敛下了心底的怒意,“还请殿下收好落在下臣府上的玉佩,这般重要的东西,若再丢了,只怕便不好寻回来了。”
傅沉西勾着穗子,轻笑着呵气,“是啊,这样的宝贝,不好找呢。”
他说着这话,但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霍汀洲,欲望犹如岩浆般烧不尽,倾斜而下,他伸舌顶了顶上颚,然后便低着头,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玉佩。
任凭霍汀洲站在书房之中。
料峭春风吹过,霍汀洲伤寒初愈,眼下只觉得头脑又有些发涨。
“小霍大人冷了?”
傅沉西假意关怀一声惊呼,仿佛方才故意晾着人的不是他。
“来人,端几盆炭火进来!”
侯在外头的碧君麻溜地领着小厮端上好几盆炭火,还将书房内的窗子都关好了,傅沉西移步坐到了太师椅旁的软塌上,慢条斯理地点着沉香。
袅袅烟丝从熏笼中漏了出来,味道不浓,但混合着炭火的暖意却是怎么也散不去。
傅沉西将玉佩搁在了小桌上,怡然自得地拿起一本闲书翻阅了起来,霍汀洲站的笔直,神情淡漠,一缕长发垂在了身侧,身形消瘦而又冷毅,薄唇轻抿,原本分明的五官只剩疏离。
屋内静悄悄的,挂在墙上的西洋钟走了一圈,霍汀洲再睁眼时,屋内已是一片昏暗。
原来他已经被抱紧了内室,碧纱窗紧闭,绰约的光影渗进屋内,曲着一条腿坐在不远处看书的傅沉西周身气质都沉静了下来。
霍汀洲摸不准傅沉西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撑着身子起身,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傅沉西听到动静,抬头向他看来。
“小霍大人伤寒尚未痊愈,便如此急切地登小王府邸,小王当真是不甚惶恐,不知如何招待小霍大人。”
霍汀洲翻身想下榻,但只觉得浑身无力。
他猛地睁大双眼,突然反应过来是何缘故。
傅沉西嘴边戳着笑。
“翊王殿下这是何意!”
饶是镇定如霍汀洲,也难掩怒火,一路过来,他就像是傅沉西手中的提线玩偶,任他戏耍,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他喝醉酒走错屋门的因果报应。
霍汀洲撑额,神色无奈,“翊王殿下,您拿下臣如此取乐,很有意思么?”
傅沉西走到了霍汀洲跟前,伸臂将他锢在了怀中,长眉如墨,双眸如夜,答非所问:“小王院子里头的那株桃花开了,小伙大人方才可曾见到?”
霍汀洲语气冷淡:“殿下不知,下臣平生最厌便是艳丽春桃。”
“你不喜欢?”傅沉西唇齿流连在霍汀洲耳边,“可小王却觉得外头那株桃花,和小霍大人很是相配。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①”傅沉西念着诗,手也不老实。
他将床榻上月白色的绸缎一把扯了下来,将霍汀洲的双手捆了起来,力道不重,但对于霍汀洲这样的文人书生来说,却是已然够苦头吃了。
傅沉西猛地用力,将霍汀洲翻了个身子。
酥酥麻麻的触感从尾椎骨那一处往上袭来,霍汀洲想扭头,傅沉西却伸手摁住了他的后脑勺。
“小霍大人,小王可不会怜香惜玉,你这大病初愈的,若是因这一遭又病了,耽搁了朝堂政务该怎么好?”傅沉西的这声‘该怎么好’说的婉转缱绻,明明轻声细语,但又稳准狠地往霍汀洲心上砸去。
霍汀洲这个人,就是个小古板,做官一不为财二不为权,说得好听为了什么天下苍生。
可这天下这样大,连自个儿都顾不好,还求什么苍生。
傅沉西就喜欢及时行乐。
今朝有酒今朝醉,那才快意。
“殿下!”霍汀洲恼红了脸。
紫毫笔细细密密的笔尖从霍汀洲脊背上划过,霍汀洲打了个寒颤。
“瞧,桃花开得多好呐。”
傅沉西嗓音低沉,无比认真地望着那一朵仿佛刻在霍汀洲后背上的桃花。
霍汀洲后背的蝴蝶骨脆弱单薄,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捏碎他。
傅沉西兴致上了头,谁来也不肯理,他叼着霍汀洲耳垂上的软肉,正欲提笔继续,外头碧君小声说道:“殿下,皇上派人请您进宫。”
隆德帝如今年迈多病,朝政诸事早就不过问了,连带着霍汀洲这个儿子,他一个月也见不到几回,如今倒是稀奇,竟然派人宣他进宫。
到底是皇帝的诏令,傅沉西就算再怎么放荡,明面上好歹得做些样子。
他将笔扔到了毯子上,扯过锦被盖在霍汀洲身上,对上那双清冷到极致的眼眸,他轻慢地笑道:“小霍大人运气可真好,改日,咱们再见呢。”
霍汀洲拢着锦被,一声不吭。
片刻后,他冷声道:“翊王殿下难道就不怕下臣一纸状书,告到陛下跟前去吗?”
“殿下可别忘了,您如今只是个翊王。”
隆德帝就算再怎么没有儿子,他霍汀洲距离太子之位,还远着呢!
“太子之位有什么好的?小霍大人,难不成你也以为本王稀罕那个位置吗?”
傅沉西捏着霍汀洲的手腕,半晌后他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拂袖离开了。
屋门开了又掩,霍汀洲卸了一口气,放纵自己躺在床上,他伸手遮住了眼皮,屋内独特的香味钻入鼻息,霍汀洲缓缓吐了一口气。
这样便罢了。
傅沉西这样阴晴不定的主,他开罪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了吗?
霍汀洲这一趟来翊王府可谓是元气大伤,回家后便躲进了净室,霍娉婷派人唤了他两次用晚饭,霍汀洲都置之不理。
净室内有一面铜镜,是去年霍娉婷带马队出关游玩时从胡市上买回来的,宽大的铜镜上头镶嵌着黑色宝石,霍娉婷买回来后便、又嫌弃这面镜子霸道,放在闺房中怪吓人的,便让人挪到了弟弟的净室中。
眼下霍汀洲不着寸缕地站在铜镜前,侧着身子,依稀能看见后背的桃花枝。
不知傅沉西用了何种颜料,霍汀洲在浴桶中泡了这样久,桃红色的花枝依旧绚烂夺目,就算是在昏暗的净室当中,霍汀洲也能一眼分辨出腰腹之下最艳丽的地方,是傅沉西叼着笔杆勾勒出来的花心。
他用力搓着尾椎,越用力,心底的那块被傅沉西打碎了的缝隙就越发撕裂,仿佛腊月寒风,钻进他的骨血当中。
霍汀洲眼尾发红,握拳伸手,猛地朝那面铜镜砸去。
坚硬的镜面只是被他砸出了一丝裂缝,纹丝不动。
霍汀洲眼底一片怒意,他抄起手边的矮凳,发了疯似的往那面铜镜上砸去,轰。
原本伫立在他眼前仿佛悲悯地望着霍汀洲的铜镜四分五裂,碎片倒映出霍汀洲冷漠而又癫狂的五官,霍汀洲突然怔住了。
他伸手捂着脸,最后只是麻木地出了净室。
桐叶收拾净室的时候被一地狼藉吓坏了,他赶忙跑去和大小姐回禀了此事。
霍娉婷听后,只是问道:“那日公主府开宴,公子是遇着什么人了吗?”
桐叶摇头,“春日宴上奴才未进公主府,不知。”
“算了,公子自幼内敛,他不愿说的事,咱们想破脑袋也猜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这几日你便好生照看着他,若还有不对劲的,赶忙过来回话便是。”
霍家霍娉婷说一,就没人敢说二,在外头光鲜亮丽的小霍大人,回了家也只有听长姐吩咐的份,因而事关霍汀洲,他们一干下人只听霍娉婷的话。
从翊王府回来的这天晚上,霍汀洲少见地做梦了。
自从十六岁他科考过后,带着长姐搬到这个小宅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梦里可真冷啊,漫天暴雪,长姐抱着他,走在雪夜当中,城门口到处都是死人,哭声在寒风中转瞬即逝,他那样小,挂在长姐的肩头,艰难地替长姐御风。
“你们可愿意跟我走。”
小汀洲睁着眼睛,稚气地问道:“跟你走,我和我姐姐有包子吃吗?”
“有。”
“那我要做什么?”
“我会教你读书,教你写字,我要你的命。”
“好。”
霍汀洲才思敏捷,又勤奋好学,他进了大元官场,如鱼得水。
当年为了活命选了这条路,余生他将再无自由。
从他被叫做霍汀洲的那天开始,他就成了笼中的雀鸟。
为了活下去,他在年幼时候讨要了那口热包子。
如今他成了大元朝炙手可热意气风发的小霍大人,他是尚书省中最年轻的右仆射,若无意外,他此生只会沿着这条路平步青云。
可霍汀洲一直都知道,自始至终,他一直都被人捏着喉咙。
而这一真相,就这样被傅沉西赤裸裸地揭开了。
真他妈,操蛋啊。
在傅沉西眼前,他像极了提线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