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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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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玊玉许多人喊过。
昌兰喊过,阿姐喊过,父亲喊过,可没有一个人,会像是傅沉西这般唇念出来齿间都夹杂着冷意。
霍汀洲是在半夜醒过来的,屋里头烛光昏暗,快燃到底了。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鼻尖笼着熟悉的冷香,霍汀洲皱眉,想起身,却发现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醒了?”
垂下来的纱幔外头映着晃动的人影,霍汀洲垂头,不想搭话。
脚上绑着细细长长的银链子,尽头是嵌在墙上的铜环,他只要一动,就能听到窸窸窣窣的银链声在屋内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傅沉西,你想干什么?把我放开!”霍汀洲低声呵斥。
就听见一声轻笑,那双骨节修长的手掀开了纱帐,傅沉西微微弯腰,勾起了霍汀洲的下巴,借着昏暗的烛光,他仔细打量着霍汀洲,这人实在算不得惊艳,面容甚至还有点寡淡,唯有那么点硬气,实在勾的人心痒。
霍汀洲怒目瞪着傅沉西,他总是会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底线。
“小霍大人总是不肯好好听小王说话,不知道如今这般,小霍大人能否老实一些?”
傅沉西坐在霍汀洲身边,手掌覆在霍汀洲脚踝上,慢慢摩挲着,动作温柔轻缓,眼底带着浓郁的温情,仿佛他们只是一对缱绻的有情人。
“傅沉西,你这个疯子,我明日还要上朝!”霍汀洲压着嗓音,脸颊气得通红。
“我是不是疯子,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何至于今日还要这样骂我?”傅沉西压在霍汀洲身上,凑近了,就见霍汀洲头一偏,只给他留下一段消瘦的脖颈。
傅沉西摸了摸霍汀洲的脖颈,淡淡道:“上什么朝?皇帝都快死了,小霍大人这般上赶着上朝,可真让本王感动呐。”
“傅沉西,陛下尚未立太子,你这般放肆,来日就不怕……不怕……”
“呵,说啊?”傅沉西使劲压着霍汀洲,不让他挣扎反抗,“小霍大人接着说啊,本王怕什么?你觉得本王要怕什么?”
他傅沉西是要怕成不了太子,还是要怕来日傅麟得势置他于死地。
霍汀洲大口喘着粗气,是了,傅沉西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他该忌惮什么?
就连霍知敬,都时常拿这位无所顾忌的翊王殿下没法子,他又能做什么。
“小霍大人好骨气啊,合傅麟一块捅本王的那刀子,本王还痛得很呐,”傅沉西咬牙切齿,抓着霍汀洲的手就往心口摸,“小霍大人摸摸看,心口都被你捅烂了。”
“若不是傅麟捅我的这一刀,眼下本王只怕都已经坐上太子之位了,小霍大人,你欠本王的,该用什么还?”
漫漫长夜,霍汀洲梦中反复重复着傅沉西的这一句话。
你欠我的,该用什么还。
怎么还?
他什么都没有,所以傅沉西便将主意打到了阿姐身上。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他。
霍汀洲一夜未归,整个霍府都乱套了,霍娉婷派出去了好几拨人,都寻不到霍汀洲的下落。
偏偏昨日霍汀洲离开前,什么人也没带,就连贴身跟着他伺候的桐叶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整个霍府气压低沉,霍娉婷着急的不行,就在她准备去一趟老宅时,桐叶突然想到了什么,支支吾吾道:“大小姐,奴才想到……想到……”
“想到什么就快说,半天放不出一个屁!”霍娉婷急起来,便是这般无所顾忌口不择言,骨子里乡下野丫头的那股劲便出来了。
“大公子这几日,总是派小的去翊王府,想求见翊王殿下,昨儿公子独自出门,会不会是去了翊王府?”桐叶也不确定,说得有些犹疑。
霍娉婷一拍手,是了,那日玊玉得知她与翊王的婚事,那般激动,指不定会跑到翊王府上去做什么傻事。
霍娉婷急急忙忙去了翊王府,可王府管家见了她,只是摇头,这几日翊王不在上京城,去京郊礼佛去了。
这……好端端一个人,难不成还会凭空失踪了不成?
霍府乱了套,朝中却是风平浪静。
霍知敬上朝得知霍汀洲称病告假,只是问了一句,谁替他告的假。
得知了是翊王府的人,霍知敬一声轻哼,神情难以琢磨。
“傅沉西,你可以关我一日两日,却关不了一辈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傅沉西白日里也不去上朝,只是窝在卧房里头厮磨,看那阵仗当真是想与霍汀洲一齐地老天荒。
霍汀洲被他绑在床上,吃喝一应有下人端到眼前,但他只是轻飘飘地看着那些饭食,不肯低头。
见他饿着,傅沉西也不在意,他仿佛只是把霍汀洲当成屋中的摆件,放在睁眼能瞧见的地方,便够了,一个玩意,还用关心他的死活么。
傅沉西日日夜夜都能见着霍汀洲,心里什么疙瘩都舒坦了。
他甚至还生出了要不就这样把他困在这的念头,就这样困一辈子吧。
碧君听着傅沉西这样说,哎了一声,眉头紧皱,“殿下,您这是要霍大人的命啊!”
“是么?”傅沉西丝毫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站在院子里头等着下人送饭,侧头问道:“霍汀洲在本王这儿有吃的有喝的,饿不死冻不着,不好么?”
“本王会宠爱他,让他成为咱们王府最尊贵的人。”
碧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这小主子想法异于常人,又位高权重,想做什么都轻而易举。
他只是有些同情小霍大人,惹了谁不好,偏生惹到他们小主子身上。
好惨。
在傅沉西将霍汀洲关着的第五天,霍娉婷坐不住了。
她去求见霍知敬,等来的只是一句玊玉如今大了,在做什么心中该有数。
霍娉婷不解,为何好端端的,玊玉会惹上傅沉西这尊活阎王。
既然霍知敬不肯出手,那就只能靠自己,这一日,霍娉婷带着桐叶,亲自来了翊王府。
“大小姐,奴才已经和您说过了,殿下如今不在上京……”
“翊王殿下既然今日不在,那敢问何时才会回来?殿下一日不在,臣女便在这儿候一日,两日不在,便等上两日,终有一日,殿下是要回来的吧?”
“难不成,殿下还要在京郊佛寺出家了不成!”
霍娉婷长眉凌厉,言辞咄咄逼人。
翊王府的下人唯唯诺诺,他们都听说了上京的传闻,对于这位或许会嫁进翊王府的霍家大小姐,惧怕的很,生怕得罪了未来的主子。
可他们又得了殿下的吩咐,不准将他人在上京的消息泄露出去。
主子下的吩咐,为难的却是他们这些奴才。
霍娉婷一声冷笑,她站在翊王府前,扬声道:“好啊,那我便在你们这儿等着,翊王殿下一日不回来,我就一日不走了!”
霍娉婷不怕丢脸,她只怕唯一的弟弟出事。
反正她也不是上京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西域她都跟着商队去过好几次了,不过是在翊王府前蹲人,她有什么好怕的!
府中的傅沉西听到管家传话,只觉得有意思得很。
他回了卧房,同霍汀洲说着外头的事情,说完,轻笑道,“你们霍家,难道是祖传的硬骨头?一个两个的,烈的很。”
傅沉西对霍娉婷没兴趣,娶她不过是因为想气气霍汀洲,如今霍汀洲就躺在塌上,心意转圜不过是顷刻之间。
他刚想高抬贵手放过这一对姐弟,碧君突然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在傅沉西耳语几句。
“你说什么?”碧君话音才落,傅沉西猛地站了起来,他冷哼一声,“傅麟当真是贼心不死,竟然还想着怂恿老皇帝给他五城兵权?”
侧躺在床榻上的霍汀洲听了这话,动了动耳朵。
自从青州监考回来,他便没有上过朝,傅麟的神策军若能成,牵制的便是整个上京,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他竟然又将目光放在了围绕着上京而建的五城上。
傅麟是个聪明人,既然争不过太子之位,他便不争了,以退为进,哄着病重的皇帝步步放权,将兵权牢牢抓在手上。
傅沉西如今在朝,仰仗的是霍知敬,但这上京霍家,样样都好,唯独少了一个,兵权。
霍知敬文臣出生,兵部尚书虽说能够调动天下兵马,可一旦真刀实枪地干起来,朝堂之下千千万万名将士,听得可不是这些高坐庙堂的官员的话。
察觉到霍汀洲微妙的动静,傅沉西有些恼火,他一把将人从床上抓起来,恶狠狠地说道:“觉得痛快么?本王被傅麟压着,你是不是在心里头笑话我?”
“我告诉你,霍汀洲,傅麟算个什么玩意,他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不高。”
霍汀洲的脸都被他捏皱了,傅沉西手劲极大,松开的时候,霍汀洲脖颈处一片青紫。
“咳咳咳,”霍汀洲咳着嗽,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他的神情讽刺,又带着傅沉西最厌恶的冷傲,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啊,我看着你被燕王殿下玩弄于鼓掌,只觉得无比痛快!傅沉西,你会的不过是仗势欺人,没了翊王这层身份,你还剩什么!”
“权力、地位,你什么都没有,你不过是被霍知敬扶起来的一条狗!假以时日,他若能找到更好的人选,傅沉西,你就等着跌入深渊粉身碎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