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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经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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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游戏,没有任何观众。
他和她,既是缠绵的榫卯,也是抵死的对手。
邹喻站在原地,定睛看着他朝自己走来的每一步。
游戏虽没开始,她却已有预感——
这场对弈,一定是她输。
原因无他。
单那一个眼神就足够。
他一边解着领带一边朝她走近,目光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就是这一眼,太有感觉了。
说再露骨一点,这一眼,太有情.欲了。
所以,不论早晚,她一定会臣服。
果不其然,本就乱了的呼吸,在拉链拉到最底部的时候,也随之一同止住。
接下来,眼前世界抖转。
从客厅的木质地板,到卧室的白色绒面,最后到达浴室的大理石台阶。
她衣衫渐次褪尽,独留一席秀发落于肩,整个人白皙纤瘦,却也风情万种。
被初探秘境,她有些慌张地扑闪了下睫毛,目光躲闪,却更显灵动。
——和梁时遇梦境里的那个模样如出一辙。
现在,一切成为现实,他看着她,喉间顿时涌上一股干涩。
情难自禁下,本能回馈的,是更投入的亲吻和抱拥。
毕竟,那些夜晚,经不起回忆。
常常是——
梦里一滩水,醒来枕边空。
如今,说他密谋多年也好,说他垂涎多年也罢,总之是终于得手。
他手长得很好看,指节细瘦纤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平整,白皙肌肤下隐约可见的淡青色血管像是寻宝图,指引他轻巧地探入秘境,牵拉出一条细细的银丝。
她是手风琴,被漏进来的月光遮着帘,欲说还羞。
他是艺术家,用纤长细手,觅出潺潺溪水,将其弹奏。
“想不想我?”
“嗯。”
“爱不爱我?”
“嗯。”
“要不要我?”
这问题直白又鲜辣,引得邹喻目光一顿。
她沉默着,以此来表达默许。
他却有执念,偏偏就要得到她口头上的回应:“邹喻,要不要我?”
“要……”
下一秒,口袋的撕拉声,扰乱手风琴的乐曲。
一切就绪后,他才低头,细细轻啄上琴键,迎合着手风琴的每一次颤抖。
弹奏的人情深意重。
听曲的人泪眼朦胧。
他是滚烫火山,她是潺潺清泉。
岩浆淌过清泉,一半炽烫,一半凛冽。
冷热交汇间,他们一同失重,一同跃至半空。
一同看到,那条海天相接的地平线。
这一刻,灵魂在共鸣。
——原来爱是这般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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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沉时,曲虽停,人未散。
洗完澡后,梁时遇按照老样子,把她抱到阳台的书桌前给她吹头发。
想起刚才的一幕幕,邹喻控制不住地脸红,双手搂住他的腰,额头枕在他肩上,整个过程,羞得连头都没抬一下。
梁时遇看到了,也不拆穿,心里偷笑,手上依然恪尽职守地给她吹着头发。
吹完,正准备抱着她回卧室,邹喻却拽住他的胳膊,小声喃喃:“我也给你吹一下。”
他目光微怔:“嗯?”
邹喻红着脸,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落了回去,坚持说:“你头发还湿着呢,我也给你吹一下。”
“好。”他自然觉得荣幸之至。
于是,又把她抱回到了桌上,两个人还是刚才的姿势。
邹喻拿着吹风机,双手攀上他的肩,比划了下,说:“你太高了。”
“那我低一点。”说着,他膝盖弯折下来,将两个人的目光调整到了同一水平线。
邹喻垂眸,看着他这个动作,心里不是个滋味:“那你也太不舒服了,这样吧,你去坐沙发上,我给你吹。”
书桌旁就是沙发,两人便轻而易举地换了个阵地。
其实原本,邹喻是坐在他身旁,拿着吹风机,侧着吹的,但后来觉得特别不方便,于是,一个大动作,直接跨坐在了他身上。
梁时遇:“……”
两个人都是刚洗完澡,身上的味道都相似,她穿着的粉紫色睡裙,领口松垮,稍不留神,就泄露一滩好风景。落在他脖颈的呼吸,更是又温又热。
他早就心猿意马,她倒是兢兢业业,完全没分心,为了确保他每根头发丝都能吹到,整个人先是一前一后,再是一左一右,来来回回,对他那个部位,简直就是一个全方位的按摩。
最后,实在是被她磨得不行,梁时遇搂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上一带,质问道:“邹喻,你故意的是不是?”
邹喻本来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身下温度变化,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不对劲,低头,看着他的反应,真的无辜极了:“我没有!我就是单纯地想给你吹个头发!”
梁时遇:“哦。”
“——可我不单纯了。”
邹喻:“?”
只消片刻,黑夜里,那一曲刚刚落幕的手风琴,再次被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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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邹喻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窗帘只拉了遮光帘,筛进来的阳光,亮堂却不刺眼,像一幅油画,大片大片地平铺在床上。
邹喻眨了眨眼,放在他胸口的手掌动了动,才算是彻底苏醒。她抬眸,看着他清晰利落的下颌线,唇角下意识弯起,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哑意,问:“你醒啦?”
梁时遇低头,将她的笑脸和落进来的阳光一同看入眼里,嗓音温柔:“嗯。”
“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一会儿。”
“那你怎么不叫我?”
“今天上午不是没安排吗,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哦……”
“饿不饿?”梁时遇问。
“嗯……”
“那你再睡一会儿,我起来给你做早餐。”说着,就要从床上起来。
“不要,”邹喻箍着他的腰,不让他得逞,“再一起,睡一会儿。”
梁时遇笑:“好。”
外面冰天雪寒,没人能不贪恋这样的温暖。
她抱着他,开口时声音无意识的娇嗔:“梁时遇。”
“嗯?”
“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梁时遇听了,眉梢一挑,不解风情地答:“我又不是没戴套。”
一句话,让刚才的温情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邹喻气极,从他怀里挣出来,音调扬高:“梁时遇!”
这人!
能不能!
有个正形!
梁时遇笑得不行,张开双臂重新把她拥入怀,温柔地问:“想要宝宝了?”
邹喻想了想,轻轻“嗯”了一声:“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到时候,我们一起,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好不好?”
一个没有吵架、没有利益驱使、没有窘迫、也没有生离死别的家。
给她一个,纯粹的、以爱为导向的、幸福洋溢的家。
他低头,一个吻落在她发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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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两个人腻到快中午才起床,吃过饭,梁时遇把她送到公司,临下车前说,等下班会来接她,然后一起去见董旭。
三个人是在晚上七点钟碰上的面,在一家特色的京派菜馆。
梁时遇给两人做过自我介绍以后,董旭看着邹喻,不失分寸地打量了下,问:“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梁时遇知道董旭不是喜欢套近乎的人,所以听了这话,还有些诧异。
他跟董旭是大学同学,但邹喻大学是在国外读的,也就圣诞假的时候回来了一次。
不过,也是在那个假期,他们的爱情,无疾而终。
梁时遇捋了下时间线,觉得自己是有可能在邹喻面前提到过董旭的名字,但他们两个人应该没有见过面。
京大和邹喻家,一东一西,梁时遇体恤她,每次见面都是他去找她。
那时候,京溪市的地铁线路覆盖得还没有这么全,他坐着公交车,要晃悠悠好久,才能到达她身边。
可他心甘情愿。
至于邹喻,她对董旭并不了解,所以,听了那话也没有细想,微微一笑,说:“我去过你们学校,我们可能擦肩而过过?”
董旭一想:“有可能。”
就这样,他们一边聊着一边往走廊深处走,走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好像在叫梁时遇。
不标准的中文,明显的外国腔。
闻言,梁时遇顿住脚步,顺着声音看过去,走廊一端的屏风处,一个长相混血的人,正朝他挥着手,脸上挂着惊喜的笑。
看着这张脸,梁时遇瞬间想起,这是他在美国交流时认识的一个同学。
认出人之后,梁时遇立刻抬高手回应了他,转过身,看着邹喻和董旭说:“你们先进去,我过去打个招呼,很快就好。”
“好,”邹喻用眼神示意他放心去,然后自然而然地担当起了东道主的角色,看着董旭说,“董医生,这边请。”
梁时遇早就订好了包厢,两个人一走进去,立马就有服务员上了一壶沏好的京溪茶。
问过董旭的忌口和爱好,邹喻利落地点好了菜,等餐的功夫,两个人聊了几句。
当然,聊的话题不免都围绕梁时遇。
“他是去年回的国,”董旭说,“当时别的城市,也有很多高校给他开出了很优渥的条件,但他考虑都不考虑,只选京溪,应该是为了你吧?”
邹喻还没傻到,以为这个选择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点点头,不违心地说:“应该是吧。”
“他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我衷心祝福你们。”
邹喻笑:“谢谢。”
“他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比我不容易,比太多人都不容易,”董旭啜了口茶,语气感慨,“但这终点,愣是让他给走到了。”
邹喻听着,一时失语。
因为,他说的话,她太认同。
“他真的是个精神世界很强大的人,”董旭语气缓缓,目光里满是敬意,“我曾经有段时间特迷茫,觉得自己困在一个巨大的迷宫,怎么都走不出去,结果他一句话就点醒了我。”
邹喻抬眼,颇有兴致地问:“怎么了?”
她和梁时遇之间,毕竟错过了那么多年,所以有关他的事情,哪怕是细枝末节的,她都想要去关注。
“我不学医的么,你也知道,学医这条路不好走,不仅学习年限长,并且变现周期也长,快三十了,别人都已经在自己的领域平步青云了,学医的有的还在读博,有的还在规培,有的甚至还得靠家里扶持,我也面临过同样的窘境;我当医生第二年,有家医药公司来找我,说想让我去当医药代表,开出的条件十分优厚,我当时就特别纠结。一是我真的想当一位好医生,但看着身边的同龄人买房的买房、结婚的结婚,难免会觉得自己落后于人,有些着急;但另一方面吧,医药代表虽然收入很可观,但你要是选择了那条路,过几年再想拿起手术刀,那几乎是不可能了,所以,我当时很纠结,觉得不管走哪条路,都会有遗憾,而且还都是代价高昂的遗憾。”
邹喻听着,表示感同身受。
理想与现实,是一道亘古不变的两难选择题。
“然后呢?”邹喻问。
“然后——”董旭倏地笑了下,“然后,梁时遇用一句话,瞬间让我醍醐灌顶。”
“什么?”
“他说,你要找到你上不封顶的追求是什么,找到了,你就不会迷失方向。”
这句话说的抽象,邹喻却瞬间明白了背后的意思。
如果你上不封顶的追求是金钱,那你就放弃当医生。
但如果你上不封顶的追求是医术,那你就坚持下去。
“现在看来,还好当初没放弃当医生,医生这个职业,带给人内心的那种充盈感,不是金钱能够比拟的,”董旭说着,倏地释然一笑,“现在,房子也买了,虽然不大,还要每月还贷款,但内心是踏实的,是觉得有奔头的。”
“我们明明是同龄人,但他能一语道破我的迷茫,甚至为我指点迷津,这说明什么?”董旭自问自答道,“说明他的思想深度,远高于我。”
邹喻听着,倏地掌心一紧。
他能说出那样的话,说明他亲历过同等、甚至更艰难的选择。
一个人要想变强大,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他每一次向下扎根的背后,都是生活对他切入体肤、深入心智的打磨。
“面对身边人,他温润如水;只有面对自己,他才会针锋相对。”
说着说着,董旭嘴就停不下来了,跟个话痨一样,说起他认识的梁时遇,有多么的不容易。
这一说,便说到包厢门开,梁时遇从外面走进来,看着董旭,扬起手吆喝:“背后夸人算什么本事,来来来,当面夸当面夸。”
董旭白他一眼:“我夸个屁,你少嘚瑟。”
梁时遇朝他使了个眼色,在邹喻旁边落座。
不知不觉间,餐也上齐,三个人开始动筷,一餐饭吃得其乐融融。
快吃完的时候,邹喻出去上了个卫生间。
趁着她不在,梁时遇这才看着董旭,警告道:“以后别在她面前说那些,小姑娘心底软。”
“你懂个屁,”董旭嗤他,“我这是在帮你好不好,要想感情长长久久,你就得让你女人心疼你,懂么你?”
“不需要,”梁时遇不听他那派理论,“我心疼她就够了。”
董旭:“......”
真狗粮,真噎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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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餐,三个人没再久待,梁时遇先把邹喻送回了家,然后又开车把董旭送到了机场,工作原因,他今晚就要搭乘晚班机飞回平城。
梁时遇一路把他送到安检口,两个人道过别,董旭都已经拿着行李去排队了,却又突然折返了回来。
梁时遇看着他这一通反常操作,问:“忘拿东西了?”
董旭摇头,看着梁时遇,突然说:“我好像想起来我为什么对邹喻有印象了。”
梁时遇:“嗯?”
董旭问:“你还记得葛正廷吗?”
“葛正廷?”梁时遇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这个名字,“记得,怎么了?”
“他不是有个妹妹叫葛......葛什么来着?”想不起来,董旭索性不想了,“算了,这个不重要,但是他妹妹当初不是特别喜欢你吗,天天追求你。”
梁时遇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一茬,冷眼道:“关我屁事。”
葛正廷是他大学室友,两个人一个学院,但不一个专业,葛正廷学的是国际金融。
不过两个人关系并不算熟,一是两人不是一路人,这第二个原因,就像董旭说的那样,所以梁时遇刻意避嫌。
“我知道你从始至终都没那个意思,”董旭说,“但你架不住别人就是对你有意思啊。”
梁时遇没心思听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把重点拉了回来:“说邹喻。”
董旭这才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把脑海中的点,串联成线。
“应该是大一那年的圣诞节,那天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印象格外深刻,我那天在图书馆待到很晚才回寝室,然后在寝室楼下,碰到葛正廷在跟一个女孩说话,现在想想,那个女孩,应该就是邹喻。”
梁时遇听着这个时间点,太阳穴猛地一跳。
他重重哽了下喉,问:“然后呢?”
董旭说:“我当时,之所以留意到他们,是因为葛正廷提了你的名字,好像是在替你传话,但他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像你能说出来的。”
“他说了什么?”
“具体我记不清了,但大概意思就是跟邹喻说,你不想见她,所以不会下来的,让她别再等了,哦,好像还对邹喻说,她的存在对你来说是一种压力和负担,然后,好像还提到了他妹.......”
后面的话,记不清,却也没必要再赘述。
梁时遇听着,双手下意识攥紧,指节切入血肉,看着董旭,一点风度也无地迁怒无辜:“这事儿,你当时怎么没跟我说!”
“我后来有旁敲侧击地问过你一次,但你说你们已经分手了,我就没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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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机场回去的那一路,夜色格外浓稠,像是黑洞,能把人吞噬。
梁时遇推门而入的时候,邹喻刚洗完澡没多大会儿,不确定他什么时候回来,就自己在那儿吹头发。
直到一声急吼,刺破平静的夜:“邹喻!”
听到他的声音,邹喻立刻关上了吹风机,看着回家的人,笑眼盈盈地说:“你回来啦?外面天气那么冷,你快去洗个澡吧。”
生平第一次,梁时遇没接她的话。
他沉默着,下巴绷成严肃而凛冽的神色,抬脚朝她走近。
邹喻隔着点儿距离看他,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对,但她就是觉得,朝她走过来的这个人,格外陌生。
至少,与董旭刚才评价的那句:
他向来温润如水,唯一的锋芒,对准的全是自己。
相去甚远。
邹喻从来没在他脸上,窥见过这样阴沉的表情,瞬间慌了起来,拉起他凉凉的手,一边给他暖着一边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梁时遇走到她身边,垂眸,语气冷漠:“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邹喻一脸茫然:“哪天晚上?”
“我们刚上大学的那个冬天,圣诞节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我……”
看她温吞不答,梁时遇俯身,带着满身的寒气,逼近她。
语气也近似逼问:“邹喻,你等什么呢!”
“你跟我说说,你等什么呢!”
一语双关。
既问她那晚在等什么,也问她这么多年在等什么。
在这之前,梁时遇一直以为,他们当年分开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认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拼命奔跑,就怕自己来晚了。
他甚至还有些英雄主义地设想过,等重逢的时候,要是她还是一个人,他想方设法也要把她娶回家。
要是她嫁为人妻了,他就在心里默默惦念她一辈子。
后来,初雪这天,他在京大校门口,终于与她,久别重逢。
那一眼的窃喜,任何辞藻都难以复述。
当时,梁时遇心想,果然,命运待他不薄。
他有了足够的实力,她也还在原地,一切都刚刚好。
现在——
去他妈的刚刚好!
他就没这么看不起自己过!
要不是董旭这个插曲,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姑娘,是在“以为他放弃过她”的前提下,在等他。
每每想到这儿,他都会觉得心如刀绞。
邹喻从来没看到过他这个样子,明显是被吓到了,拽着他大衣的衣襟,声音哽咽着说:“梁时遇,你不要跟我吵架,我最不喜欢吵架了......”
这话,戳着她的软肋,也戳着他的心窝。
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梁时遇瞬间温柔了下来,指腹摩挲上她的脸颊,尽力克制着语气,轻声问:“乖,我们不吵架,那你告诉我,这么多年,你在等什么呢?嗯?”
看她不说话,梁时遇苦笑了声,连连追问:
“等一个你以为不会回来的人吗?”
“等一个你以为曾经爱过别人的人吗?”
他越问,越替怀里的人感到心酸。
他太心疼了。
那种后知后觉的担心和害怕,那种经年累月的苦等和消磨,在此刻疯狂滋长,像藤蔓一般,紧紧缠住他心脏。
看他刚才那么凶,邹喻别过脸,跟他赌气,恨他旧事重提,也恨自己就那样轻信了别人的话:“我才没等你,你还记得周艇么,我妈可喜欢他了,非要我俩在一起……唔……”
没说完的气话,被封存进他的吻里。
“等没等我,嗯?”他紧紧箍着她的腰,目光凛然,语气里带着狠劲,“到底等没等我,说!”
她瞬间投降:“等......等你了。”
话落的时候,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她双手握拳,一下一下地砸着他的胸口:“梁时遇,你最讨厌了,我最讨厌你了......”
“小时候,你对我那么好就算了,后来,上高中还对我那么好,你还不跟我谈恋爱......”
“上了大学,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结果,又因为我妈妈分开了......”
“最开始我不知道真相,以为你那天,是真的不想下来见我,我跟你生气,后来我也尝试过开始一段新感情,但我爱不上别人了。”
她过往的人生里,他太浓墨重彩了。
从她孤单无助的童年,一直延伸至怦然心动的少年时代。
她尝试过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但都没有成功。
“后来,我才知道,你那个室友是骗我的,你那天,是来见我妈妈了。”
那年的圣诞夜,他的自尊被人踩碎在脚底,零下好几度的寒夜里,他在那个小区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看着她生活的环境,对自己说:梁时遇,你要努力,你不能让她过得比之前差。
可殊不知,那年的圣诞夜,她对爱情的所有向往也被踩碎,等了那么久也没等来她想见的那个人。
但即使这样,命运都没能让他们分开。
不知是他们太爱了,还是他们太温柔了。
久别重逢时,
他不恨曾投注在他身上的偏见和势利。
她不恨他的冷漠和“移情别恋”。
他恨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恨的,是自己的不够坚定。
所以,董旭说的没有错,梁时遇生气,锋芒对准的,还是自己。
邹喻又何尝不是。
“那天我听到你室友说,你跟我在一起,特别辛苦,然后我就想,你以前都那么辛苦了,以后就不要那么辛苦了吧,但我......”她低头,任凭泪水洇湿他大衣,“但我又自大地觉得,那个人应该替代不了我。”
“乖,不哭,”他一出声,声音哑得,像烟熏火燎过一样,“谁都替代不了你。”
“邹喻。”叫完她名字的同时,一行泪从他眼角落下。
几十年了,他都没掉过一滴泪。
可此刻,他在劫难逃。
他拥她入怀,落下来的每一个字,分量重得,都能镌刻进墓志铭:
“我爱你——”
“上不封顶。”
我爱你,上不封顶——梁时遇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