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史今朝

11、佳酿

　　他手长得很好看，指节又细又长，摸上去手感也格外好，因此，邹喻本来都没留心他的细微动作，以为他就是在牵手，直到她的无名指被完全套牢，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
　　——他在量她的指围。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之后，邹喻心思一紧，于瞬间抬起了眸。
　　那眼神里，诚然是有茫然和无措。
　　可仔细一看，无措之下，更多的是一种”终于等到你”的命定与心安。

　　车窗漏进来的月光清透莹白，梁时遇就坐在这片月明里，薄薄的眼皮半搭着，眼里的爱意被月光一晃，赤诚又明亮。
　　时间好像在此刻被按下了暂停键，她不说话，他就这样细细打量着她。
　　那目光极有深意，温柔又长情地，跨越了绵绵时光。

　　邹喻心口一晃，眼睛不受控地，又开始泛红。

　　她今天哭太多了，梁时遇不忍心看她再哭，便故意逗她：“还怕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你自己看看，现在是不是跟个小孩儿一样，说哭就哭。”
　　邹喻听了，瞪他一眼：“梁时遇！你嫌弃我！”
　　梁时遇真是服了她的脑回路，抬手捏着她的脸，嗤她：“我谢谢你啊。”

　　邹喻听了，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果然，习惯说不了谎。
　　经年累月的养成，才能不怕久别经年的重逢。
　　她在他面前，依旧是最自在的、也是最真实的。

　　时间在这方无人打扰的小天地里，一分一秒的过去。梁时遇手臂施力，搂她更近，手掌摩挲着她细软的腰肢，问：“想原路返回去商场吃饭，还是回家吃？”
　　邹喻下意识选择了后一个选项，说完，又推翻道：“我家好像没......”
　　梁时遇打断她：“去我那儿。”
　　“啊？”
　　“不是还没去过我那儿吗？”
　　邹喻“嗯”了一声，又问：“你做饭吗？”
　　他目光扫过去：“不然呢。”
　　听到这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邹喻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回家吃！”

　　恰好这时，雪也越下越小，梁时遇开车，从奥体往家导航。
　　这场雪下得很密，但是并不大，所以马路上并没有太多积雪和结冰。不过有些无人涉足的地方，还是蒙上了薄薄一层雪，干净洁白，被霓虹和路灯一照衬，远远看过去，很是漂亮。

　　邹喻坐在副驾，侧眸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再时不时回头看看他。
　　车载音乐无声流淌着，两个人不说话，就很舒服。

　　直到车子下了高架开进辅路，邹喻看到一个大型连锁超市，突然问：“家里有面粉吗？”
　　梁时遇：“嗯？”
　　她直言：“我想吃你烙的饼。”

　　话说至此，梁时遇才明白她刚才兴奋个什么劲儿，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覆了层温柔：“还记得那个味道呢？”
　　邹喻敛眉，声音细细小小的“嗯”了一声。
　　“行，”梁时遇眼底压不住溺人的笑，“回去给你做。”

　　“好~”点完这顿，邹喻又开始回顾上顿，“我生病那天，是不是你给我熬的粥？”
　　梁时遇挑眉，不答反问：“你说呢？”

　　邹喻听了，呛他：“你现在怎么这么喜欢反问！”
　　梁时遇笑，语气是下意识的宠：“因为某个小朋友，总是喜欢明知故问。”
　　邹喻：“......”

　　天上的月光洋洋洒洒，地上的思念密密麻麻。

　　-

　　车子一路向东，最后停在了京大的教职工公寓。
　　把车停好后，梁时遇牵着邹喻的手下了车，刚刷卡进入门厅，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经济学院的老教授陈乾。
　　陈乾当年是梁时遇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也是他求学路上的恩师，两个人的关系早已超越普通师生。

　　看到他，梁时遇拉着邹喻的手走上前，一副见家长的心态：“陈老师。”
　　陈乾看着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跟个老父亲一样，瞬间来了劲儿：“这是......”
　　梁时遇大大方方地介绍：“我女朋友，邹喻。”
　　邹喻微微颔首：“陈老师好。”
　　“你好你好你好，”陈乾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笑得眼角皱纹都浮起，“这两个人站在一块儿还真是般配啊，”说着又抬手指了指梁时遇，“我说你这小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梁时遇点头承认：“是。”
　　“那你们快上去吧，”陈乾也不愿意当电灯泡，摆手示意他们进去，“我晚上还有课。”

　　看陈乾走后，两个人这才坐电梯上了楼。

　　一进屋，邹喻就好奇地开始打量了起来，似乎是迫切地想要从中窥探出他生活过的痕迹，“你回国之后就住在这里吗？”
　　梁时遇嗯了声，弯腰给她拿拖鞋：“住这里上课方便，不过，婚房早就买好了，还没装修，到时候按照你喜欢的样子来装。”
　　他说的云淡风轻，好像那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邹喻听了，却明显一惊：“婚......婚房？”
　　梁时遇听出她话里的讶然，却没理会，自顾自地往下说着：“买的顶层，上面有个小阁楼，还有个很大的落地窗。”

　　小阁楼，用来看星星。
　　落地窗，用来晒太阳。
　　都是她曾描绘过的，未来的家的样子。

　　“不过，”梁时遇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往里面走，“我明天得去外地开个会，等我回来再带你去看，好不好？”
　　邹喻已经有点傻了，完全是下意识地应：“嗯......”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但梁时遇怕她刚才在外面那一折腾会受凉，便跟她说：“太冷了，你去洗个热水澡，等会儿出来正好吃饭。”
　　邹喻看着他身上那件单薄的衣衫，问：“你不洗吗？”
　　“嗯？”
　　“我是问，你不冷吗？”
　　“我先给你做饭。”
　　“我其实没那么饿，不着急吃饭。”
　　“......”

　　无语了瞬，梁时遇无奈地跟她解释：“邹喻，这是单人公寓，就一个浴室。”
　　她听了，小声嘟囔了句：“那不是正好......”
　　梁时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搂着她的腰往怀里一带，“你说什么？”
　　“......”
　　“你再说一遍，”他眉眼凑近，与她肌肤相贴，“我保证会让你说的都实现。”
　　“......”

　　看她睫毛轻颤，梁时遇点到即止，拍了拍她的额头，笑她：“一天天的，吓不死你。”
　　邹喻：“我没被吓到。”

　　“嗯，希望你到时候也能这么说。”
　　“......”

　　-

　　给她打点好，梁时遇出了浴室，正要换衣服，邹喻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是宋雯。
　　她按下接听，母女间的对话是一如既往的例行公事，没有任何温度。

　　“在哪儿？”
　　“外面。”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周末时间空出来，到时候我......”
　　“没时间。还有跟你说一声，我有男朋友了，你就别再瞎忙活了，我还有事儿，就先挂了。”
　　说完，便按下了挂断键。

　　虽然这则电话没那么让人欢喜，但也没太影响她的心情。

　　洗完澡，邹喻穿着上次在迪士尼买的睡衣，湿着头发走了出来。

　　听到动静，梁时遇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放下手里的活儿，开始洗手：“洗好了？”
　　“嗯，”说完，她又补了极具暗示意味的一句，“就是头发还湿着。”
　　梁时遇听了，抿唇偷笑：“嗯，湿着就湿着吧，咱这儿有暖气，等会儿就自然干了。”

　　邹喻：“？”
　　当初在上海，是谁说每次都会给她吹头发的！
　　这狗男人！

　　于是，瞬间炸了毛：“梁时遇！”

　　话音刚落，梁时遇正好洗好手，朝她招呼着：“逗你玩呢，过来，你先喝杯茶暖暖胃，我去给你拿吹风机。”

　　窗外北风呼啸，他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玫瑰花茶。
　　动作自然得，好像他们已经相濡以沫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