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良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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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酿》
文/史今朝
2021.12.12
“你导师是梁时遇？”
没有任何铺垫的一句问话，蓦地从会议室响起，原本高压又紧张的面试现场，好像突然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瞬间换了个风向。
今天是风盛投行的终面，人力总监邹喻亲自坐镇。
此刻，她就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低头翻看着手中的简历。
正在接受面试的人叫林洛希，京大研一在读，经济学专业，国际政治与经济方向。
看完她丰富的实践经历，邹喻目光下移，看到学术背景那一栏，严格遵循论文参考文献的标准，工整有序地罗列着她发表过的论文。
邹喻眼尖，一眼瞥见。
其中有两篇，第一作者是梁时遇。
或许是被“久别重名”的异样感精准击中，于是，向来绝对专业的她，罕见地心一抖——
就抖出了上面那么一个问题。
投行最讲究效率，时间就是利益，搞不了一点儿虚的。
所以，面试官个个都是正襟危坐，目光如炬，字字如金，提的问题不仅切中要害，而且专业性极强，自成逻辑。那一句句问话，就像一张渔网，筛除过滤，让你的真本事浮出水面，假把式无处遁形。
因此，这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提问，夹杂在专业性极强的面试里，就显得极为突兀。
刚回答完一个棘手的案例分析的林洛希，冷不丁听到这样一个风向抖转的提问，目光有一瞬的怔愣，但很快便恢复正常，点头说：“是。”
听到肯定答案，邹喻倏地抬眸，下意识追问：“他最近......”
闻言，林洛希眸光微转，看向提问者。
她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妆容精致，短发利落，一件黑色高领针织衫，外搭一件白色西装，整个人气场十足，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英气干练的美。
林洛希不免想到刚才在候场时听到的话：
“那个女面试官，提问起来真是一针见血。”
“妥妥的女强人，那眼神穿透力极强，我感觉自己往那儿一站，就被看得明明白白。”
“我被她提问得，感觉自己都要自闭了。”
诸如此类。
可现在？
“他最近......”
林洛希听着这三个字，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像，太过于熟稔了。
邹喻很快也察觉出来，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涌动的情绪，自然而然地，将已经到嘴边的那句“他最近还好吗？”换成了“他最近带你参与的研究课题，你认为，对你在投行的实习，能产生哪些参考意义？”
整个转变，不动声色，也不着痕迹。
除邹喻本人之外，没人看出她心思折叠了几遍。
就这样，刚才跑偏的风向，又被她轻而易举地拽了回来。
林洛希这才明白她那三个字的意义，在脑海里极快地梳理了一下，下一秒，便逻辑清晰地将自己的答案娓娓道来。
邹喻听着，看了对面的女孩一眼。
然后，一低头，没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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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京溪城，昼短夜长，寒意正盛。
面试结束，窗外天色已黑，邹喻跟同事们开了个会，效率极高地把实习人选定了下来。
然后，直接飞去了国外出差。
回来时已经是一周后。
日子在一天一天的流逝中，渐渐逼近年关，这个时间节点，商务往来总是异常的多。例如今晚，邹喻就有个商务晚宴要参加。
于是，她赶在六点半出了办公室，想预留出时间，回家拿件羽绒服。
她这人从小就害冷，虽说这座城已经实现了暖气全覆盖，只要稍微注意些，受冷的路不会超过几分钟。但一想到今晚可能会下雪，再加上她还要穿晚礼服，外面要是不套个羽绒服，就那几分钟的路，她也有点扛不住。
很快，车子从地下车库开上地面，拐到主路的时候，邹喻正准备加速，结果目光无意一瞥，在路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件最简单的白色大衣，衬出她的绝佳气质，毛绒绒的白色围巾，堆起一张清秀漂亮的脸。
看她那模样，像是在打车。
顷刻间，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蛊惑，总之原定回家拿羽绒服的事说抛就抛，邹喻方向盘猛地一转，将车子慢慢在她面前停下，一边降下车窗，一边喊了声：“林洛希。”
听到有人叫，林洛希目光从手机上抬起，看着落下的车窗，微微躬身，对车里的人问了声好：“邹总监。”
她是在实习后，才知道当初坐在正中间的女面试官就是风盛的人力总监邹喻，虽年纪尚轻，却实力够硬。
确实，能在风盛做到这个位置，没有一个人，是吃闲饭的。
邹喻看着她，问：“回学校吗？”
林洛希：“嗯。”
得到肯定答案，邹喻把她那侧的车门解了锁，说：“这个点儿不好打车，我正好顺路，把你捎过去，快上来。”
林洛希扫了眼路况，也没扭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有礼貌地道了声谢：“谢谢邹总监。”
“不谢，”邹喻重新发动车子，“正好占用你私人时间问你点事儿。”
“您问。”
“我有个亲戚，今年大三，跟你一个专业的，想考京大的研究生，所以想替他问问情况。”
林洛希很认真地回：“具体是想了解哪方面呢？”
“比如——”邹喻慢慢下套，“需不需要提前联系导师什么的。”
“这个分情况的，像我们专业，就是入学后再选的导师。”
“如果他想考你导师的研究生，你推荐吗？”
“我导师？梁时遇？”
邹喻微微抿唇：“嗯。”
“当然，梁老师特别优秀，当他的学生，能收获很多——”林洛希细细道来着，“不过，实话实说，竞争也很大，就我知道的，梁老师今年收到的自荐信，已经不下几十封了，有很多还是本校的，所以我建议还是要好好准备。”
邹喻十年的阅历毕竟不是白长的，面对她的提问，林洛希丝毫没听出她话里的引导性和目的性，实诚地回答着，把自己导师的学术经历，“出卖”得那叫一个彻底。
但超越学术之外的领域，林洛希只说不太清楚。
邹喻听着，只觉得这姑娘分寸感极佳。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京大西门，林洛希道了声谢，才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邹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没即刻发动车子，而是将车窗落下，喊了声：“林洛希。”
林洛希闻声回眸：“怎么了？”
“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您说。”
“在你眼中，梁时遇是个怎样的老师？”
林洛希站在暮色里，略微思索后，说了四个字。
短短四个字，让邹喻回味了整整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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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大这一拐，直接把她回家的时间拐没了。于是，邹喻直接开车去了晚宴地点。停好车，正准备往里走，就看到一个人从相对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老板席砚卿。
要说这世界上能让邹喻佩服的人，那是真没几个，但眼前这个男人，绝对算一个。
比她年轻，肩上的担子却比她重。
肩上的担子比她重，却比她举重若轻，比她游刃有余。
她好歹还能倒个时差，他连时差没倒，下了飞机就直接来工作了。
高楼顶层，煌煌灯火，觥筹交错。
邹喻身着一袭黑色长裙，穿梭其间。杯盏轻举，驾轻就熟，独当一面。
本来一切正常，直到晚宴过半，说不清是刚才受了凉，还是喝了点酒，邹喻先是感觉腹部隐隐刺痛，然后便开始绞着疼。这疼痛没有预兆，她没忍住，轻嘶了一声。
席砚卿注意到她表情不太对，问了句：“怎么了？”
邹喻一向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流露软弱，尤其是工作场合，向来是能抗就扛。于是，她没多解释，闭了下眼，淡淡地说：“没事。”
席砚卿看她一眼，没再问，只是道：“你先回去吧，我给张叔打个电话，让他送你。”
邹喻这人逞强惯了，正想说不用，席砚卿已经速战速决地打完了电话，言简意赅道：“东南口，车牌号161。”
邹喻手指按着自己的小腹，没再坚持，应了声好。
虽说是要回去了，但该收的尾，她依然没落下。
该打的招呼打完后，邹喻才走出宴会厅。
穿好大衣，她拿出手机，一边嘟囔着“东南口......”一边打开了手机地图。
刚确定好方向，正准备再看一下细节，手机屏幕抖转，示意周艇来电。
看到这个名字，邹喻莫名心烦，于是果断挂断了电话。
结果，挂断一次，他就回拨一次。
最后，她耐心尽失，直接关了机，开始往东南口走。
外面下了雪。
再加上夜晚渐深，温度骤降。
走到出口处时，因地势原因，铺天盖地的冷气瞬间席卷而来，邹喻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她裹紧大衣，正准备拿出手机打个电话，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打着双闪，慢慢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她抬眸，借着月色和车灯望过去。
——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来接她的车。
那人好像知道她心思，将车窗缓缓下落，于是，邹喻隔着纷飞的雪花，慢慢捕捉到一幅画面。
映入眼帘的，先是扣在方向盘上的，骨节分明的手。
再往上，一块黑色腕表，扣住精瘦手腕。
再往上......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邹喻呼吸一紧。
——像是在做梦。
正巧那人也看了过来，深邃沉静的双眼，被如水的月光一晃，筛出几分清浅笑意。
这一望，终于让她看清了整幅画面，邹喻正往前走的脚步，猛地顿住。
与画中人目光对上的那一刻，身体好像暂时忘却了痛感。
下一秒，他微沉嗓音，隔着漫天大雪，攀援上她的耳廓：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分不清东南西北？”
作者有话说第1章 良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