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尔调查档案》认知失常

1、下午 3：00

　　1.

　　“阿默尔·蒙蒂利亚？”年轻的女人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打量着最后一位从船上下来的人。

　　埃托里奥是圣西娅公国的一个偏远小镇，虽然港口临海，但货物流量并不多，码头设施也十分破旧。前日刚下了几场大雨，地面上滑溜溜一片，几个不易清洗的设施死角里挤满了些不知名的水藻。

　　环境糟糕，天气不好，来往人员都稀稀拉拉。

　　这里的一切都跟刚刚从船上下来的男人格格不入。

　　“玛丽安·斯图尔特·西德尼？”

　　男人手提着一只黑色的皮箱，身穿一套周正的西装，外套着一件灰色的双排扣羊毛大衣，比起调查员，更像是出席商业会谈的精英。

　　阿默尔摘下头顶的黑色羊羔绒毡帽，露出一双烟灰色的眼睛，深邃英俊的五官被寡淡的神情冲散，冷漠平静到比教堂的神像更似非人。

　　他把行李箱放在脚边，摘下手套，向穿着斗篷的年轻女人伸出右手，“米歇拉的蒙蒂利亚，你好，女士。”

　　“西罗的斯图尔特。”

　　年轻的女人点了点头，没有和他握手。

　　“镇上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或多或少都有些难以探知的怪病，请注意和我保持距离。”

　　湿冷的风趁着女人说话的时机灌进她的嗓子里，让玛丽安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阿默尔眉毛微皱，只是隐约透露出些许不悦，就让空气冷了好几个度。

　　“我得到的消息里没有这一条。”

　　玛丽安看起来冷极了，她又紧了紧斗篷，声音低得要淹没在呜呜的风声里，“有些东西不适合写在实物上，它们也不适合被大公知道。”

　　男人烟灰色的眼睛像高天上的雄鹰。

　　女人的斗篷下是一双绿眼睛，让人想到枯涸的河床上濒死的鱼。

　　埃托里奥的秋季实在阴沉，风吹了没多久，就带了雨的气息，本就湿润一片的港口变得更加潮湿起来。

　　阿默尔默许了她的回答。

　　玛丽安转身，主动和他拉开了距离，“跟我来，我带你去住宿的地方。”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阿默尔问。

　　“只剩下我一个人。”走在前面的女人说道，“听说你上个星期还在安戈瑞城处理‘梦境恶魔’，没想到现在就能回到圣西娅。”

　　她喉咙里发出了一串意味不明的咕噜声，“你来得很快，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如果再快一点，事情可能还会有更多的转机。”

　　阿默尔不动声色地压了压嘴角。

　　玛丽安接着说：“可惜太迟了。不论谁来，都太迟了。”

　　“那可真遗憾。”阿默尔说。

　　前面的女人步伐平稳，连气息都没有丝毫变动，他没从玛丽安的身上看到一丁点的软弱和动摇，更没有看到丁点的伤感。

　　如果按照玛丽安自己的叙述，他们一行人到达埃托里奥经历了不可描述的巨大灾厄，同伴们皆遭遇不幸，只有她一个人幸存。那她绝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冷静。

　　这个年轻女人穿着斗篷，看模样也确实憔悴不堪，但她根本没有恐惧。

　　一个，完全没有恐惧的“幸存者”。

　　男人的目光逡巡过周边环境。

　　他们所处的港口前方，正对着一个简陋的小型交易市场，再继续往前，是几户零散的民宿，土坯房外的架子上挂着一排排水产品，看起来像是小镇上居住的渔民住宅。

　　他来时所的乘的船上人就不多，可能是因为天气糟糕的缘故，到了城镇港口，人烟看起来反而更少。

　　可是“目光”在增加。

　　随着他们穿过港口，进入小镇内部，来自那些隐蔽角落的、充满了好奇的意味的、令人如芒在背的“目光”开始直线增加。

　　这里到处都是“人”。

　　阿默尔没有把注意力过多的留在这些隐蔽处。

　　弱小的、无害的、跟他有一定关联性的“人”。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敌人，应该难不倒西罗有名的术士家族斯图尔特。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埃托里奥也不会成为“传说级神秘”。

　　“你是以斯图尔特的能力活下来的？”

　　玛丽安没有回避这个尖锐的问题，“确实是血缘天赋让我侥幸活到现在。斯图尔特的家传的延迟魔法可以规避大多数伤害，这不是秘密。可惜它只能保护我，而不能用来救人。”

　　“感谢血脉的力量能让我在这个时间段等到你，”斯图尔特家的女术士说道，“如果你来的再迟两天，应该就能看到我前几天寄出去的信。信上写明了我们在这里的遭遇。”

　　“但现在你已经到了埃托里奥，在这片土地上，你能听到的和你能看到的都是有限度的。我能告诉你的也受这些限制，真相和秘密只能靠你自己去揭露。”

　　“我给你定的旅馆就在港口旁边，这里的交通和通讯一样麻烦。旅馆老板是个老实人，生活上遇到难题可以找他帮忙，我给你弄得一辆代步工具也寄放在他那里。不过——”玛丽安的声音顿了顿，“我想应该不用我提醒你，米歇拉的蒙蒂利亚，你的事迹在秘界无人不知。但愿你不会像那些初出茅庐的孩子一样善心泛滥。”

　　她向她的同行告诫道：“不要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多做纠缠，不要对这里的任何一个存在抱有同情。做你该做的事情，如果打算离开，不用联系我。”

　　阿默尔看着她。

　　在他得知的情报里，这位斯图尔特家族的女术士来到“传说级神秘”埃托里奥不过一个多月。一周之前，她的求助信出现在了圣西娅大公的书桌上。

　　而现在，出现在阿默尔面前的女人，好像已经完全融入了埃托里奥的生活，成了这个神秘地点的一部分。

　　她像一个长期生活在这里的本地人。

　　玛丽安的眼睛陷在斗篷的阴影中，看不到任何光亮。

　　或许她本身就和她的眼睛一样。

　　阿默尔没有再多问什么。

　　他被玛丽安送到了旅馆门口，年轻的女人穿着斗篷，孤零零地站在路边上，看起来像一个飘荡在在街边的幽灵。

　　“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通过监秘会的术式联系我。为了大公，我会竭尽一切帮助你，米歇拉的蒙蒂利亚。”

　　阿默尔点了点头，目送幽灵飘走。

　　他转过身，进入了玛丽安给他安排好的旅馆。

　　这家旅馆门面装潢得十分简陋，入口狭窄逼仄，就外表来看，十足的廉价。阿默尔进去的时候不得不勾着脖子，微低下腰，侥幸他的身材称不上壮硕，无需担心挤坏大门。

　　进门之后，一眼看到的就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前台。

　　大厅的室内设施说不上多好，很多东西一眼就能瞧出有些年头了，但盛在整洁有序，外面还是潮湿的天气，地面却一片光洁，看不到多少水汽的影子。

　　旅店老板坐在前台后头，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不知道在记录着什么东西。

　　他听到门响，抬头看到阿默尔微微一愣，随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欢迎光临，这里是吠陀旅社。”

　　他瞧着是个面相阳光的年轻男人，块头跟阿默尔旗鼓相当，稍微有些驼背，总给人一种十分老实的感觉。

　　阿默尔任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遍。

　　“抱歉，您可长得真英俊，我忍不住就多看了您几眼，请您不要介意，”这个开朗的男青年摸着后脑勺乐呵了两声，自来熟地说道，“您就是西格太太口里的朋友吧？她一周前就在这里订了一间房，说要留给从家乡来的朋友。她把钱压在这儿之后，就一周杳无音讯，我还以为您不来了。”

　　“西格太太？”

　　“就是玛丽安·斯图尔特·西德尼。您刚刚到这里，可能还没见过斯图尔特小姐吧。她可能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毕竟他们的婚礼实在太仓促了。”

　　“也就是一周之前，斯图尔特小姐和街那头的杰尔德结了婚，现在已经是我们埃托里奥的女人了。她丈夫杰尔德脾气可不好，如果你不是她娘家人，还直喊斯图尔特小姐的名字，被他知道了可是要倒大霉的。”

　　一周前和埃托里奥本地人结婚，一周内杳无音讯。

　　玛丽安·斯图尔特·西德尼刚刚还站在旅社外头！

　　阿默尔将帽子拿在手里，微卷的淡金色头发垂落到脸庞，冷漠疏离的烟灰色眼睛稍微柔和了几分，对着年轻友善的旅店说道，“谢谢你的提醒，请问有什么方便的称呼吗？”

　　他只是客气了几分，年轻的旅店老板就像是发条失灵的机械一样卡了壳。

　　接着，年轻人在阿默尔的目光注视里，居然慢腾腾地红了脸，他猛地低头在前台抽屉里摸索了一阵，磕磕绊绊道：“卡……卡洛斯……”

　　旅店的年轻老板抖着手把一串钥匙了上来，钥匙撞在木制的台面发出哗啦的响声，引得他愈发慌乱羞怯。

　　他头低得更狠了点，语速陡然增快，一连串的发音好像全部黏糊在了一起，“卡洛斯·基茨·阿利克，您叫我卡卡就可以了。这是您的钥匙，您的房间在二楼的七号，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您可以直接跟我说，比如采光不好、床上用具潮湿之类的，这些都可以跟我说，我马上就能给您处理，如果需要换房间也可以。”

　　他简直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活灵活现的“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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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摸鱼修文期间开个调剂坑=w=
基友水漫声水总点的梗，调查员受x邪神攻，强强
大概，就缘更吧（b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