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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归来 ...

  •   这几年阿青一直在西村、清溪两头跑着,与阿云虽然聚少离多但也算得上和乐。他把大部分的钱寄往家里,只留部分用作生活。偶尔,阿云也会带着小芝来村里看他,但那条件差。自己的娃娃和女人都细皮嫩肉,他大多时间都会坐几小时车回家看看她们,偶尔有了长假也会尽量陪着家人。
      他看见家中的绣棚重新搭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希望阿云过得开心。而他,也终于被调回清溪与妻女团聚了。
      回家那天,推开门满室烟火气息。女儿窝在椅子上一手抱着娃娃一手看着画册,时不时抛出几个问题正自说自话着。阿云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棉布外套,正挽着髻看顾着砂锅里的鱼汤。
      小芝听到门口的动静,看到爸爸提着大包小包正站在门口对她含笑招手着:“宝宝,快来爸爸这...”他半蹲着对女儿比了噤声手势,小芝立刻会意,用小小的手掌一本正经地捂着嘴,乖乖趴进爸爸怀里。大半个身子挂在阿青身上满是依赖的模样,让阿青舒坦极了。
      他抱着小芝悄声上前,走到厨房门外静静望着妻子忙碌的背影。终于归家让他有了久违的踏实感,一时不敢打破这美好氛围。
      但小芝领会不了太多绕指柔,终于憋不住“噗嗤”笑出声:“妈妈妈妈...爸爸在背后偷偷看你哩,还偷偷抹眼泪羞死啦!”
      阿云这才转过头来,看到阿青抱着女儿温柔望着自己的神态,恍然间与十年前阿青抱着小城来铺子看她的样子重合。她急忙关小了火放下调羹,又紧张地擦了擦手,一时之间慌了手脚,半晌只回望着阿青说着:“回来啦...那快陪小芝玩会来吃饭吧。”
      阿青将她的慌乱都看在眼里,心照不宣地笑着点头,用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肩膀,低下头偷偷香了一口,才抱着女儿回到大厅。
      有了时间的缓冲,那次争吵似乎在记忆里慢慢淡去。那晚的痛哭绝望也在日复一日的平淡日子和偶尔他给的惊喜中,平息许多。
      她本就是一个向前看的女人,也努力将日子过得红火。况且有女儿从中调停,她竟拾回些许对他的爱意。
      饭桌上小芝也黏着爸爸,奶声奶气地分享着自己最近看到的新鲜事,词汇不足时还手脚并用再配上解释。阿云在一旁看得觉得新鲜极了,笑倒在阿青肩上。
      “爸爸,你能不能带我骑车车呀?还有编蚂蚱、竹蜻蜓,隔壁家的阿刚叔叔都会陪妹妹玩...我也想要,可是你都不在家...”
      “还有我想去山里摘野果子,妈妈都忙着去医院照顾姥爷...都不陪我玩啦!”
      阿云听着有些心酸,这孩子除了偶尔会在自己面前提起想爸爸之外,很少提起阿青。也从未对着她说过想骑车、要蚂蚱这类的话...她的小芝一定是很想念爸爸的,却懂事的偷偷藏在心里。在今晚对着阿青反复确认,他不再离开后才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渴盼。
      她有些庆幸,当初没有草率地与阿青分开。不然...她的孩子该多么可怜啊。也庆幸着这两年阿青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个家也算保住了。
      好不容易将女儿哄睡,阿青才终于有时间与妻子独处。与妻子腻歪许久才拥着她问着小芝在饭桌上提起的话头,“阿爸生病了,严重吗阿姐?怎么都没和我说一声啊。”他对于妻子有事瞒着这点,有些不高兴。
      阿云已经忘了这茬,回想了会才接下去:“电话费贵,你又要走那么远才能找到铺子且那时也不懂你什么时候回家,怕你担心就自作主张瞒下来了。阿爸...挺严重的,去年便开始说胸闷难受,又一直咳嗽。
      我们只当他年纪大了,有些老毛病煮了点草药以为就没事了。结果上个月咳嗽越来越严重,阿妈说有时候痰里还有血,我们才吓一跳连忙让小妹约了号去看,才知道是肺癌。”
      “阿妈和小妹还有小城都在那边照顾着,我隔两三天就带着小芝一起过去。刚好你离上班还有两天,明天我们一块去医院看看阿爸吧。他也很长时间没见你了,挺想你的。”
      这两年阿青在外锻炼,吃了不少苦也磨练了心性。已不太在乎曾经的风言风语与评价,但对于岳母一家仍然心有芥蒂,可毕竟是阿姐的家人...他只怜惜地抚着妻子的手应下了。
      第二天一家三口提着水果来到了医院,小芝看见小舅便嚷嚷着要舅舅抱着买糖吃。小城最疼小芝,抱着小芝便下了楼。病房里阿圣正眯着眼睡着,阿珍招呼着大家来到走廊,只剩小妹一人在其中照看着。
      阿珍已很久未见自己的女婿,看着他如今一副沉稳模样心中不免感慨,觉得当初那一番劝慰说的正是时候。但眼下心中存着事,昼夜不停的看顾与对于老伴的担心,身心双重折磨让她失去了往日的精气神。
      也只勉强打起精神与阿青有一茬没一茬地说这话,但在阿青看来,只觉得老太太瞧不上他,连好脸色都懒得应付。回想过往的言语与相处,让他心中有些烦闷却不好发作。
      他撑起笑容若无其事地与人寒暄,众人都未发现他的异样,只当太久未见生分了些。大概等了一刻钟,老爷子堪堪转醒。小妹便招呼着大家进门,阿青这才看清岳父的脸。
      双眼浑浊、蜡黄枯瘦,脸上出现点点黑斑,考虑到年龄只保守治疗吃着药。但耐不住药性猛烈,阿圣食不下咽,整日呕吐,且浑身哪哪都疼,一到晚上常疼得哭出声打止痛针都无济于事。看到岳父这般模样,阿青说不出太多感受,只觉心疼并感慨世事无常。
      病来如山倒,一向强健乐观的阿圣也被病痛消磨着意志,仿佛一夜间被抽去脊髓,只佝偻着身躯勉强坐起。他一向爱洁但迫于条件,他只用手数理着自己的稀疏的头发。再费力伸手,让阿青坐在身边的木凳上。阿青配合着坐下,给他掖了掖被角。
      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但他明白岳父想对他说些什么,只道:“阿爸,我回来了...从前是我做的不好,我以后会好好照顾阿云还有小芝的,您放心。”
      阿圣又偏头剧烈咳了起来,阿云此时也上前为父亲顺着气,拿着杯中的水喂父亲喝着。他这才缓和些许,他的声音嘶哑每个词都需停顿许久:“好...好...好...你们...你...好好...的,就行...”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他还想说但被阿青握住了手:“阿爸,我都懂,您好好歇着,我们就在这陪您。”
      阿圣这才用手圈着放在嘴边,一边咳嗽一边对着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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