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意外降临》法师学徒level1

3、第 3 章

　　传说中，有秘密的女人会比较迷人。林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变得比较迷人，但她的确因为有秘密变得比较快乐。
　　距离最初的那次“影子吞人”已经过去了大概一周左右，期间一共出现过5次，出现的时间和频率都逐渐降低，持续时间暂时不确定，但都不会太长。吞没的范围包括林安的身体及与身体接触的物体，包括但不限于衣袜鞋，以及手中的饼干。触发地点为林安本人以外的影子，触发条件大概率是坏心情。
　　没错，就是坏心情。在5次触发中，除了一次是因为早晨的闹钟扰人清梦之外，剩下3次都发生在工作环境中，最后一次则发生在和家人通话时被催婚的时候。
　　当代适婚社畜的悲哀。
　　总而言之，由于续航太短兼之暂时后果可控，林安目前是好奇心多于恐慌感，每天一潭死水般的打工人生活都变得刺激多了。
　　她终于找到了这份工作在糊口之外的意义-用来开发她的超能力！
　　只不过这个“超能力”看起来除了具有一定危险性之外，还非常的弱小且没用。林安目前唯一开发出来的使用方法就是用手拎着果皮果核饼干碎之类的放进去，松手，再把手抽出来，从而减少日常湿垃圾对垃圾袋的浪费。
　　然而林安并不气馁，从小到大的漫画和电影都教导她，万磁王也不是一天练成的，她只是需要更多的去尝试，去开发，去练习她的能力。
　　“林安，为什么感觉你最近一直心情不错？”在午餐的时候，她隔壁工位的同事小A开始搭话，“你们的项目快做出来了么？”
　　“没有呢，还差的远，最近天天加班。”林安摇头，她的确最近加班的时间越来越久了，由于项目临期，老板和组长慌不择路地尝试各种方法，思路不着边际，实验方案近乎穷举法，实验规模也愈发庞大。她完全是靠着“开发超能力”这个小小的麻醉剂，来撑过每个工作日的。
　　“对啊，昨天我9点半走的时候她还没走。”背后的工位的小B语气不乏同情，然后又微微泛酸，“哎，也就是你这种还没有家庭的才能这么拼，我超过8点回家，家里小朋友就都睡着了。”
　　“是啊，我们家也是，早上我出门的时候还没起，晚上我到家都快睡了。”小A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纠结林安反常的情绪，热烈地和小B讨论起工作对家庭的摧残。
　　这是单身狗无法加入的话题，林安趁机大口扒饭。节约中午的吃饭时间意味着节省晚上的加班时间。
　　“林安，过来一下。”组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们开个短会。”
　　在同事们同情的目光中，林安按捺中内心不详的预感，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外卖。
　　果然，会议室里一片山雨欲来的压抑。
　　老板面沉似水，一句话就定下了主基调，“我今天申请了项目延期，这不仅仅是丢了我自己的面子，是丢了我们整个研发小组，我们整个研发中心的面子“。
　　林安和组长都不发一言，瑟瑟发抖。
　　“实验方案这边，会有美国的专家来协助我们，以后我们定期和他们线上会议探讨，具体安排会有邮件通知你们。我现在想说的是你们的工作态度的问题，尤其是你，林安。“
　　林安十分吃惊，讶异地抬头，撞上了老板的目光。
　　“怎么，你还不服气？你除了执行我们的想法之外，你自己有提出什么想法么？你看了多少文献？有主动尝试么？我们花那么多钱招你，不是为了让你只做技术员的工作的。你现在的能力和贡献都匹配不上你的职位！“
　　“可是……可是……“林安张口结舌，我之前所有的提议你们都否决了啊，不管对错，只要是我提出的，就会被你们否决啊，而且我现在已经是无薪996了，我还要怎么样！林安努力把不能说的部分吞咽下去，相对缓和地反驳道，“之前我有一些想法，两位都认为不太成熟和合适，再加上最近实验量比较大，我只能勉强做完现在手头的实验……”
　　“不要找借口。”老板打断了林安的话，“客观上，你可能的确没有时间，但主观上你是没有热情。如果有热情的话，你做完现有的实验，也可以再尝试一下别的再回家，你自己要有上进心，要有培养自己的意识。”
　　“是啊是啊，林安，年轻人有想法就要自己找时间尝试。”组长立刻圆滑地接话，“我当年刚工作的时候，有任何想法，不管多晚都马上就开始做实验，一天能做十个实验。有一次半夜睡觉产生了灵感，直接打车就到公司来实践。我们认为你的想法和建议不可行，是基于我们这么多年的积累和经验，但你自己要通过自己试错来学习来理解我们的想法。”
　　林安垂下了眼睛，害怕自己的眼神暴露自己的怒火。她明白自己将要成为这次项目不顺利的背锅侠了。果然，老板的下一句话是“我们是一个团队，任何人的工作态度不端正都会导致项目进度拖延，无法按期完成，就像木桶理论一样，最短一块板决定决定我们的项目能否顺利进行。但林安，考虑到你还是新人，我和其他人讨论了一下，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能端正自己的态度，你毕竟是名校博士，是工程师，不要整天只能拿出技术员的成果。你的确有潜力，所以有傲气，但有潜力的人太多了，不差你这一个，我的话你明白了么？”
　　林安咬住了嘴唇，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气氛都变得有些尴尬，最后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组长连忙打圆场，“林安，我们还是看好你的潜力的，这个项目好好做，把你的潜力变成能力。”
　　会议结束了。
　　另外两位参会人员已经离场，组长走之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讪笑了一下。林安静静地做坐在原地没有动，她害怕自己一挪动就会整个人都陷入影子之中。
　　在会议过程中，她的双脚下早就是泥泞柔软的触感，吸力随着老板和组长的每句话而递增，到最后的时候，触感已经不像是凝胶或者沼泽，而更近乎于大海，无形的波纹一圈圈地扩散着，扰动着整个空间。林安甚至产生了一个恍惚且离谱的预感，如果她握住老板的脖子，把他像果核或者饼干渣一样推下去，这片黑暗就可以完全吞没他。
　　林安没有实践。
　　她努力地想着生活中令人愉快的事情，好吃的薯片和好喝的奶茶，年末临近时的假期，和小伙伴约饭的约定……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脚下又重新变得稳定和坚实。
　　林安揉了揉干涸的眼眶，走回实验室。
　　同事们大都开始了忙碌，小A凑过来小声问了句没事吧，被她假笑着敷衍过去了。林安尽量保持着情绪的平稳，机械地做着每天都在进行的实验。还好大量的重复操作让她的身体近乎形成身体记忆，一切操作和步骤看起来依然精准且有条不紊。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转暗，影子被越拉越长，实验室的人也越来越少。
　　林安发现自己又是最后一个人了。
　　下午会议室的那些话又如同静夜中的幽灵，在她的脑海中萦绕。林安吸了口气，离开通风橱的影子，坐回相对安全的工位。
　　她感觉到委屈和愤怒，她被要求安心挖坑，思考坑的构造是更高层的工作，然而当坑的进度不尽如人意的时候，她又被指责只会盲目挖坑，没有思考更多。
　　然而，她又忍不住开始自省。
　　自己是否真的缺乏热情，缺乏上进心，是否真的不够努力奋斗。当年在学校里的时候，她的确比现在在工作中更努力。
　　但这也不全是我的错！林安用力晃了晃脑袋，停止自己的自怨自艾，桌子影子中的双脚又开始微微下陷了。她强迫自己摆脱情绪的困扰，思考未来的出路。
　　毕竟，在没有下家的情况下，她暂时的确不能失去这份工作。那怎么能在完成日常搬砖之余，再多看看文献，多尝试一些别的解决方案呢？
　　林安忽然灵光一闪。
　　她将自己的右手深入桌面上电脑的阴影中，然后心中默念“把手拿出来”。她看见了一只右手出现在了影子的另一端。
　　林安试着控制这只手的位置，它反复消失后又从反复另一片影子中出现，最终出现在了林安希望的地方-实验台通风橱中。
　　林安笨拙地让它钻进了实验手套，她总觉得自己的意识就像是什么wifi信号，经由影子传导之后，信号削弱了不少，所以指挥起来有点滞后和不灵光。
　　但也还勉强能用。
　　林安打开了电脑中一篇下载了很久但却一直没来得及看的文献，调整成自动翻页模式，又用手机设了一个计时器，将左手也伸入阴影之中。
　　此时如果有人走进实验室，估计会以为去了什么鬼片现场。通风橱中有忙碌工作着的两只手，它们从手腕处截断，无从借力，却违反物理学常识地在空中上下飘飞，调整进样器滴速，称料，做实验记录……而林安本人正坐在电脑前，双臂自手腕向下浸没于桌面的阴影中，齐齐截断，带着口罩的脸被电脑屏幕的微光映的一片幽蓝。
　　林安现在的感觉很神奇。
　　她并不会什么分心而用的技巧，射雕英雄传里周伯通的左手画圆右手画方的绝技她小时候练了很久都不成。然而，她现在的确无师自通地可以了。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打游戏双开两个账号一样，可以轻松地兼顾双手的行动以及文献的阅读和思考，思路清晰，动作敏捷，甚至还能分一点心考虑自己“超能力”的时限，免得自己的手真的和自己彻底分家。
　　大约下午的会议真的让她非常不开心。
　　过了足足两小时，她也没有感觉到脚下地面有变回原状的迹象，林安已经根据文献初步拟定了一个想要尝试的方向，也完成了本日的搬砖工作。
　　她有些费力地抽出自己的双手，然后给自己点了个外卖和快乐谁，同时点开了手机的音乐播放器，让轻松愉快声波充满实验室空旷的空间，静静等待自己的不高兴过去。
　　林安将头向后靠在转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哎，我这是搞了个超级适合内卷的超能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