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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H ...

  •   “玉米粒”楼下,房门紧闭,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到圆桌上,细小灰尘在这里被暴露地明明白白。白色镶边围裙揉成一团扔在吧台上,吧台下地空酒瓶还残留着燕麦的醇香,瓶壁的液体早已在一夜的风干中凝结成极难清理的透明薄片,点唱机还亮着不属于这时段的彩灯,她也累了,工作了一晚。最靠近那儿的桌上还有一点黄色的咖喱残留,最后将成为蚊子和老鼠的早餐。他们应该是最期盼能多来几个这样的早晨的吧。
      “玉米粒”楼上,用玻璃和木头制成的屏风隔出三间房,晚上来不及拉窗帘,光再次偷偷摸摸地跳跃于此,乐此不疲地在几块屏风间来回穿梭。地上的衣物还沾着露水和草籽的气息,正好挂在方桌一角的裤子是有多么希望能掉在地上躺会儿。
      两扇屏风的背后是一张床的卧室,带有汗水的粘腻和大量二氧化碳等呼出的气体聚集于此的湿热。床头的位置,一团金毛被白被单盖住一点,
      才明白,原来现在是冬天啊。
      金毛后的五官没有任何变化,嘴角边的奶膘在微笑之余更加明显,高挺的鼻子发出匀称的呼吸声,这些以下的被单里有东西滚动了一会儿,小腿本应该在床边的位置却提拉到地板,脚板立在上面,看上去像站在那儿似的。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发出了太阳升起后的第一声动静,皮肤和布料滑过,以及几秒钟后类似石头落地的声音,床上男人的冷白色果体一览无余。
      床下的女人,手脚被束缚在床铺里的她像是被蜘蛛吐了满身的丝。头上的每一摞黑发似乎都在互相打架,纠缠其中,如同一串海带结。
      晨曦的低温让男人不情愿地睁开眼,他慢慢坐起,顶着凌乱地头发寻找声音的源头,之后俯身解开压在她身下的被子一角,阳光使他小腿上的细毛发出透亮的绒光。他连带着被子一起,架着她的腋部,让她跪在自己的两腿间,鲁伯特轻轻挑去她眼前的碎发,像吹去老相片上的灰尘一样在她脸上呼了口气,中间不听话的几根头发飞到了头顶冒充天线,温润的淡粉唇色从中间晕染到唇周,足以可见昨夜的疯狂,脸颊两侧的红晕变成了和朝阳一起的黄色。待福利逐渐适应周围的光线,拨云散雾间,她看到了某个另她再次陷入尴尬的东西,把头转向别处,随即又被撒娇似的掰住下巴迫使她再次接近。或许他们还要再次昨晚的光景。
      白漆方桌上的茶壶呆在那儿,干茶包尽它所能地褪去最后一点化学物质,壶身的热度感染了它旁边的半个葡萄柚,亮黄的橘皮被烤的有点硬。
      鲁伯特赤脚走进房间,带来了新鲜的红茶,并且轻声放到床头,用一条白色镂空方巾代替的床头柜上。自己则坐在床尾的一角,静待墙边缩成一团的人起来,他捏起铺面的一个小角,那里与众不同地湿了一块,半透明地果冻状液体附着在上。鲁伯特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像是在回忆,随后又转而搭在脸边,欢愉后的满足藏在他手里的笑意,给自己灌进一口茶。
      福利从梦中惊醒,一个鼻塞后的急促呼吸,她从被窝里坐起来,用手背揉搓着嘴角留下的残余物质。
      她梦到自己变成了马戏团里的一只猴子,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还要穿上滑稽的衣服扮演小丑的角色以博一笑,没有训练员的香蕉她就无法生存下去,只能在饿死的边缘徘徊。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你还好吗?”鲁伯特凑近到床畔,把茶柄对着她递过去。
      “好——”她还沉浸在那个梦里,
      “你在想什么?”鲁伯特的左手盘绕在她的发丝周围,十分体贴地把所有头发都固定在脑后。
      “我在想现在几点了。”福利像是真的在思考什么。
      “你还是要走吗——”
      她没有说话
      “好吧”
      “我还会回来的,”
      这次是轮到他没有说话了

      鲁伯特依旧在那个位置,所到之处没有一个能呼吸的东西,又是一片熟悉的场景。
      他就像一只镇守在古堡的野兽一样,孤独且沉闷。福利给他带来了快乐,帮他卸下厚重的羽翼,再也没有玫瑰的诅咒,也没有世人的偏见。
      这些止步于四个小时前福利穿着昨晚的衣服离开,他没有和她一起到车站,因为他知道没有必要。
      再充足的心理准备也顶不住现实来临的那一刻。
      玻璃罩里的玫瑰,冰融化了,结出的水珠使其更显娇艳欲滴,古老的诅咒再次发挥它的作用,但不是玫瑰,而是另一种能将人带向幻境的一种恶魔之花。
      墨水瓶的螺旋口,残留的墨汁凝成了块,已经不能允许旋盖再次套上去。
      墨水瓶下压的红纸,用剪刀和刻刀细致挖去了几块组成一幅印刷似的图画,十字形的折印只是锦上添花,上面的桃子线条细的可以被轻易挑断。福利的妈妈是一个典型的传统女性,她教女儿剪纸,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全家都团聚在一起,只是为了一件事情,鲁伯特在福利的描述中,有过这些幻想。
      鲁伯特手下的钢笔有力地挥动着,填补一个个块面,他想纹一个新纹身,于是把它们画在记事本里,决定下个星期再去洛奇那儿一趟。
      黑色的方形和不同样式的白色镂空,牡丹的花瓣层层鲜明,麻雀没有眼睛,这应该是制作者偷懒的地方。它本应该被贴在窗户玻璃上的。
      鲁伯特坐在落地窗前,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直角的两方墙壁给了他的后背些许陪伴,红色的剪纸被按在玻璃窗上,正好对应的挡住了对面服装店的大门,大朵的牡丹遮蔽了橱窗的风光。他不断的旋转着纸面,从各个间隙里观看“新型万花筒”带给他的全新视角。
      一个黑点从红叶的根部移动到叶尖,鲁伯特以为那只是一点墨水,红叶从那里移开,黑点也变大了,逐渐有了人形,
      那人勾着腰,手撑着肚子,披散的头发全都挽到右边的肩膀上,猛然一看像落单的丧尸迷路了一样,
      熟悉的喘息声越来越近,惨白的面孔在暗红的窗花下呈现出一幅恐怖的女鬼画面,半睁的眼睛藏在小孩镂空的脑袋里,
      我还会回来的,她的声音还在鲁伯特的脑子里回荡。
      她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但这并不是自己的意愿。
      无论如何,看见她的那一刻,不管是什么样,也是有些惊喜的。

      “你对我做了什么?”窗花掉到了地上,福利半跪半趴在鲁伯特身上,不间断的抽搐让她顾不得体面。左肩的背包斜挂在手肘的位置,上面的拉链有的只拉到一半,使之都是半敞开着的,里面的墨绿色证件乱糟糟地插在卡槽里。
      “怎么会——”他几乎用喉咙发出的声音,赶紧搀扶着眼前的人走到里面,
      福利已经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平坦的凳面让她的胃难受的要命,她斜卧在吧台前,手指紧握凳子腿转移痛苦,中指的关节异常突出,衣摆被勾到了肚子上,大片的汗珠黏住了她额头上的刘海,像刚刚淋过雨。
      鲁伯特从后厨出来,手里拎着针管和皮绳,他熟练地找到动脉并扎下去,活塞推下的一瞬间,仿佛是一股冷风把她肉里的血都冻住了,她整个人都滑下去,摊在地板上,泪水沿着蒸干的痕迹再次流下,到地板缝隙深处。
      鲁伯特不知所措,除了用力地按着针孔上的棉花团。

      迪安此时正躺在卧室的床上,盯着从天花板,从上垂下来的宇宙飞船装饰,十分有创意的用红色蓝色的塑料片组成(出自迪安母亲之手, “多好啊,我们的小乖乖。” )。他试图把注意力转移到塑料片是如何通过阳光的照射而发出不同的颜色,可脑袋里不断涌现着托马斯躲在石柱后偷笑的画面。
      他怎么能这样做,就这样和没事人一样的走开了,明明是托马斯这个混蛋告诉他前面的那个女人的吊坠有多好看,他才跑过去,托马斯才是始作俑者。
      尽管内心这样想,但他对托马斯的讨厌,却能很快的被喜欢占据,且成倍数增长。
      今天是放假的第一天,迪安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发呆。他嘴角的黑痂留有昨天打斗的痕迹,虽然对方都是女性,但从她们淳厚的大腿肌和弹力裤来看,应该是健身房的忠实观众。高瘦高瘦的迪安自认招架不了这些,在一片混乱中逃进教堂后边的天然厕所,拨打了鲁伯特*格林的电话。
      他和托马斯在上个星期的派对一吻后又和好如初,就如同尼奇说的那样。可几分钟后,他们又分开了,这不是他所想的,他不喜欢这种分分合合的状态。
      鲁伯特捧着牛皮纸袋出现在他家门口,
      “你被关禁闭了?”他把纸袋放到门边,纵身一跃坐到“宇宙飞船”的下方,床垫里的弹簧质量好的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蓬开。
      “并没有,”迪安趴在旋转椅上,像在骑一只乌龟。 “是我自己想沉淀一下。”
      “因为你的情人托马斯——”
      “现在先别让我听到这个名字了吧——”迪安说, “福利怎么样了。”
      “她——很糟糕,”鲁伯特再次陷入头痛的无限循环中,他把自己完全陷进床垫里,渴望柔软的鹅毛能让他从中再次得到一丝解脱。 “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是谁给你出的这主意,这肯定不是你的意思吧——”
      “凯莉”
      “我就知道,她在搞垮你,老兄,她得不到你,也不想让你好过。”迪安侧着头,望向远处的山头,教堂的钟声从那里响起。“不过你竟然也同意了,你怎么想的。”
      “我想我应该是疯了。”鲁伯特摸摸裤子口袋,才发现他忘记了买烟。
      “我也觉得。”迪安附和道,
      “我当时醉的不省人事,满脑子都是她走了的画面,凯莉跟我说什么我完全都没听清。”橙色的短发盖住了两边的太阳穴,中间的一撮头发直达鼻根,他很久没去理发了。
      “可是你明明可以阻止她的。”迪安抚摸着椅背,弹吉他一样的扫射纵横交错的网面,
      “我知道。”
      迪安意识到他的这个姿势可能不太雅观,于是背过来翘起二郎腿,桌上的八音盒响动了几声,舞台中央的芭蕾舞者和架子上的洋白菜娃娃们都静待她们的主人好起来。
      “我在猜,那个巧克力里应该不只有大麻”鲁伯特说,他从昨晚就开始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普通计量的大麻不会很快上瘾,除非——”
      “这像凯莉的风格,”
      “我早该想到的。”
      “没关系兄弟,起码你的目的达到了,她还在你身边,这就好了。”迪安甩开长腿一跃直达鲁伯特旁边的位置,他拍拍旁人的肩膀。
      “可是——她不能一直这样。”
      “而且还要解决签证问题,”
      “我想到了这一点,”
      沉默从窗缝钻进乌云笼罩的屋里,鲁伯特和迪安一起躺在床上,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他们经常在床上玩楼梯冒险的纸牌游戏,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腿还可以完全的搭在床畔,现在已经到了立在地板上的程度。
      “托马斯说他喜欢看人穿百褶裙,”迪安眯着眼,袖口搭在额头上
      “所以你会穿吗?”鲁伯特没有看他,
      “不知道,”迪安小声说, “也许我会吧——”
      “想做就做吧,我会帮你搞定你爸妈那儿,”
      鲁伯特总是这样,一直作为他最柔软且稳固的靠背存在。

      假期的时光总是显得很短暂,迪安站在公交站旁等车,手上的杂志是新一期的《都市女人》。
      尼奇没有被选上,于是迪安只能安慰性的帮她在后台留了个位置,顺便可以观摩观摩。看过了闪耀的T台后,更加激起了她的斗争要在这学期的大秀模特选拔中入围。
      车流穿行,在公交坐台的视角下,一切都显得矮小,所有的东西都明显地摆在他眼底。这让迪安觉得很不舒服,他已经习惯了永远窝在城市的最暗处,即使不得不要崭露头角,那也不是真实的他。
      下车左拐,和黑西装的上班族一起走过这条斑马线,绕过新修的公园喷泉,钢琴键伴随水流一泻而出,在挤满白色红色阳伞的咖啡厅边,迪安成功和张安碰面。
      “又是新的学期——”张安坐在红色阳伞下,阳光穿透伞面到她的额头,呈现偏橘的红调,迪安上前轻碰她的脸颊,一个简短的贴面问候之后,迪安开始享用起桌上的三明治。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张安的咖啡杯离她的嘴很近,一直没离开,从包里掏出一根奶白色的管子给他,
      “老天,难怪路上老有人看我,”他观察着自己的脸,反光玻璃充当了镜子的角色,里面,他的眼眶凹陷,眼袋里都快要长出眼袋了。迪安旋开盖子,沾着粉液的刷头拂过一条泪沟。
      “别说我不仗义,我可是替你想到了个办法,”张安故弄玄虚地翘起二郎腿,迪安注意到她今天穿的是运动裤, “你可以把你自己送给他,这绝对是个惊喜,”
      “算了吧,我还没有准备好”迪安面无表情地说,刷头扫过深邃的法令纹,张安大口的咬下一块面包里的培根肉,以至于差点咬到她的手指,
      “我以为你现在还在减肥——”
      “今天的很多事情需要体力和脂肪,”张安说,狠狠地吸了一口咖啡想把喉咙里的食物顺下去,
      “你不觉得这就是托马斯想要的呢,等你们完事儿,他达成了目的,头也不回的把你甩了,再找下一个目标——”张安望着远处的一对情侣头靠在一起欣赏教堂前的尖顶雕饰,她的手里只剩下一张包装纸。
      “正确的剧情走向应该是他会等我接受这一切,再主动地找他,”迪安听着她模糊的分析,混带咀嚼的声音, “我们会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迪安,你今年多大了?”
      “我们一起玩这么久你竟然连我的年纪都记不住,”迪安说“话说今年这学期结束就要毕业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别打岔,多少,”
      “二十三,”
      “二十三?那你怎么还在做十四岁少女的春梦,你真以为托马斯会心甘情愿地等你吗?”张安说
      “万一呢?托马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我把同样的话送给你,”
      “怎么你对看起来轻浮的男人敏感度这么高?上次在纽约也是,你差点和他们打了一架。”
      “因为,他们不只是看起来那么简单,他——”张安半张着嘴,迪安等着她说下一句,她却站起身,把压在屁股下的绿色围裙系在身上,短发统一藏在鸭舌帽下,谁知道套上围裙后的一瞬间她会是什么神情,大抵是有些伤感的。门口的姑娘迈着疲惫的脚步走下两级台阶,眼底的黑眼圈表示她值了一晚的夜班。
      迪安知道自己碰到了她的禁忌。
      “我得走了,好好享用你的早餐——”张安走前不忘朝他微笑,嘴里的面包还没有咽干净。
      “好好工作”迪安摸了摸她的手背,一分钟后,她已经投入到咖啡机的轰鸣中。

      艺术史,最无聊的课程之一,迪安手支撑着头部以防自己睡着。他总有这个习惯,在课上睡觉的时候总喜欢点头。就是在睡着的时候低下头来,然后忽地再醒来抬头,并且伴随着腿部的抖动,之后又低头,抬头,抖动,一直循环。放倍速的话就能形成点头的效果。福利惊叹于他能在睡着和睡醒之间如此快速的转换,她还拍了视频,现在应该还躺在她的相册里,以备不时之需。如果她在的话,应该是在第三排的位置,并且还要拉着迪安一起,笔记乖巧的排列在教案边上。
      迪安又开始会想起那次露营,他和托马斯一起吃用炭火烤得暖烘烘的棉花糖,托马斯在蹿得老高的火苗间吻了他,并且向他道歉。他说了很多肉麻但对迪安很受用的话,迪安的心一下就被牵动了,如同海上的鳕鱼即将被巨浪打到礁石边,又被鱼钩勾到安全的海岸。
      当他的手深入到裤子间时,迪安本能地后退,托马斯似乎被惹急了,按着他的头
      “别乱动”那是两人在帐篷里说的第一句话,
      迪安飞速地跑到小溪边,石子堆成的溪岸很凉,他跪在上面,没有流泪,但他很希望能大哭一场。
      因为在这场感情中,他才是有问题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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