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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东窗事发 ...

  •   西妗醒来时,总感觉她耳边有哭声传来。

      她揉揉耳朵,一开车门,当真瞧见人哭了。何大舅与何二舅就蹲在她的马车前头,两把岁数的人哭得嘤嘤的。

      路过的人都对他们指指点点。

      何小娘嫌丢人,骂得口干舌燥也没把俩现眼玩意儿骂醒,索性自己去熬粥了,眼不见心不烦。

      “小郎你醒来了。”何大舅抬起红红的眼,“你成我和你二舅的救命恩人啦。”

      “就是,小郎,你的良苦用心如今我全是明白了。”何二舅羞愧道,“以后有哪里用的上二舅的,二舅为你两肋插刀。”

      若不是小郎拿肉包子喂狗了,他夜里说什么也得爬起来,把包子偷偷摸摸吃了。

      好险。幸亏小郎出手快,断了他的念想。

      “?”

      西妗有些懵,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来告诉你,他们两个啊,被吓破胆了。”

      何小娘端着粥锅过来了,把两个兄弟跟她说过的事又跟西妗说了一遍,嘲笑道:“你两个舅舅后怕啊,差一点就因为贪一口外甥的吃食,把小命赔进去。”

      何大舅和何二舅都面红耳赤低下头。

      西妗摸了摸额头:“这么说,我的肉包子毒死了两条野狗?”

      “快别这么说,”何小娘心疼道,“这哪里是你的肉包子,是旁人给你的,分明是旁人想要害你。小郎,你受罪啦!”

      倒也不必,大肉包子是陈十二娘送给沈池的,她若真有毒死沈池的勇气,也不至于一上来就想抱大腿了。

      不过,陈十二娘没有这样的勇气,难道她也没有吗?

      西妗突然发现一条从未设想过的路。

      系统发出“哔哔”的警告。

      【发现宿主有黑化倾向,请宿主端正思想,完成剧情任务,否则将被世界抹杀。】

      又收到系统的抹杀警告,西妗道:“这不没到那一天呢。”

      她和系统互动,看起来却是平静无波的模样,很是淡定。

      何大舅和何二舅瞧见了,都大感佩服,越发地觉得他们大外甥是高门子弟。也只有高门子弟,才会遇着食里被投毒这种可怕的事。

      “小郎,哪个歹人给你的包子,我们非得把他揭发到陈家面前,把他赶出南迁的队伍。”

      “肉包子是陈十二娘的。”西妗说。

      “……”那没事了。

      西妗还不愿意相信女主会给男主投毒,她问:“舅舅们,野狗当真是被肉包子毒死的吗?”会不会是狗子自己不想活了呢。

      “就是毒死的,我从小在酒楼打杂,看到过不少被药倒送来的狗,跟现在的一模一样。”何大舅捂心口窝,“野狗都硬了,算算时辰,包子下去没多久就没了啊。”

      “要是叫我吃了,怕是能顶一阵,大约今晨你们瞧见了我,我身上还是软的。”何二舅庆幸道,多亏了他身上有点肉,好处这不就来了。

      “说这些晦气的做什么,添什么乱?”何小娘瞪何二舅一眼,“这事跟我们何家没有关系,我们收拾收拾,等着出发吧。”

      这事牵涉大族内宅腌臜,他们是外人,就应当装傻。

      狗又没死他们面前,他们有什么好当出头鸟的。

      只是何小娘小声跟西妗说:“小郎,你那新认的兄弟怕是被人盯上了,我真担忧他殃及你,要不你就当没兄弟相认那回事。”

      这是鼓动她跟沈池割袍断义了。

      不愧是炮灰身边的炮灰,她们能够在这本抱大腿文里成为一家人,还是很有些道理的。

      西妗就觉得她小娘说得在理,若不是系统安排任务,她根本不会主动找上男女主刷存在感。虽然这是一本抱大腿文,但她来都来了,自然不想围着男女主过日子。

      如今男主沈池摊上事了,系统装死,西妗也跟着装死。

      可是,随着日头越升越高,南迁的队伍依然迟迟不动。

      西妗就知道,大约是东窗事发了。

      这支队伍陈家打前阵,后面跟着杂七杂八想要依附他们的小家。眼下这些小家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但隐隐约约感觉不好,纷纷想法子去前头打探。

      就何家最安稳。

      他们非但不去,还不多话,老实地蹲在马车前头,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你们就不奇怪吗?”有人忍不住问他们。

      何家上下齐齐摇头:“不奇怪。”他们心里都有数,有数的很。

      “何小郎,你快去看看你兄长吧,陈七郎带着好些人过去了,怕是不好!”

      又一个人跑过来,对着西妗一顿嗷嗷叫。

      西妗一怔。她有兄长了啊,什么时候的事啊,怎地她不知道?

      何二舅也不知道,又惊又喜问何大舅:“大哥,你莫非在外头养了人,我老何家还有后?”

      何大舅叹气:“这样折腾银钱的事,我们兄弟俩就不要想了,咱不配。”

      他死了老婆走了闺女,老二至今光棍一条,老何家的一点骨血居然只剩下阿姊带回来的小郎了。

      这么想着,何大舅看向西妗的目光越发慈爱了。

      西妗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突突站起来:“什么兄长,我只在昨日认了一个小老弟。当长兄的是我,如父的也是我。”

      “我哪里晓得你们谁是兄谁是弟,就是那个沈二郎,他不好啦!”

      西妗万万没想到,她与沈池兄弟情深的事已经广为人知了。她这边连两个舅舅都不知晓呢,必然是沈池那边传出来的,她身边那个老叟看着就是个嘴巴大的样子。

      【宿主有无想过,这可能是沈池给你的考验。】

      西妗:“我当然知晓,我现在就去看看热闹。”

      原书里,在陈十二娘的梦境中,位极人臣后沈池可是把陈家家主砍了,把陈家上下流放了。就因为南迁至江宁县后,沈池在陈家有过一段寄人篱下的日子,在那段时日遭了好些白眼。

      西妗打算观摩一下,看陈家把沈池欺负到哪个度了,回头她就拿捏拿捏尺度,把沈池给拿捏了。

      沈池的那辆驴车前,已经都是陈家的人了。

      陈七郎乘马车而来,车帘撩起,露出他俊美的面容和楚楚的衣冠。他不下车,正蹙着眉头看向车下的沈池。

      沈池微微低着头,看起来有些拘谨。但脊背很直,有些宁折不弯的寒门子弟气质,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沈二郎,我这些话你有没有听到心里去?”陈七郎淡声问。

      沈池“啊”了一声,仿佛刚刚回神,“什么话?”

      陈七郎养气功夫还算好,“十二娘身边的使女有不轨之心,假借十二娘的名义给你多次送过吃食。这委实离谱至极,我已经把那两个使女发落了,也希望沈二郎能够谨行君子之道,恪守男女大防,不贪蝇头小利,以免伤心又伤体。”

      沈池:“什么伤心又伤体?”

      明说自然是不可能明说的,家丑不可外扬。陈七郎眯了眯眼,居高临下:“自然是让沈二郎无法承受之事。不过,我看你气色甚好,可是让我白担忧一场。”

      一时间也说不清是心里一轻还是遗憾了,陈七郎从马车上的小几上执起茶盏,气定神闲饮了一杯。

      他才润了润喉,就听见沈池又发问了,“什么担忧?”

      陈七郎:“……”

      这个人是在戏耍他吧,是吧?

      他搁下茶盏,重重地盯着沈池。

      沈池好像怕了,头越发低了,看起来越发恭顺了。

      陈七郎刚刚内心的不顺好像一场梦。有些过于呆板的人,说话就是会让人没法接。他这个世家公子总不至于跟一个寒门书呆子计较,以免有失身份。

      “既然沈二郎无甚大碍,我就不再多扰。”陈七郎道,“至于家中的十二娘,为恶婢所累,病卧在榻,沈二郎心中有数便好。”

      沈池眸光一掠,瞥见不远处大树后面,一道鬼祟的身影。

      他唤住即将落下车帘的陈七郎,忧虑道:“我虽无碍,可旁的人有碍。”

      “旁的人?”陈七郎疑惑。

      沈池侧了侧身,露出他身后一直趴在地上的驴子。

      它原本是拉车的,可如今它只能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虚脱了。旁边蹲着一个老叟用鲜嫩的芦草逗它,驴大人理都不理。

      “——人?”陈七郎的声线提起来了。

      “旁的驴。”沈池知错就改。

      陈七郎早就扫到这驴子趴着了,他没在意,能被他看在眼中的人都没有几个,何况是驴子。只是没想到,这驴趴着还跟他陈家有关。

      “发生了何事?”

      “吃玉米饼吃的呀,可怜哟,里头加了巴豆,驴子拉坏啦。”老叟一把鼻子一把泪,连连抱怨,“玉米饼都是你们陈家的十二娘……身边使女送来的给驴吃的,我偷摸着小吃了两嘴,来来回回也拉虚了,我也可怜哟!”

      陈七郎养气的功夫险些顶不住。

      这都些什么人?!

      能跟驴子抢食,再看沈池,痛心之色溢于言表,还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简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酸儒,就这,居然被十二娘看中了,还信誓旦旦跟他们保证以后沈池能飞黄腾达,跟沈池作对没有好果子吃。

      即便是榜下捉婿,他们也不会捉沈池这种婿。沈池连举人都不是。

      何况如他们陈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本也不需要榜下捉婿讨好寒门。

      老叟哇哩哇哩的:“如今驴走不动路了,我也赶不了车了,我们家郎君可怎么办哟。若是旁人走了,单剩我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被丢在这,那可真是霉烂了的莲藕坏心眼!”

      陈七郎皱着眉头:“是恶婢之过,胆大包天。不过,你们既然跟着我们陈家,自然陈家要帮你们排忧解难。你们可以到前头来,坐陈家马车一同前行。”

      沈池可以跟管事的挤挤,这哭天抢地的老叟和默不吭声的老妪,就跟下仆挤挤吧。

      “谢过七郎好意。”沈池端端正正地作揖,“不过我新认了一个兄长,我去寻他便是,倒不用叨扰府上。”

      大树后面,人影一绊。

      沈池低头,微垂的眼尾勾了勾。

      “这,”陈七郎犹豫,“萍水相逢,沈二郎你确信他是可托之人?”

      他担忧到时候传出风言风语,说陈家欺负晚辈。毕竟这个沈池勉勉强强也算跟陈家有些许的瓜葛,世家最重名声。

      而沈池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陈七郎不由地担心他被人卖了。陈七郎听沈池的话音,以为他是新认了个结拜兄弟,根本没往沈大郎上头想。

      沈池被陈七郎一说,也有些乱了,“他会是心怀叵测之人吗?”

      大树后面的西妗:“……”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能不能一个不说一个。

      可沈池的声音还在清清楚楚传来。

      “我的兄长何小郎,看起来清清朗朗、说起话堂堂正正的一个少年郎,会因为我没有拉车之驴就嫌弃我、欺辱我、迫害我吗?”

      西妗摸了摸发顶上并不存在的高帽子。

      而陈七郎无语了,他在思索,说到没有驴的时候,沈池特意抬头看他一眼是什么意思。

      沈池忧伤地说道:“无驴可载、无人可使,也不是我的罪过呀。”

      而仿佛是配合沈池一样,老叟的肚子又疼,他捣着老腿嗷嗷叫唤直往密林里蹿。

      “不是我们郎君的罪过,也不是我的罪过啊!”

      那么,到底是谁的罪过?

      陈七郎懂了,很快,沈池连人带车,外加陈家送来的两匹马,一齐打包送到了西妗一家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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