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
雨势绵延。程沐风去阳台上接电话，多说了一会儿，再回来时她已经垫着抱枕睡着了。
手机半截悬在沙发边上，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游戏界面里。
他弯腰拿起手机熄了屏，放在茶几上，坐到沙发的另一头，静静地打量客厅。
沙发是前两天刚换过的，很舒服的绿色，搭了两张花纹编织毯，其中半张正被她卷在身上。书架和餐桌的位置也移动过，还添了两组斗柜。
似乎每次来都会有些新变化。
这小房子被她一个人布置着，逐渐变得舒适。
她总不记得关窗，说是喜欢下雨天的噪音，听到心里就会感觉平静，还很催眠。
雨点在延伸的窗沿砸下水花。
程沐风盯着看了很久，脑海中怎么都静不下来。
在他眼里，季薇的变化也很大。
七岁的小女孩身高还没他腿长，赖着他一声声叫哥哥的时光仿佛就在昨天。
父母各自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基本顾不上他们。他回到初中部读书，季薇就在小学部，只隔着一条路，上下学都要他接送。
他偶尔中午不打球，会去小学部找季薇一起吃午饭，忙的时候就等傍晚放学了才去接。
如果哪天一整天没有见面，晚上回家季薇就会抱着他的胳膊说，哥哥我今天在学校里想你啦。
先哄得人心软了，然后再打着鬼主意说周末想去新开的那家店里买盲盒。
她总有很多事情想做，还非得跟他一起。不想去就一直磨，磨到他同意为止。屁大点事都能嚷嚷得天塌了一样。
从想发脾气到耐着性子哄，再到被磨得根本就没脾气，那段时候他说得最多的词，一个是“磨人精”，一个是“听话”。
小女孩家再皮也是得娇养的，谁能真狠下心去骂？就仗着这点，她主打一个该听听该干干。该听话的时候倒也挺听话，但想磨人了还是继续磨。
磨得他无暇怨恨父亲的失职，也抽不出时间再继续沉浸于失去母亲的难过。
他最初是很讨厌这对不请自来的母女的。可就被这么一天天的磨着，到第二年程达明说要收她当干女儿时，他也没再反对过。
那之后又过了多少年。季薇再怎么长大，到了他跟前也还是一样的磨人精，撒娇怪，永远不会变化——
他一度是那样认为的。
可是她忽然就能自己搞定一切了。
远离家人，独自工作，独自搬家，她可以什么都不说就默默完成，仿佛从不需要帮助，从来都没有依赖过他。
她头也不回地走在路上，大步向前。
可以很久都不回家，也不再说想他。
雨一直下着，越来越大，湿冷的水汽朝屋内蔓延。
程沐风离开时把空调打开，关上了窗。
季薇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醒来时天都黑了。
助眠的雨声早已经消失，房间里温度适宜。这一觉睡得又深又长，还难得没有做梦，叫人幸福感飙升。
下午睡舒服了，晚上难免又要熬夜。
她更了条微博，和粉丝们汇报这几天的动向。顺便立下cp同人图“在画了在画了”的flag，准备为爱发电，美美度过今夜。
计划赶不上变化。刚新建了画布，出版社编辑那边就给她发来消息，万分歉意地问约稿能不能提前。
【作者那边很希望先看到草稿，因为她对自己的作品要求比较严格，所以能够留出足够的时间修改调整……拜托了vv老师呜呜呜】
手上工作不忙时，她也会接出版小说的插画和封面设计图。这个编辑是她大学时就认识的，合作过不止一次。
这次是给作者长天一色的新书《洛神》画封面。原本提前沟通过，也安排好了工期，她可以至少休息半个月之后再动笔，没想到出版社忽然要给稿件加急。
其实不算太赶，反正她休息时间也会摸鱼画些私稿。又是认识的编辑，季薇不想她太为难，就回复说可以。
【太好了啊啊啊你是我永远的姐！有空我一定要去南江请你吃饭啊啊啊】
【O(∩_∩)O】
这种感谢的话没必要太放在心上。季薇伸了个懒腰，向后靠在刚到的人体工学椅上，拿iPad找小说《洛神》来看。
面对不太交心的朋友，她性格是有些淡的，跟她外表给人留下的印象很接近。连画画也是，她的作品里清新素雅的水彩居多。
《洛神》是本古代言情小说，乍一看书名和她擅长的画风挺搭，但内容风格截然不同。
作者长天一色她是认识的，只能说文如其人，浓墨重彩大开大合，情节中各种狗血波折层出不穷，又迷之上头。
她看小说有要么不看，要么就必须一口气看到完结的毛病。这晚熬夜看到凌晨三点，她把《洛神》整本书里关于主角的描写和关键互动都标记了出来，为画画做素材准备。
刚看完小说灵感爆棚，她趁着热乎劲儿打了两版草稿，修改到大致满意，一抬头天都亮了。
没办法，自由职业就是容易昼夜颠倒。她到客厅喝水，活动肩膀晃了一圈，欣赏一下自己收藏的可爱周边，熬夜后的困意渐渐漫进脑子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台。
季薇把窗帘拉上，倒头睡觉。
**
上午半天的时间，“南附f4”群聊里消息就没停过。
晌午阳光不错。程沐风自己开车，红灯路口时不时地瞥一眼，回几个字。
这小群连他一共四个人，是从附小开始玩儿的朋友。从开学同班的那天，就奠定了半辈子的友谊基础。
群聊是小学生时期的叶平川建的，群名从小就没变过。季薇在他手机上看到过，当时还笑得不行，问为什么叫f4，他嫌丢脸，说因为教室在四楼。
四个人一起长大，关系好得穿同一条裤子。依照目前的人生发展志愿，可以简单分成事业组和爱情组。
事业组选手是程沐风和邵深，奔三的年纪还单着，铁骨铮铮义无反顾，为家族企业的崛起而奉献个人私生活。
爱情组就是叶平川和林宵，人生格言“挣多少是挣啊”“没有老婆挣钱屁用没有”，主打一个老婆孩子热炕头才算幸福人生。
鉴于四个人都家底殷实，比资产没意思，日常唠起来都是爱情组处于鄙视链上游。
尤其叶平川爱得瑟，仗着哥几个感情好，在群里作威作福，忽然聊嗨大多是老婆在拍戏，他自己闲着无聊了。
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的功夫，群里又冒出了十多条未读消息。
程沐风懒得看，找出微信打电话，“下楼吃午饭。”
“……”
十六楼之上，季薇通宵工作忙完睡得正香，被电话吵醒简直脑袋嗡嗡叫，“程沐风你神经啊！今天是周一！你不用上班的吗？”
他很平地“啊”了一声，透出些不用打卡的嚣张，“怎么火气这么大。”
忘了他自己就是老板了。
季薇脑袋困得发懵，脸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喊，“我不吃！我刚加完班没睡够呢，天黑之前谁都别给我打电话！”
程沐风刚要说话，通话就被她给掐断了，“……”
好好的休息时间忽然加班，难免怨气很重。
回来之后第一次听她发这么大脾气。程沐风挺新鲜，再一想其实正相反，是熟悉。
她骨子里就不是那种柔弱温吞的小女孩。有事没事喜欢嚷嚷，反而跟他熟悉的季薇更像。
只是太久没有见到过了，才会觉得新鲜。
没能接到午饭搭子，他却心情很好，也不再打电话吵她睡觉，降下车窗抽了根烟。
这会儿看群聊消息，他才发现自己被指名道姓地挤兑了。
【叶平川：@程沐风真不是哥说你】
【叶平川：哥们儿我二婚都办完了，人林宵闺女都两岁了！你看看你】
【叶平川：挑肥拣瘦的干嘛啊？再不济总得谈一个意思意思吧，不然咱都以为你也偷偷弯了呢】
【程沐风：？】
【林宵：？】
【叶平川：你要是喜欢小男孩也不用不好意思啊，跟哥说，哥有人脉】
【叶平川：上回去电影学院，那边有几个弟弟真是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看着就香香的。我介绍两个给你试试？】
贱兮兮的。
这儿不能停太久，不远处门口的保安朝他示意。程沐风睨了眼屏幕，咬着烟倒车，停到小区外头路边的树荫底下，才腾出手来，漫不经心地打字。
【程沐风：白白净净，细皮嫩肉】
【程沐风：你试过？】
【林宵：哇偶，香香的弟弟】
【林宵：你试过？】
【叶平川：……】
【叶平川：诶别别别，我错了不开玩笑了，待会儿我老婆查我手机又该整顿我了】
【程沐风：毛病】
【林宵：撤回了一条消息】
【林宵：撤回了一条消息】
【叶平川：……】
【邵深：……】
【邵深：@叶平川 收拾一下，晚上带弟妹跟导演制片一起吃饭】
【叶平川：深哥！你是我永远的神！】
【林宵：川子哥又要接新戏啦，期待呦】
【叶平川：[墨镜][墨镜]】
【叶平川：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事业爱情双丰收】
【程沐风：行不说了，得去接我妹吃饭了】
【叶平川：这才几点啊，淘淘这就放学了？】
【程沐风：季薇】
【程沐风：她想养只猫，我去陪着掌掌眼】
【叶平川：薇薇这么快回来啦？感觉前几天才看到她发朋友圈在海底捞庆祝离职呢】
【叶平川：不是我说你也真能操心，养猫都得给掌掌眼，又不是挑妹夫……】
【邵深：你饭局还要不要了？】
【叶平川：要要要】
群里就此消停下来。
程沐风联系朋友把去猫舍的时间推迟，手机调成静音扔在副驾驶上，打开天窗放平了座椅，提前睡个午觉。
原本的安排落了空，他下午没有别的事，也懒得来回再跑一趟。
季薇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也在睡觉。
这个认知在他脑子里恍惚一下，又恍惚一下，来来回回穿梭着，时而真切时而虚幻。做梦似的。
漫长的雨季中总有一两日是舒服天气，被洗净的湛蓝天空清澈而宁静。车里有微风徐徐穿梭，闭上眼，还能听见树梢抖动和远处的鸟鸣。
直到夕阳陷落。
他的思绪从十分久远的地方一点点淡回现实，路边站牌前正好停了一辆公交。下车的小学生们穿着校服系着红领巾，回家的最后一段路上连蹦带跳。
他直起身，再打给季薇，还真有点接妹妹放学的感觉。
对面拖了好几秒才接电话。都这个时间点了，当然不是还没睡醒，大概是想起自己中午吼了他一通，这会儿她的声音有点发虚，“……喂？”
照她哥的脾气，她感觉一开口自己横竖都得先挨两句骂，所以接个电话磨磨蹭蹭的，“什么事啊。”
程沐风比她想象的情绪稳定很多，“下来吃晚饭。”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