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那些“人”》逍遥巷

8、男神

　　实习的日子十分忙碌，一个月转瞬即逝。
　　康康依旧跟在叶老师后面摸鱼，申帆已经能独立问诊新住院病人了，君君在慕容男神的悉心教导下涨了非常非常多的见识，每天都能在宿舍里和我们聊前急诊遇见的奇葩。
　　我么。
　　天天都在找手镯。
　　⊙﹏⊙∥

　　离叔那天的话直接刻进了我的脑沟，我第二天就开始了这个“工作”。
　　其实第一天的时候我就见过那个镯子，没什么特色，淡绿色的普通玉镯子而已，似乎有一点暗纹，水头也不咋地，和我妈收藏的那些款式完全不能放一起。要不是出于尊师重道，我会以为是超市外面小柜台里的“精品翡翠”。
　　镯子一般都收在白大褂袖口里，见得不多，只有师父脱了外套撸袖子洗手吃饭的时候才会显出来。
　　得使劲儿盯着袖口的褶皱运动轨迹，才能判断到底在不在。
　　还不能让师父发现我在盯她的镯子。
　　我太难了！
　　以至于给离叔汇报肺部解剖复习情况的时候心神恍惚不知所云。
　　绝不是因为昨晚被康康拖去开黑耽误了学习。
　　离叔晚上值班可能累着了，皱着眉头听我讲完，叹了口气说就这样吧，有空多看看，然后就走了。
　　临走的时候轻轻对我说：“好好干活，今天没事，别再找了，一般情况下都在。”
　　呜呜！离叔你果然是亲爸爸！

　　今天有点特殊。
　　我没有花时间找镯子。
　　因为镯子主人压根儿没有出现。
　　我推着病历车跟在冉主任身后，一个一个床位查房，听主任和病人以及家属谈论，认真地记录症状变化、查体情况、口头医嘱，每个字都不敢漏掉。
　　两个小时过去了……
　　我晃晃悠悠坐在电脑前的时候，申帆已经连病程录都写完了，窝在角落里看手机，坐等到点儿奔食堂。这家伙比康康优秀的一点在于，他嘲笑我一般只需要通过眼神和表情，不需要开口。
　　更讨厌了。

　　冉主任看我表情恍惚，摇摇头说，“来吧，我帮你开几个医嘱好了。”在我对面挑了一个靠窗电脑坐下，伸手问我要病历卡。
　　我赶紧摆手，“不不不！我可以的！您先去忙别的吧，一会儿检查一下签个字就好啦！”
　　开什么玩笑，我哪敢支使主任帮我干活。
　　又不是我师父。
　　我抬头看看窗外的蓝天白云，深吸一口气，开工。左手键盘右手鼠标，劈里啪啦敲的山响，医嘱一条一条发出去，打印机一张一张吐出来，忙的热火朝天。
　　冷不丁一只爪子按上了天灵盖。
　　好家伙，一股寒气直接穿透任督二脉。
　　我吓得一跳，回头看见师父做出憨憨傻笑的表情。
　　“师父你这表情还不如不笑……”
　　我松口气坐回椅子上继续打字。
　　镯子在手，安全我有。

　　“哎呀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嘿嘿嘿……今儿个查房辛苦了哈……中午想吃啥呀给你整点大餐！”
　　师父拖了个凳子往我旁边一坐，二郎腿一翘，掏出手机开始看外卖。
　　丝毫没有“我帮你开几个医嘱”的觉悟。
　　你还不如人家冉主任！
　　“哎呀你看我今天查房都没在，怎么帮你开医嘱呀，你那笔记的字又那么丑，到时候问东问西的耽误事儿，还不如你一个人摆平，对吧……”师父熟练地划着屏幕看美食，头也不抬地跟我聊着，“我嘛，今天的任务就是做好后勤工作，把你们几个的胃伺候好……”
　　……
　　你又在用读心术了吧！
　　“嘿嘿，你是不是觉得我有读心术啊……双椒鱼头王……我跟你说，很多人都这么认为的，You are not alone……擂椒皮蛋……其实吧，主要是我EQ比较高，共情能力强啦……腊味合蒸……我今天真的是没办法，小区里几部僵丝车把我的车卡死了，压根儿没法出门……干锅花菜……要偶尔一次也就算了大不了打车过来，太多次了实在是气到我了你知道嘛……红烧肉……所以我去找物业吵架了，撕了一个多钟头，总算出了口恶气，这才马不停蹄赶过来的呢……再加个糖油粑粑，搞定。”
　　……
　　所以你就让我一个人直面冉主任……
　　“还好啦……主要是知道今天冉主任查房，她带着你，强强联手啊，我就算在这里，也无非是多一个人记医嘱嘛，”师父搂着我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你一定不会漏记的，对吧。”
　　唉……
　　“师父啊……那个……要不你先签字吧，这些医嘱我都开完了……”
　　“OK！么么哒！”
　　师父一声欢呼，撤走了魔爪，扒拉病历车签字去了。
　　还好，没超时。

　　“肢体接触不超过五分钟，眼神接触不超过一分钟，差不多这个界限吧。”
　　离叔总结的经验，目前为止非常有效。
　　我后来私底下又去向离叔求救了几次，毕竟自己的师父前一秒阳光灿烂下一刻黑云压城真的很吓人，好在后来再没用瞳术瞪我。
　　离叔无奈把私藏的经验分享了一下，并含糊地给了一些解释。
　　大致意思就是，不要主动去碰我师父，也不要主动去盯着她看。虽说架不住她热情似火，经常反过来对我勾肩搭背，眼神直视，但只要注意时长，主动回避，一般就不会有问题。
　　我想再进一步问到底是为什么，离叔就不肯说了。
　　只是看向了文件柜角落里，不知谁带来藏着的一瓶醋。

　　午餐时间，师父照例把冉主任按在了办公室里，不吃完不许走那种。两个年龄加起来都八十多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吵吵闹闹，实在是生机盎然。
　　慕容老师带着君君上来了，正在一边洗手一边看笑话。
　　我一边摆着餐盒一边叹气，君君凑过来悄悄问我，“这是什么情况……”
　　真幸福啊。
　　我看看他，羡慕地想。
　　虽然前急诊每天都忙得像狗，有时候连三顿饭都吃不上，甚至水都喝不了一口。
　　但是，至少慕容老师是正常人啊。
　　哦，不对。
　　是好看的正常人。
　　嗯，非常好看的正常人。

　　比如今天这种情况，男神晚上要回楼上值班，上午半天在抢救室里当班，这还算好的。
　　毕竟抢救室这种地方，闲杂人等勿近，男神可以安安心心抢救病人。
　　前急诊这种开放地带就没那么安静了。
　　君君跟了两个前急诊的班，回来哀嚎了两晚。
　　第一晚哀嚎的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看急诊为什么一个小感冒也要跟前台吵着看急诊为什么一个个都那么作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们大家都在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咱们学医的和人打交道嘛，难免遇到奇葩嘛。
　　第二晚哀嚎的是“为什么这些女的明明没什么大毛病也要挂号找我老师看病为什么年纪那么大的阿姨都是我老师的粉丝为什么我老师还有男粉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们都在爆笑。

　　君君其实五官不丑，就是太能吃了，0.1吨的大胖子，富态的很，人又暖，简直真人版大白，哦，大黑。
　　康康和申帆受刺激那天回去巴拉巴拉念叨了半天，他坐在一边口水直流，懊恼自己被男神按在前急诊挡桃花错过了一顿大餐。
　　我调侃他，你老师那么好看，秀色可餐啊，你还能饿？
　　他单纯认真地回答，美貌又不能当饭吃，当然是吃饭要紧啊。
　　好可爱。
　　笔直笔直的。

　　男神大名慕容轩，颜值真的很对得起这个姓氏，想必是千年的美貌基因传承的好。眼带桃花，嘴角上翘，鼻梁高挺，肤质细腻，身材挺拔，骨肉匀亭。穿个卫衣出门，扮高中生不费力；白大褂一扬，就是个玉树临风的标准注解。
　　单看这些都觉得俗气了。男神还有一把好嗓子，低沉婉转，富有磁性，普通话标准到被师父嫉妒，一手漂亮的行楷连离叔都不得不赞叹。
　　那么完美，确实无论男女都忍不住亲近。
　　偏他又英年早婚，家庭和谐，甘愿做家庭煮夫，相妻教女，奔四的年纪连红粉知己都没一个，和所有的女性都保持安全距离，从不逾越。即使偶尔遇到疯狂的男粉，也是及时喝止，转身远避。
　　师父说，男神可远观不可亵玩，叫我离他远点。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师父傻眼。
　　师父笑嘻嘻地说，我觉得你弹性不错，怕你陷进去罢了。
　　哦，拐着弯儿，说我弯。
　　拜托，我是直的啊！
　　更何况，男神压根儿不会看我一眼好吗？
　　但凡他愿意给谁多一丝关注，铬柱子也能掰弯了吧。

　　“哇，肖老师，你点的菜太好吃了！”君君捧着饭盒泪流满面。
　　被辣的。
　　哦，对了，这家伙不会弯。
　　他眼里只有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