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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滂沱大雨一夜间将春泥浇了个透。

      清晨,怀思早早在院中摆上一根长凳,沐浴在熹微的天光中。

      “姑娘,早。”

      “虞姑娘也早。”

      虞兰的目光顺着晨光落在怀思脚上,绣鞋仍是干干净净。明明昨夜冒着大雨跑回房中,竟是半点泥污未染,心下疑惑。

      这也是钟离姑娘的神通罢。

      “稍后我要出门一趟,除了针线布匹,你可还有需要的物什?”

      “姑娘。今日阴雨,这屋中无伞,还请姑娘买上一把。”虞兰回着话,视线却仍停留怀思双足。

      怀思颔首,明白言外之意。自救虞兰性命起,便也将风险暴露给了她,断不可再让他人起疑。

      有前车之鉴,怀思又找上前日卖房的中介与雇来洒扫的妇人。淡淡纸香过后,几人再想不起怀思的面容身形,寻常之事淡去脑中再正常不过。

      思及虞兰罪籍难除。不仅需交上高昂的赎身钱,打点官府,还得有家室清白且颇有声名之人担保。潜入官府消去物证实非上策。加之刚刚改朝换代,官府都细细盘查过属地的百姓,更有甚者浑水摸鱼,将无所依傍者充入奴籍发卖。虞兰姿容出挑,如安宁之言,独有美貌如幼童孤身持金过世。还是求一庇护之所。

      眼下江家是最适之选。

      江家偌大的家业中也囊括了钱庄这等最是彰显财力的行当。怀思又去绣坊置办了一身用料考究做工上乘的素色衣袍,待巳时后,直奔城中最大的钱庄。

      “贵客是存还是取?”小二恭敬地将客人迎到柜台,栅栏后的账房双手恭请凭证。

      “我取钱。”

      怀思递上凭证与银票,银票很是有些年头了,却崭新。似嫌银钱重,又会在身上叮铃作响。又对账房道:“换银子十两,剩下都换成百十面额的银票。”

      账房粗略瞥了一眼,当即起身出了柜台,将怀思迎进内厅。

      “贵客光临,还请上座。”

      端坐大堂环视的掌柜默契跟来,迅速与账房交耳后朝怀思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惯是圆滑地先自责一番,又道:“贵客面生,敢问是从何处来?”

      “自京城来。”

      掌柜亲自沏着茶,称票面金额有些大,碰巧柜台眼下备金不足,账房已取金库取金。“还请贵客多多担待,饮茶稍候。”

      “不知贵客贵姓。今日多有怠慢,还望贵客让小人赔罪。”掌柜奉上茶盏。

      怀思垂眸,吹开浮叶亦是吹凉盏沿一口,却未饮。不仅不慢道:“钟离。”

      “原是钟家小姐,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掌柜也不管原先未曾耳闻,礼数得到位了。客人愿意回应,便是默许了能将赔罪之礼送上门去。倒也并非怀思要的金额庞大,江家每个掌柜账房都识得那特制的银票,只要得见,当即要报与主家。

      几句话后,账房去而复返。怀思听得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与掌柜各自签了一式两份的承兑凭证后,将账房举起的托盘中的银钱和小额银票一一放入怀中钱囊,颔首示意,出了门去。

      还是在转角后贴上隐身符甩掉身后跟着的尾巴,怀思疾步回去再部署一番。不住客栈了,还得考虑虞兰一日三餐。

      虞兰正持着扫帚一步一缓地清扫檐下尘埃,听得门前开锁声,欣喜喊道:“姑娘。”

      怀思进门后先递上热腾腾的糕饼,又道:“我要添置不少东西。今明几日会陆续送到宅中来。若我未唤你,切莫出房门。只怕有人识得你样貌,走漏风声。”

      虞兰早先花名盛,在临安城里多有抛头露面。

      “若是被人识得,你只装不知明娘何人,坚称你是随我从京城而来。”怀思严肃道。

      “明娘早被扔在荒郊野岭成了一缕幽魂。奴是姑娘的丫鬟虞氏。”虞兰福身恭敬,“若是有人胆敢空口白牙污小姐清白,奴撕烂他的嘴!”

      倒也不是要这样。虞兰坚持,怀思也不再多言,又出门去。

      再入绣坊,掌柜见怀思买的衣服越来越贵,眉开眼笑地将镇店之宝一一挂出。

      怀思拍上几张刚换来的银票,颇为豪气地指点了几样锦缎,“除了这几匹深色的,剩下的都给我包起来。晡时我再来取货。”

      “贵客可还需添置成衣?”

      怀思喜素净,眼下这店中只余一件月白长襦,有碍行动。

      “可还有这花色的新布?”

      “有有有!”推销不成的失落被敦实的收益冲淡,掌柜大致明白这贵客买成衣是为应急,还是自家裁缝量体裁衣做的更好。

      欢天喜地将贵客送出门,身后账房却变了脸色。

      “掌柜的!方才主家来报,若是收到编号为玖柒打头,零壹至拾玖的百两新银票……当即上报!”

      很快,怀思在临安城中散去的二十余张大小新银票,也如两千两旧票被送到江秋霖手中。

      一个时辰前,江秋霖进城视察商铺,顺道将布庄绣坊原先账册尽数收回家中。

      忽而,有钱庄仆役疾奔而来。

      “家主!”

      “何事如此急迫?”

      管家让身后小厮上前,“禀家主,掌柜命小人来报。方才有贵客以一张祖姑奶奶特制的银票来钱庄兑钱。”

      “掌柜还道,贵客自京城来,叫……钟离。”

      霎那间,眼前仿佛又有满月重现。

      自接管家业起,江秋霖便着手调查困扰十数年的梦境。将梦中楼阁屋舍与京城地图相合,江秋霖知那处高台是皇宫附近的监天司。

      自前夜梦得一段后续,江秋霖终于又获得了继续查探的线索。昨日翻遍账册,寻得想要的讯息跃然纸上:玄色青鸟暗纹流云缎两匹,献监天司。

      织入墨色经纬中的赤红丝线,如冲破夜色的朝霞。

      江秋霖阖目,静静呼出胸中因紧张而郁结的气息,那少年是早亡的前朝国师云凌。

      “家主?”

      管家将江秋霖神识拉回。江秋霖环视一周,屋中众人皆待家主指示。

      “可知贵人去向?”

      “派人跟着了。”

      “贵人行踪难觅,跟丢了便算了罢,莫惹得贵人不快。”

      “是。”管家传讯去。

      眼下只剩这一家的旧账未一一细查,江秋霖已兴致缺缺,命人送回大宅去。眼下有更重要之事待办。

      东风又将乌云团聚,又要下起雨来。

      这几日伞铺生意甚好。

      怀思买上两把桐油纸伞,描绘有兰花花样的给虞兰带回去。挨个与方才订了货的商家说道,恐今日有雨,明日天晴了再来取货。最后一站是买过衣裳的绣坊。

      远远见着不大的门脸前聚集了不少人,险些将路也拦住。打听得竟是江家家主今日屈尊来了小小分店,不少人想一睹这年纪轻轻便身价不菲者的姿容,听闻这江南首富还尚未婚配,就是身体差了些。

      “哦?”怀思也起了好奇心,挤不进人潮,随着几个看热闹的女子一起遥望几眼,闲话几句,而后托个面善姑娘稍后替自己进店一趟。

      眼尖的绣坊小二先追出门时,怀思已撑起伞快步往主街走去。

      “钟离姑娘请留步。”

      怀思驻足回眸,隔着烟雨再一次远远撞上江秋霖的视线。

      恍如隔世。

      时机尚未成熟,怀思又将明日取货说了一遍。言有事在身,匆匆汇进主街的人潮中。

      小雨润如酥,脚下青砖早被纷纷行人打磨光滑。怀思不忘给虞兰买上晚饭,一番隐匿后越过墙头回到宅中。

      虞兰没听见开锁推门声,忽而屋外传来怀思叫喊。忙不迭下床穿鞋,拉开门只见怀思一手雨伞淋漓,另一边既拿着伞又拎着三层食盒。

      “小姐!”

      院中春雨霏霏,怀思一双绣鞋仍是光洁如新,不染半分污泥。

      顺着虞兰视线看去,怀思随口道:“我习过几年功夫,惯是足尖点地而行。”心知今后还需多对细节上心。

      临安城郊的江家大宅彻夜灯火通明。

      待时间终于流转到了翌日巳时,江秋霖已于绣坊内堂恭候多时。

      铺垫了两日终于到了正式会面。

      昨日的掌柜远远相迎,恭恭敬敬将怀思请至内厅。怀思既未表露已悉知一切,又没装作一副全然不知的惊奇模样,泰然处之。在江秋霖之邀下上座,待其先发制人。

      江秋霖挥退随侍的众人,对怀思笑道:“秋霖不知可要以晚辈自称。”

      “江公子多礼了。”便是不用。

      “贵客如何称呼?”

      “钟离。”

      “秋霖曾闻京中有一书商复姓钟离,家底殷实。闻贵客自京中来,不知贵客可曾听闻‘钟离长忆’此人?”

      “正是家父。”

      “原是钟离小姐。”江秋霖起身站定,拱手致歉,“小生多有失礼。”

      不过一日,家底都快被江秋霖查出来了。有了上一世的教训,怀思不想再傻傻地被耍得团团转。长老与其两个弟子都有行走江湖的身份,做得滴水不漏。近来无暇分心此事,只是草草加上一个女儿,以怀思本姓为名。商人常飘零,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并无不妥。何时多了个女儿倒也不算惹眼。

      一来二往算打个平手,双方都初步达成第一个目的。

      “今日唐突,秋霖想请问钟离小姐。”

      “可知昨日那两千两银票由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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