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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今夜无星无月,夜幕上翻涌的层层雨云昭示着明后日也是阴雨。

      墙檐上突然出现女子吓得几人连连后退,稍稍稳定了心神,有莽夫破口朝怀思骂了一句,当即被不知何处飘来的一张黄纸狠狠扇了一巴掌,打着旋儿重重摔到一旁,腥臭的血与唾沫崩出几尺。同行几人见状先是一顿,随即躬着身朝巷口猛冲。挨打的莽夫见同伙皆抛下自己逃走,抖如筛糠,脚下又是一个趔趄,连滚带爬朝追去,身后有个黑影攀附上了脖颈也全然不知。

      怀思低头看了眼脚下,竟然有邪祟胆敢在自家院前盘踞。不仅如此,淫雨好像接连唤醒了隐匿在临安城下的某些东西。

      凝神,一瞬间墙脚地底涌起幽蓝业火,将宅边阵阵阴气裹挟着带下地里去。

      余光瞥见那群莽夫带来的竹梯还摔在巷中,方才出现的幽兰之火又现,火舌很快点燃了枯黄的竹梯,不一会儿一阵晚风恰巧吹来,将青黑的灰吹了个干净,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怀思伫立于墙脊之上,指尖魂丝也随着几人仓皇奔走而远去,直到穿过城北一处涌起的混沌之气,系在一户姓张户的门环上。盘算着要搅浑这一池春水的张家长子听得下人仓皇来报,更是起了兴致。早闻那前花魁明娘病入膏肓,到了教坊都再榨不出一滴油水的程度,必然是连个人形都快没了。京中名不见经传的书商之女也不成气候,江秋霖从不做亏本生意,管他意瞩何物,搅黄了都是好事。

      与此同时,另外两方也各自收到了消息。江秋霖更是笃信“月神”能助自己在江南首富的地位之上再攀一层楼。心忧这书商之女可也是奔江家主母之位者急得在屋中踱步,又忧虑江秋霖可是真与那花魁有何牵扯。

      有人欲反客为主,有人要浑水摸鱼,有人想借刀杀人。这一世,江家不同于监天司,云凌所求不过顺水推舟,而江秋霖想要的并不能由自己来给。这次长老并不急于让自己回去,得徐徐图之。江家内贼与城中某户已有勾结,给名正言顺住进江家大宅的计划平添阻挠。

      果然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不过翌日清晨,整条杭岚路的住户都被铜锣声惊醒,纷纷出门看看是谁人一大早扰人清梦。七号人家大门仍紧闭,似乎未受其扰。适时有人问道:“怎地平日都不见这七号的住户啊?”

      久居此地的妇人点头接话:“似乎是个姑娘孤身住在此处,就搬来那日见过,而后是三、四天前?那姑娘可买了不少东西,几个板车都拉不下,全是些金贵玩意儿。”

      “是不是哪家大爷藏起来的外室啊?”旁边的妇人双眼往紧闭的大门处一努,语气也变得轻蔑,“这外室啊,最是见不得人,连贱妾也不如。”

      “可不是嘛。”挑起话题之人捂着嘴道:“听说江家,就是江南首富那个江家。前日给教坊的花魁赎了身,好像就安置在咱们杭岚巷。”

      一言一语,三人成虎,众人全然忘了是为何事匆匆起身出门,难得听闻江家现任家主有何艳闻,说着说着借题发挥,绘声绘色杜撰出了个为富不仁色欲熏心的江秋霖。

      怀思将一切尽收眼底,摸出一张黄纸认真叠成纸鹤,缓缓往城外飞去。飞进江家大宅前被人打了下来,转手出现在江秋霖的书案之上。

      “成北张氏毁汝清誉,殃及我。”

      纸鹤回黄纸后很快凭空化为火焰消失不见,江秋霖指尖在案上轻轻敲了敲,客人已经直白对主家招待不周表示不满了。

       “你说,客人住在外边儿被流氓叨扰了,我们是请客人来家里住好些,还是抓流氓去见官好些? ”江秋霖叹了口气,偏头颇为认真地问向身侧随侍。

      随侍会意,领命出了书房。

      江秋霖信手拈起一笺信纸,回忆着方才纸鹤的折法,叠出只歪歪扭扭的胖鹅,一笑后置于桌案上。

      “客人”正气定神闲从一众指指点点的长舌男女眼前路过,好似自己是个事不关己的路人。自证是落入圈套的第一步,若是眼下着急忙慌证明自己并非所谓外室,造谣与传谣者并不在意,有心之人反而会借题发挥,甚至登堂入室。

      临安城中富户多居城北,此处鲜有商户,闹中取静,街道也比中心市集宽了不少。收着魂丝,怀思到了龙飞凤舞书着“张宅”的朱门之外。

      忽而记起前些日子江秋霖去金陵为藩王贺寿。江秋霖适龄又尚未婚配,颇有家资,支个宗室旁支之女结上姻亲,一年更是少不了孝敬。张家可是也想要这条裙带关系?有皇亲贵胄倚仗,能在江南的生意场与江家分庭抗礼。未娶正妻先纳侧室是为不妥,可纳良妾却养着青楼出身的外室更是品行失当。稍加运作,风言风语很快能传去金陵。

      遭此下策,怀思有些好奇江秋霖会如何还击。等待江秋霖再次邀请的这期间,顺手除些邪祟也有裨益。

      张家地处一个十字路口,纵横相交的点往往也是城中聚鬼处,懂行之人往往会将自家院角偏移丈许,化十字为丁字以破煞,可临安城北一如京城,街巷俨然,几个方方正正的十字路口相串,连成一串煞珠。昨夜望气观得此处混沌已成气候,此处应是类似于阵眼的关键之处。

      入夜,城中阴影里先后冒出不少鬼物,晚归的路人无不倍感阴寒,加快脚下步伐。怀思点燃前几日买的兔子灯笼,趁着夜色出了门。暖暖的烛光透过薄薄的纸朝四周氤氲开去,不过蔓延三两寸便被夜色吞没。

      街上店面大多打了烊,收得晚些的铺子也正一块块往门框中卡上门板。干道上还有车马迢迢,多是赶在城门关闭前赶回来的货商,还得将货物运回商行去。怀思顺着主街往城北去,远远能听见丝竹之声不歇。临安富庶,自然也是不夜城。

      拐角、屋檐下也常常是鬼祟立足之处。俗话说:“见怪莫问怪。”若是在夜里见着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多是鬼祟的圈套。尤其不远处是立着、蹲着什么人,一旦上前查看,见着的面容只怕让人难以承受。若是不巧撞上了什么,装作没看见继续赶路,鬼祟也不计较。可若是还要说道几句,无异于挑衅。

      接连走过三个交叉路,怀思手中兔子灯的火焰忽而变得青蓝,烛火泪迸溅,很快窜起一尺多高,鬼祟对这胆大无礼的生人颇为不满。鬼祟见眼前女子不畏也不恼,稳了稳手中纸灯,未被鬼火伤到分毫。后知后觉此人夜里持灯过市并不是无知者无畏,慌忙化作一溜烟逃走。

      怀思懒得与几个小鬼计较,直奔目标而去。冤家路窄,人未见先闻声,昨夜与怀思打过照面的几个莽夫打算故技重施,这次多带了几个人,还煞有其事地带上了几件驱鬼防身的东西。

      毕竟是做见不得光之事,几个莽夫绕开几个交叉的大路往暗处去。有了护身之物,好似狗仗了人势,嘴里小声骂骂咧咧要给人点颜色看看。猫入漆黑小巷。怀思持灯静静看着,方才主路沿途的鬼祟都被自己吓得逃窜进了暗巷,这下恶人自有恶鬼磨。

      小巷中鬼吹风一缕。绕着耳边抓骚的凄风如夏天的蚊蝇,实在烦人却又无可奈何,一路还花样百出,不能近身也吓得那队莽夫屁滚尿流。还未行至杭岚路,一行人便纷纷打起退堂鼓,回来见着一盏兔形花灯在空中虚浮,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终于,在高墙大院中传出的管弦声的映衬下,街巷显得更是静谧,怀思熄了手中花灯,找了个高处一跃而上。环视四周,几户人家里都种有槐树。槐树属阴,聚阴招鬼,却又有登科及第之美意,由此遍值于书院中。许是这几户人家中都有读书人,为求考个好功名,种上槐树以求“魁”。

      屋舍四方堂中种树为困,十字路口阴阳相交,又点缀了鬼树聚阴,若是这几户人家再为富不仁酿下过错,可不就是会养出一片鬼沼。破局倒也简单,砍掉堂中树,退后三尺墙,平素行善积德自有功德护体皆可。交叉路口的黄泥常被俗世的修者用来给活人凭添阴气,正是因为有阴阳两路的行者往来,在无根之水的掺和下同时具备了阴阳之气。

      春日多夜雨,戌时后又响起了沙沙雨声,不一会儿雨势急转,瓢泼般泻下。

      借着雨势,怀思双脚在城中一步步行出法阵。脚印重合后,以黄符借来一阵天雷注入。一阵恍若天明的白光闪过,接连轰隆雷声,阵法大成,散魂自城中各处钻出,飞入被电光点燃的小小兔子灯中。片刻后城中鬼祟之气殆尽。事成,功德加身。

      缠绵多日的霏霏之雨终于落尽,云开雾散,雨过天晴。

      一封请柬又送上门来。

      “敬请钟离小姐过府一叙。——江秋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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