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缘劫》戈壁滩涂

11、第 11 章

　　陈憬非看见楼潆的那天，天上飘着雪。他刚处理完事情，觉得有些头昏脑胀的，正想回宫静静的休息一会。路过御花园时，却见一个着浅紫色衣服的女子静静地站在梅树下。她应该已经站了些时候了，头上都已经积了些雪。但她像才刚刚意识到下了雪似的，伸出莹白的手接住了雪花。陈憬非看了一会，不想打扰到她，打算绕行之时，身旁走过一队宫人纷纷对他行礼。那声音，惊动了远处的楼小姐。楼小姐也想这边望了过来。陈憬非无法，只好走了过去。
　　“楼小姐。”楼潆走近，看着披着毛大氅的陈憬非。
　　“太子殿下！”楼潆缓缓行了一礼。是最标准的女子礼仪。
　　陈憬非看着楼潆，道：“楼小姐应当很喜欢这梅花吧！在这站了这样久！”楼潆的头上都是雪，她站的周围也是，但唯独就是她脚底下没有，由此可见，她应当是站了许久的了。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谁人不喜欢呢？”楼潆的目光仍放在了梅树上，像是不自觉地呢喃。
　　“此花此景虽好，但站了那么久，也必定是有些冷的。楼小姐若不嫌弃，我命人在亭中煮了好茶，饮一饮，驱驱寒吧。”
　　“茶怎么能驱寒呢？”楼潆轻道。
　　“茶是热的，只要是热的，便比冷的强！”陈憬非道。“楼小姐，请——”陈憬非说后，便率先走了过去。
　　“也对，总比这冷风强一些。”楼潆说完便跟了上去。
　　亭中早已布好了，两人一踏入，便觉得有股暖流流过全身。楼潆坐于亭中，但那目光却仍然挂在庭外雪景之中。
　　“话说回来，这是第一次见楼下小姐呢！不知楼小姐怎么会出现在御花园中？”陈憬非喝了杯茶道。
　　“皇后娘娘召见我母亲，我便随她一起来，那梅花开得正好，娘娘便让我来看看，谁知这一看，忘了时辰。”楼潆道。
　　“楼小姐和传闻中不同！”
　　“有何不同？”
　　“那个自幼习武，英勇果决的女将士怎会变成如今这个行尸走肉呢？”陈憬非看着楼潆的眼睛，一字一句仿佛扎进了楼潆的心里“我虽未亲眼见过那个在军中也声望极高的女将士，却也知道那经历过风雪杀伐的人于眼前的人如何会相同！楼小姐，楼将军的离世我知道对你打击很大！但留给你伤春悲秋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身旁的侍卫侍女早被两人打发到外面去了，此时亭中只有两人。
　　楼潆许久未曾说话，外面雪下的更急了些，楼潆轻飘飘的语气传来：“凌霜国很美，但也很冷，冷的人心都冻了起来！”楼潆的目光停留在风雪上，继续道：“冻起来的心就没有丝毫情感，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了吗？”
　　陈憬非未曾答话，因为他知道，楼潆不需要人来答话，“太子殿下，我想这世上怕是没人会喜欢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吧！而你之所以要迎娶我作为太子妃也是为了在军中的威信吧！殿下并不爱我，而我也不会喜欢殿下，殿下心怀苍生，不管是您的眼中抑或是你的心里都装不下儿女私情，
　　对吗？殿下？”楼潆睁大了她的眼睛，静静的看着陈憬非。
　　陈憬非迎上她的眼睛道：“楼小姐很聪明！”
　　“殿下也是，和聪明人讲话从来都很轻松！”楼潆勾出一抹苦笑，“殿下，你我都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会成为你的太子妃，回担当好一个太子妃应承担的责任，甚至将来若你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以自行消失在世人面前，但我只有一个要求！”楼小姐的眼中满是坚毅，仇恨之火似在其中点燃。
　　陈憬非叹了口气道：“你想让我查楚楼将军到底因何兵败对吗？”
　　“对，当时的战局虽然我未在现场，但我听侥幸存活下来的士兵说，敌人似乎一早就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并且早就埋伏在那了！试问，如果没有内鬼，敌人怎么会知道具体计划，我父亲又怎会折在那里！人人都看出这是一场谋杀，但最后出来顶罪的只是一个小卒！幕后的人在偷着乐呢！哈哈哈！！！”楼潆的情绪十分激动，最后竟然开始咳了起来。她咳得十分厉害，想要把肺咳出来一般。陈憬非急忙取出手绢递与她，帮她倒上水。楼潆咳了许久，终于缓了过来，她喝了口水后，慢慢起身行了一礼道：“多谢殿下！”
　　“不必如此，倒是你咳得这样严重，可有请太医来看过了？”陈憬非道。
　　“我无大碍，太医已来过了，开了些药方子。”楼潆道。
　　“如此，你便好好休养，别太过操劳了。”陈憬非拿起旁边的水壶，里面是烧开的热水，倒入了楼潆的茶杯中。“楼将军是弦月国的英雄，他的公道自然会来的，即便你不说，我也不会置身事外。”
　　楼潆看着陈憬非，因为刚刚剧烈的咳嗽，她的面色潮红，眼眶微有些湿润，“殿下所说的是真的？”
　　“自然！”
　　“那殿下是否查出，是何人了？”楼潆怔怔地看着陈憬非道。
　　“想必你心中也早有猜测，不如我们一起写出那人的名字！”他已经查到了些证据，但是那些人藏得很好，现有的证据并不足以去指正这人！
　　楼潆微微一笑，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就在桌上写了起来，陈憬非也写了起来。
　　两人写完后抬头看了看桌上的字，楼潆眼中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人抽筋扒股，碎尸万段，但她口中却在笑着，笑得十分张狂。
　　桌上写着两个字“炡、鲁”，鲁王陈憬炡，是太子陈憬非的皇兄！
　　为了争权夺利，做到了如此地步！而她的父亲，在这场争斗中成为牺牲品，何其可悲！！！
　　楼潆将茶杯中的水泼在了两人写字的地方，楼潆已恢复了原来清冷孤僻的样子，严重的仇恨之火也被冰雪暂时掩盖。“我本想自己去杀了这人，奈何我能力不够，一次偷袭不仅没能得手，最后差点暴露了身份，引来灭顶之灾。若我只是一人，当然可以拼命，但我还有母亲，我怎能让母亲也陷入这漩涡中。最后，我好像只能看着他们这些罪魁祸首在我眼前好好的活着。殿下，我并没有什么别的希望，我只想杀了这逆贼，以慰我父亲的在天之灵。我恳请殿下助我！”楼潆慢慢跪倒在地，拜于陈憬非跟前。
　　陈憬非将其扶起，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且放宽心，他们的报应很快了！”
　　楼潆看着陈憬非清澈的眼睛，心中的底气增加了，她道“我相信殿下！”
　　楼潆并没有错信陈憬非，一年后，陈憬非找到更有利的证据，将矛头指向了陈憬炡，皇帝暴怒，下旨彻查，最终鲁王勾结外国，出卖军事机密的事证据确凿。叶将军是凌霜的英雄，是叶家军的灵魂，现今真相大白，百姓和叶家军纷纷上书，请求皇帝严惩凶手。
　　最后，皇帝为了安抚叶家军，安抚百姓，判处鲁王流放，永不得回京。
　　鲁王被流放那天，楼潆站在高楼之上细细地看着。当她看见鲁王身穿粗麻衣服，手脚戴着镣铐，被小吏押着往前走出城门的那一瞬，她的嘴角勾起了笑容。陈憬非静静的看着，不讲话。在他眼中，楼潆的笑容十分苦涩，一是因为她拼尽全力却无法取其性命，告慰父亲在天之灵。而则是因为即便现在即使真相大白，已经死去的人也回不来了，所谓的惩罚，只是做给活人看的。
　　一个常胜将军，因为阴谋诡计死在了战场上，多么讽刺啊！！
　　楼潆一直站在原地，看着鲁王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她才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握紧了的手慢慢的松开。风又起了，楼潆突然咳嗽起来，拿手帕的时候才发现手早就被她抓出血来。但比起心里的痛，这点伤算不上什么。她刚刚一直再忍耐，她害怕自己会突然情绪失控从高楼之上跃下，亲手了结了这人。
　　但她不能，皇帝已有旨意！
　　楼潆停止咳嗽后，目光又不自觉地投向了鲁王消失的地方。这时，一张手帕递了过来，楼潆看去，陈憬非拿着手绢，眉头微皱地看着她。“殿下，他仍然活着啊！”楼潆不知为何，眼中有泪水流下。
　　也许是风的原因吧！事后，楼潆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