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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酒逢知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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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呼微妙的转变,苏落并未在意,在湖边蹲下身去瞧那近处的荷花。
“虽他貌美身娇,却是敌国叛乱被俘之人,曾经在不知多少脏乱的地方……”
“竹玉,你看这荷花如何?”苏落岔开她的话。
“甚好。”竹玉缓缓答道,
“‘吾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此话又可曾听过?”
“……未曾。”竹玉脸上神色古怪了几分,“世间美貌男子又何止他一个。”
“的确。”苏落嗤笑一声,“可这世间又有几个男子可以置身敌国数年,待到朝代更换将要返国之时才被人发现身份?并且如此美貌之人,在下等宫中居然保留清白之身至今,你说这人我敢让他轻易脱离视线?”
竹玉一震,眼神带着深究停在她的脸上。
苏落并未抬头,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只是淡淡开口道:“以前答应过你们什么事,我现在确实不记得了,如果你们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或许可以先找个神医来给我查查,指不定央清妍给我下了什么药,我最近觉得无力极了,脑子也不好使……”
“下药?”竹玉有些惊讶想了想,复又开口,“我只是听说你受伤之后养了十日。”
“那点破伤疼疼也就算了,我检查过了又没有伤到脑子,不可能让我昏睡那么久的。”苏落喃喃道,伸手就去拔开前领。
苏落本来是蹲在湖边看荷花,竹玉一直站在她身侧,此刻苏落一拉领子,倒是让竹玉切切实实看清楚她胸前的伤痕。
“你也是练武的,你看……”
“明日给你带来便是。” 淡淡的声音打断她的话回道。
苏落疑惑抬头,手指还停在脖间,却见竹玉尴尬的瞥开头不知道望向哪里。
这才发现自己的举动实在有些……
赶紧脸色赫然讪讪站了起来,一边拉拢了衣领,手却摸到一个凉凉的东西,一看是那日喜扇儿塞到她怀里的玉佩,便拿了出来,好奇地问:“这是象征契兮玉身份的玉佩?”
竹玉扫了一眼,道:“假的。”
“……那你们给我干什么?!”苏落更为好奇,将手里那玉翻来覆去看了看。好家伙,假货也拿真玉做,随口自言自语道,“难道给我玩儿?那倒不错,玩够了还可以卖个好价钱。”
竹玉低头轻笑,苏落也笑着去看她,倒是瞬间觉得她笑起来比湖里的莲花还要好看。
“竹玉有侍郎了没?”苏落笑道。
“玉尚未及冠。”竹玉顿了顿,收敛起笑容。
苏落一愣,当下不由得开口:“那喜儿呢?” 记得那夜里竹玉分明是吃醋才将喜儿提到自己的马上。
“怎地,殿下还看上了我家喜儿不成?”竹玉轻笑,“殿下莫不是嫌弃府中的三位侍郎不够?暂且不说那爱吃醋的莲君,若不是派人尽力护他周全,他哪还有今日。而那刚册封的宁君,你此刻护他,但别小看他,否则终有一日必定后悔。至于剩下那位,据说是先皇指派的,在您后宫守了三年,您还是不要辜负的好。”
苏落这几日并未出府,甚至几乎连房门都不出半步。
可前来拜访的人依然络绎不绝,虽然许多人不知道接下来朝堂会有什么变化,但每一个人都想紧紧抓住眼前当红的人物,跟着朝堂局势走,至少某天不会跌的那么惨烈。
于是朝廷那边风平浪静,而苏落这边却几乎被人将门栏踏破。
这几日从各路大臣口中,苏落倒是极少听闻关于璎王的事迹,只知道她幼时便被派遣于封地,至今又有十年未曾进过都城,辈分算起来也算是她的不知道哪门子的长姐。
这个人物出人意料,并没有多么威猛又或是阴险狡诈的传闻,不管是好的坏的她都没有沾边的事。璎王整个人如水平淡,就如她管辖的封地也都普通如一般乡野小县。据说就算给她波澜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正是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人,却跟契国,跟央疏落有着如此往来。
苏落本来就不喜欢纠结于繁杂的事物当中去。于是她决定在小命尚且还在的时候好好的过过自己的生活。毕竟帝王的待遇,也不是一个人随便穿越就能享受得到的。
比如说刚及冠,便有三位老公。
虽然这意味着,她要对他们负责。
于是这安顿好之后,苏落就下令了,吩咐三人前来共进晚膳,俗称家宴。
可这个吩咐下去了,派去的人又一一折了回来,称莲君偶遇风寒卧病在床,这宁君又干脆闭门不见,剩下这最后一位,居然连人都没找着。
苏落立即觉得自己这个妻主居然当得如此窝囊,当下饭也不吃了,筷子一摔就回了房去。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倒是不知道这府内是唱的哪一出,
苏落这一回房,又觉得没意思。可这央清妍下的破规矩,不让自己出门。心下一气,挑了套朴素的衣服,趁着天黑的时辰,从自己府中溜了出去。
一出门也不知道去哪,干脆奔向了上次没来得及逛的醉莺楼。
天刚擦黑,街头就已经人头攒动,倒是比白天热闹许多,各家公子也多了起来。这央国的土地十分广阔,莺都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苏落东转悠西看看,这走着走着也花了眼。心情有些澎湃,如同前世刚做完件大事一般,就只想找间酒吧喝个痛快。
这里没有酒吧,于是苏落朝着最热闹的地方而去,倒是没走多久一眼就瞧见了醉莺楼大门口高高挂起的俩串大红灯笼,气派华丽。
红色木门大敞,里面故意置放了一扇精致的大屏风遮挡,从外面望去隐约可见里面人影灯影相互重重,别有一番引人。
苏落站在醉莺楼斜对面凝视了许久,香粉味一直扑面而来,让她重重的打了几个喷嚏,刚出来送客的男子见他这副摸样,都捂着嘴偷偷娇笑而返。
苏落耸肩,转身进了一边的露天酒馆,刚坐下却听见身边有人小声的低估,甚至夹杂着轻笑。
“你输了噢,给钱。”
“……也许那个女人喝完酒就又进去了,一会再说啦。”
她并不爱偷听,只是前世遗留的有些习惯让她情不自禁,一察觉有故意放低的声音便想听个仔细。谁知道这一听,那人讨论的话题却像自己。于是便轻声叫了两壶酒,顺便不着痕迹的扫了身后一眼。
那里是个雅间,有低低的帘子刚好档住客人上半身,看不到面容,但从衣着面料来看,也算上等。而从那个位置的窗口望去,视线正对着自己刚才站的地方。
那俩个人明显有了醉意,声音开始放大。
“谁管你。愿赌服输,快点。不然我扒了你衣服……”
“哼,看谁输!”有女子气恼的声音传出,随即帘子轻动,一个人影晃了出来,一屁股坐在苏落面前。
“闷吗?!”面前的女子眉目英挺,身板明显比苏落要硬朗许多,目光炯炯此刻正一眨不眨看她。
“有点。”苏落实话实说。
“走,我们去逛醉莺楼。”女子一把拉过苏落的肩膀,立刻听到刚才的雅间里传来噗的一声。
“可我想喝酒。”苏落没有动,自然地抽回了手臂。
“这算什么酒,”女子奉劝道,“醉莺楼里的花酒才算酒。”
苏落不答话,只是接过小二递来的酒壶,给自己慢悠悠的倒上一杯。
雅间那人又悄悄笑了出声,这女子更加着急,问道:“不仅有花酒还有美人,你可知最近连太女都娶了个醉莺楼的小倌……”
“传闻也未必皆真。”苏落食指绕着杯壁摸了一圈,这才将酒尽数倒入口中。
“好!”那女子见她喝酒如此潇洒,便自己去雅间取了杯子来倒满,将头凑到苏落耳前小声道,“你既然听出我们在打赌,又为何不帮我一把?”
苏落挑眉,她却仰头把酒往嘴里一倒,反手将空杯倒扣于桌面,笑的很狡诈。
苏落觉得有趣,顺口道:“这里的酒果然不怎么样。”
雅间那人果然轻轻咦了一声。
朝她眨眨眼,女人哈哈大笑拉住苏落的胳膊晃悠悠的朝门外走去。苏落伸手往怀里掏去,却见那女人轻轻按住她的手,往后一丢,桌面发出咚咚俩声。
苏落回头一看,原先的桌上已搁着一颗小小的金粒。
“我是张寰。”拍拍苏落,她笑道,“里面那位是我义弟,我许久没见他,适才跟他闹着玩,你别见怪。”
“倒是有趣。”苏落点头道,又说,“我叫江墨。”
“江墨?姜末?”张寰笑道,“这名字有趣,你家从商?”
苏落笑了笑,江墨是她的本名,也许是亲人取的,也许是福利院取的。自己到底有多少年没用过这个名字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加入那个团队以来,她就一直被叫做Suel,后来她进入亚洲市场,才又顺道取了苏落这个名字。
说话间,俩人已经进了醉莺楼,大堂里人声鼎沸,却是一些人围着一个类似戏台的场子兴高采烈的交谈着。
随手拉过一个茶水小厮,张寰问道:“今日怎的这么热闹?”
“大人,醉莺楼前些日子新来了一位舞姬,您怕是不知道吧,今儿个这舞姬是第一天登台,所以各位大人也都争先恐后想一睹芳容,你别看这么多人,那些定了好位置的女客都还没到呢。您看,要不小的给您二位找个好位置?”小厮眼睛转的飞快,在他俩身上打个转,就知道非富即贵之人,看着能趁机赚点油水,语气也十分客气。
“甚好。”张寰笑道,“看来今日来是对的。”
说罢就携了苏落跟着小厮一并往楼上走去,楼上像以前的观戏的台子一般,一桌一椅为一套,大约分布了二十来处。
虽然居高临下,一览无疑。可这位子着实有些像演唱会的看台。但这古人偏偏是很吃这一套,宁愿花多些钱,反正自己就是得看起来比别人还要高一等,这样心里才舒畅。
小厮带的位置是在比较靠边的地方,苏落跟张寰都觉得这样也好,低调。不约而同笑了笑,随即落座。
苏落仔细观察了片刻,才发觉周围的座椅几乎都是被人定下,便开口道:“这订座位的人倒也阔绰。”
小厮正掺着茶水,顿时笑道:“这边上是那些个有钱家的姐们包的,这最中间是咱们醉莺楼幕后老板空的位置,一般是给几个好的关系户。可是今天,开的也不是一般人。”
“噢?”张寰转头笑道,眼神软软,看起来兴致颇浓。
苏落看他卖关子的机灵样,也笑道,“怎么的就不一般了?”
“据说是,”小厮神秘的悄悄俯身道,“……璎王。”
璎王?苏落挑眉。
“噢?”倒是一旁的张寰先笑出了声,向苏落调侃,“这璎王数年不见,一来京都就先往青楼跑,倒也符合她流落在外的名声。”
苏落微笑,不太了解的人她一般选择闭口不谈。
顿时俩人沉默下来,台上却开始热闹起来,这让苏落又轻轻瞟了一眼那正中间空空的位置。
古代的歌舞在苏落看来实在无趣,这样热闹场合在她前世对她来讲都是意味着一段任务的开始。暗杀某个毒贩,吞别人货,或者干掉其他交易的人,从而引起骚乱,唯利是图。
于是现在这样心里平静空荡却让她觉得格外不习惯。
“有没有觉得中间那个小倌还不错?”张寰托着下巴,眼睛看着台前。
“……还好吧,挺得清秀。”苏落瞥了一眼回道。
“你眼光挺高啊。”张寰失声笑道,“不要太挑剔嘛,很明显那个小倌今晚的彩头最多了。”
苏落又淡淡扫了一眼,那小倌细胳膊细腿细皮嫩肉,一脸娇弱,面纱之下的面容隐隐看去的确不错,可是真的不太对苏落的胃口。故又转回眼,勉强的扯了嘴角自嘲般说道:“也许这就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
“那看来江墨你比较喜欢萝卜咯,那青菜还是留给我吧。”说罢,张寰笑着向一边的小厮招了招手,小厮眉开眼笑的低头跑来,张寰附耳几句之后随手递去一锭金子。
小厮便冲她俩点头哈腰笑眯眯的转身跑了下楼。
看来他今天眼神不错,这二位果然阔绰。
“你觉得,这小倌面相如何。”张寰吩咐完之后,又把话题给扯了回来。
苏落直想挠头,还是道:“清秀。”
“噢?那你看,他比起身边男子又如何。”
张寰似乎就磕死在这个话题上了,苏落无可奈何只好定睛去细看这男子,缓缓扫视了一圈,最后定在那小倌身上,眼睛一眯侧头看向张寰,疑惑的眼神瞬间转明,心里一下明白起来。
“看出来了?”张寰一脸的高深莫测,眼睛里跃着狡诈,望着台上的脸上表情有些期许。
“看来今晚好戏连台啊……”苏落微微开口,侧身靠上椅背,定睛台前。
台上人儿舞扇翩翩,台下人群叫好喧喧。
那清秀的小倌,此刻一曲舞过之后连眉目也变得生动起来。
他的脸上有些红润,连眼光中也春水脉脉。
“五锭。”
“……”
“十锭!”
“二十五锭……!”
像菜市场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张寰微微眯了眼,嘴角带笑,冲楼下的小厮示意。
“楼上雅座,一百锭!”小厮得意的扬眉,高声喊道。
这小厮声音尖尖细细,平地一声,引得先前相互叫价最为得热烈的那几个女人频频扭头,表情颇为惊怒。
“一百五十锭!”一个胖女人怒气冲冲不甘放弃。
小厮看了张寰一眼,立刻又道:“楼上雅座,二百锭!”
围观的人群渐渐沉下声来。
“二百五十锭!”胖女人咬牙切齿地站起身来险些将面前桌椅掀翻,“谁还有我高!”
张寰似乎张嘴欲笑,端着茶杯装作喝茶,却险些将茶水从口中喷出:“没……我退出……”
台上小倌似乎有些恼怒,慎道:“楼上那位定是拿瑟儿来取笑罢了!”
“我可没那个福气。”张寰嬉皮笑脸道,“何况我这姐妹说了,你长得也不怎么样。我又何必花大价钱?”
苏落一惊,扭头看向张寰:“你砸钱砸不过人家,干吗怪到我身上啊?”
“哼!”台上那自称瑟儿小倌一怒之下掀了面纱,眼神直直定格在苏落身上。
面纱之下露出的娇俏面貌果然更甚之前,可他秀美的眉一扬,嘴角轻轻一横。
苏落有种隐隐不详的感觉。她皱眉,不知道这是演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