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女尊）》芒果很忙

3、鹿泉果香

　　蓦地回头，她看着身后的南枝，举步缓缓靠近。抬起手，袖管滑落，白皙的手指触到他半边微红的脸颊。

　　她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凑到南枝的耳边。
　　“……下毒的人跟他有关，是不是。”

　　暖风轻拂，南枝的脸却在刹那白如薄纸，俩只眼睛大大的惊恐望着她，整个身体都已经开始有些颤抖。
　　一队女侍卫很自觉的停在后面，都心有灵犀的低着头。在她们看来，或许不久之后这位叫南枝的就会跃成太女侍郎之一吧。而这位太女的性子看来也还是老样子，宫廷间尚有些权势的女子亦是如此，这太女还算好，只是这闻得新人笑哪得旧人哭的架势也未免太快了些。

　　苏落回到宫殿时已经将近晚饭时间，南枝连忙传了膳食，皆是以清淡养生为主。
　　俩位清秀的小侍将菜盘一一传入，在南枝面前停留片刻，待他试过菜，这才传入里间。
　　苏落正在思索，不经意间便偶然看见这一幕，本来对这些宫廷间烦琐的事情就有些抵触，此刻看来竟是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
　　饭食端在面前，倒也没有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么铺张浪费，只是道道精美，看起来就很有胃口的样子。一眼数来，却也有十六道菜之多。
　　不知觉的已经拿银筷夹了片鲜笋，哪知道递到嘴里咀嚼片刻，才发现那竟然是片土豆。她有些开心，便多夹了几筷。

　　“殿下还是这么爱吃蕃臾。”立在左边的小侍轻声笑道，立刻被右边的人横了一记白眼，当下只好垂下头默不作声。
　　苏落好奇的看过去，这才想到他说的蕃臾就是她嘴里的土豆。原来那小侍见她吃的开心，一下也跟着高兴起来不自觉的就脱口将心里话讲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苏落饶有兴趣的问。
　　“奴唤碧儿。”碧儿赶紧轻轻福身，随即瞄了一眼身边同来的侍者，又说道：“碧儿是同夏儿一同来服侍您膳食的。”

　　那一边被称做夏儿的人，此刻有些微恼，心想主子又没问我话，你把我的名字搭上做什么，这个碧儿真是小孩子心性，不知道多嘴的奴才死的早吗？
　　苏落顺着望去，那个夏儿似乎看起来比碧儿沉稳，俩人清秀的五官竟然有七八分相象，不由大奇：“你俩是双生子？”
　　“是呀，殿下您好聪明……”碧儿心直口快，却忘了苏落这下的目光是望着夏儿的，夏儿张了张嘴正要回答却被抢了先，赶紧扯了下碧儿的衣袖，正想继续说下去的碧儿瞄到他递来的眼神，又委屈的低下头：“殿下，还是让夏儿告诉您吧。”
　　苏落有些想笑，却放下筷子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碧儿这宫中的规矩是谁教你的？”
　　“殿下！”夏儿一慌拉过碧儿就跪了下去，着急的说，“碧儿还小，只是那宫中的侍从最近都调遣到别处，所以我俩才来侍侯殿下，请殿下念在碧儿年纪尚小，且是初犯，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我又没说要罚他，”苏落眼神一转，又继续说道，“你倒是机灵。”
　　这话说着无意，听者可吓得一声冷汗，这碧儿现下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还害得同胞兄弟为自己求情，这第一天来侍奉太女就出错，这以后在宫中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了。
　　南枝轻轻福了身，这才开口道：“殿下，这俩人是……”
　　“你要跟他们求情面吗？”苏落沉吟看向南枝。
　　“……是。”
　　“可我也没说要罚他们呀。”苏落笑道，“你们俩个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反正枝儿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她这话故意饶到这里，不只是为了看看这俩个人的反映，虽然收几个人在身边晃悠很容易，但是也得给他们上下的顾虑。果然那俩个人跟南枝就都有些受宠若惊的看了看她。
　　“枝儿也还是个孩子，以后你们三个就相互顾着，在这里有些话可以乱说话，但是在外面，你们自己要把握分寸。”她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才是个刚过冠礼的十五岁小屁孩，但是在这十三四岁的孩子面前，她那前世二十二岁的年纪还是有资格说这一番话的。

　　“是，殿下。”碧儿最先站了起来喜滋滋的立到一边，“我就知道殿下是个好人。”夏儿哀怨的看他一眼站起来立到旁边，随时看着碧儿，免得他说错话。
　　“殿下，您再多吃一些，这些是专门给您补身体的，这道冰糖燕窝粥您尝尝……”碧儿笑眯眯的推荐，夏儿赶紧亲自盛了一些到碗中，轻轻递到苏落的面前。
　　苏落笑了笑，拿起勺子尝了尝，接着又连着尝了好几道菜，心里对这对侍儿倒是也生出几分亲切，随口找话聊道：“我听得你们刚才说，这宫中的侍从都调到别处了？难道这膳房的人也调走了不成？”
　　“这……我们倒是不知道。”碧儿这话倒是回的爽快，却让苏落生疑。
　　“你倒是好好给我说说，现今是在我的宫中，倒是没人会拿你怎样。”
　　“这……”轻轻瞥了一眼夏儿，再看着小口喝汤的太女殿下碧儿还是小声的说出了口，“其实好多下等宫人都是被贬走或是……或是流放。”
　　“这宫中可是有位叫喜儿的？”苏落问出口，却是再没有听到他们回答。疑惑抬起头，却见那俩人都相互对视，脸上显然有些顾虑。
　　“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殿下……可是问喜扇儿公子吗？”南枝从身侧低声问道。
　　“……你说说。”
　　“喜扇儿公子，皇上是不许我们在殿下面前提起的……”南枝顿了顿，像是下了决心，这才又低声说到：“殿下，之前很迷恋喜公子……只是那公子只是契国兵败而被张大人部下擒获的军中乐师，现下应该已经在牢狱之内等待流放。”

　　记忆里央疏落残存的记忆似乎有些什么想要告诉她，眼前闪过床栏内侧的那俩个被人刻画上去的小字，似乎是包含许多的热情乃至字迹周围由于长期的摩擦，挑起的木屑都已经不再尖锐。凭前世的经验，苏落才笃定这‘喜儿’应该是人名，而央疏落一直的期盼，竟全系在这个叫做喜儿的男子身上。

　　“我要去狱中看他。”苏落站起身来，眼神透亮。
　　央清妍有什么秘密要藏的，就让她一次看个清楚。

　　苏落这边小队人马向狱中而来，那边就已经有人将话传到央清妍的耳中。
　　皇帝陛下正在日理万机，听到消息只是挥手另其退下，并没有任何表态。
　　皇帝陛下都默许了，那还有谁能有理由不让太女殿下进去？
　　于是苏落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牢狱。
　　太女殿下亲自探监，史无前例呀史无前例！

　　悉悉索索一阵，众人都对太女殿下的目的心知肚明。可这姐妹俩一个要将乐师流放，一个心系乐师，这个……真是让新上任的御史官无比纠结。
　　匆匆将人从牢中提出，还未押到堂前，就听得传话。
　　太女殿下央疏落一袭素雅长袍此刻正站在石阶上，金丝软烟罗系于腰间，看起来似乎颇有精神。
　　御史官梁赫脸上阴晴不定，低声行了礼，遂退到一边。苏落的眼睛这才落到他身后的人身上。
　　那人身体瘦弱，只着一身平淡无奇的素色囚衣，肤如皎月发如墨，却隐约有些道不明的风姿。
　　“殿下不该此刻前来。”
　　苏落正出神，却听得珠落玉盘之声后，那人已经施完礼昂起头来看向她。
　　惊为天人的容貌，确实堪称美人一个，比不得那些小家碧玉，比不得那些风情万种，只是那黑玉一般的眼就让苏落有些丢了魂魄。
　　她觉得心口好疼，有些呼吸不过来。她知道这身体没有什么心脏之类的毛病，那这反映只能说明央疏落这具身体残存下来的记忆的确与此人有关。
　　苏落一手捂住胸口，似乎沉痛万分缓缓移步走到他眼前，凄然唤道：“喜儿……”

　　喜扇儿本是万分平静忽然听得这一声熟悉的呢唤，却是再也忍不住般立刻从眼中滚落出泪滴，一下扑到苏落的怀里，紧紧抱住便不撒手，嘤嘤抽泣起来。

　　“喜儿不哭，我这就带你走，不让他们欺负你半分。”苏落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不紧连怀里的佳人吃惊的抬头看他，更是有身边一大群人大惊失色。
　　御史官梁赫此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新官上任连官帽都还未戴暖和，就出这么一件难搞的事。

　　“殿下。”喜扇儿拭去眼泪，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他轻轻弯腰款款行了个礼，正声道：“喜儿一直承蒙殿下的抬爱，在央国才不至于受他人欺凌，如今时事已定，喜儿与殿下缘分尽逝，望殿下顺其自然，另寻佳人吧。”
　　连苏落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讲，望着他直视而来的目光，她将眼底的疑惑掩盖下去，转而望向深幽的牢狱深处。
　　“此话……当真？”
　　“……殿下……”喜扇儿咬紧了唇，倔强的瞥过头去。
　　“回宫。”轻轻拉开他抓扯住她衣摆的手，苏落在众人的惊异目光中毅然离去，不曾回头。
　　佳人颓然立于原地，长长的眼帘垂下，徒留脸颊两条泪痕。

　　这几日苏落都表现得让央清妍满意。
　　可是朝中的大臣们有些却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早些时日听得太女殿下去探监，而此刻居然还真的只是探监。
　　她没有任何的行动。
　　那个曾经把敌国乐师爱得死去活来的央疏落去哪里了。
　　“她已经死了。”苏落此刻正在自己殿中悠闲得喝茶，身边美貌的小侍正为她打着蒲扇，天气临近中午时分总是有些炎热。
　　“那白马公主怎么办呢？”碧儿着急的问她。
　　“一个人孤独终老咯！”百般无聊串改了的白雪公主居然也能吸引这俩古代人的目光，苏落啧啧称赞，看来安徒老先生才是真正的有才之人啊。
　　南枝风风火火回来的时候，苏落正挽着宽宽的袖仰靠在榻上懒懒的翻阅各国山川地理小记。
　　看到中意处，还扯出清清浅浅的笑来。
　　夏儿正打着蒲扇，碧儿专心弄着盘里的糕点，偶尔悄悄看一眼身边的主子。

　　“殿下，”南枝喜滋滋的捧着一个锦盒来到她的面前，“皇上刚才派人来赏赐了一些吃食，听说是吃了的话，人会凉快好多的。”
　　“嗯？”苏落懒散的靠过去，用手指轻轻挑开盒盖，立刻窜出一股清凉的果香味，“这是……？”
　　“难道契国的鹿泉果？！”碧儿雀跃道，“我以前在膳房听到别人提过，好些年了，说是红红的果实，却异香无比。”
　　“碧儿说的没错，这就是鹿泉果呢。”南枝看着碧儿的样子捂着嘴笑了起来，“这东西可是第一次进贡呢。”
　　“噢？那枝儿给我讲讲。”苏落轻手捏起一个圆圆的果子，丢到嘴里，就像是在冰箱里放久了的葡萄一样，吃起来沙沙的，非常爽口。
　　“这鹿泉呀是契国最有名的，都说这泉水澄净无比，而且暖暖得可以驱寒养身，他们都说这是天神赐下的宝贝。而这果树就在鹿泉旁边生长，三年开花，六年结果，甚为珍贵呢殿下！”
　　苏落看了看眼睛冒星星的碧儿，将盒子推了过去道：“碧儿也尝尝。”
　　“啊？”碧儿愣住，赶紧推手道，“碧儿不敢。”
　　“有什么不敢，这是我宫里。”苏落皱眉。
　　一边的夏儿赶紧拉开碧儿，说道：“殿下，使不得，您不知道，这鹿泉果跟露泉水，如果长期吃食或者泡浴的话，会在人身上永远留下味道的。”
　　“我又没有要你们长期吃啊，来一人尝一个。”苏落笑眯眯捏起一颗准备递到南枝的面前。
　　“不要……”夏儿急忙阻止。
　　苏落不解的回头，有些恼。
　　夏儿尴尬叹道：“殿下有所不知，契国向来是有规矩的，不是皇室中人不得享用鹿泉水及鹿泉果的，违令者不管是哪国都是要被斩首的。而且这个果子哪怕吃一颗，也会留下好几个月的味道在身上呢。”
　　“这么怪？……”苏落泄气的将手里的果子凑到面前仔细看了看，“也没什么好特殊的啊。”

　　她目光忽然一凝，放下那颗果子，随即将手腕放到鼻子间一闻。
　　……这个香味……
　　居然跟果子的味道是不一样的。
　　她怔了怔，从袖口摸出那块玉佩——

　　那日在地牢，她只是想做出一副世人皆以为她爱惜喜扇儿无比的样子。实际上在这样的环境，又怎能仅仅凭一副皮囊就让她动心的。
　　她也确实是想将人救出地牢，央疏落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蛮横无礼，爱做出格的事，而苏落前世更是从不把什么规矩放在眼里，又何曾怕过别人来说这些闲话？
　　如若不是他忽然悄悄扑到她的怀里，趁她一分神，塞入一块玉佩与她，要不然苏落早就将他救了出来，只是她不解不明真相，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毕竟央疏落给她留下的记忆里有太多的残缺。

　　他想告诉她什么，他想让他做什么，她不明白。她们之间的联系似乎绝不是外人所说的那么简单。
　　而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因为那块玉上，此刻分明清晰的刻着一个字：兮。

　　契国乃冰雪之国，曾有无数貌美男人皆出自契国。而最有名的名唤：契兮玉。
　　“灼灼兮兮，叹其貌，似玉非玉也。”
　　这首连小孩子都会吟唱的歌谣，就是世人用来赞美契兮玉的，
　　契兮玉，据说是契国有钱人家的嫡子，祖上经商多年，富可敌国，又有传言，他是契国皇室中人，又或者与皇室脱不了干系如此云云。可是传言来传言去，真正见过他的人实在是少。

　　想起那日夜里的梦。
　　苏落淡声询问：“流放的车队……走了多久了？”
　　“大概刚好一整日吧。”碧儿奇怪的看了被隔放在桌上的果子一眼，用非常可惜的语气问道，“殿下不吃了吗？！这果子过了时辰可就要放坏了。”
　　“味道怪难闻的，不吃了。”苏落站起身轻拂衣袖走入里间，回头又向三位目瞪口呆的侍儿吩咐道，“夏儿准备些衣衫，我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