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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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惊雷将迷词从浅梦中叫醒，他睁开眼前却先感觉到额上落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随即他意识到，是雨滴。
仿佛是回答他，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他还没来得及从床上起来，床铺就已经被浇得湿透。紧接着他抱着薄而湿透的被褥慌忙躲在仅剩的一角屋顶下，看着雨渐渐打湿了屋里的一切，在地上积起来厚厚的浑水。
迷词叹了口气，紧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地咳了起来。
好不容易咳罢了，他松开捂着脸的手，果然见掌心有黑红的血。
似乎情况比昨日还不好了。
他来不及细想，更来不及为自己诊脉，血点便在眼中晃晃悠悠成了重影，耳朵里也出了岔子，异样的尖鸣穿而入脑，令他头痛欲裂起来，连受过伤的膝盖也疼得要命。
于是就连站也站不住了，不觉跪下来，跪在乌浑的水里，手指穿过积水抓起一大团已经松散的土，指尖不住地颤栗，不知是不是冷得——他的确自己也不清楚了，也许是疼得，也许是冷得。
迷词不知不觉间又脱力松了手，放任那些被抓起的土散在水中，令水愈加混浊。
他失了力气，浑然不知自己连耳朵里都流了血，唇角淌着血，只觉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叫他一点点、慢慢地侧着倒在了水中。
冰冷的水包围着他，迷词不禁想，就如此结束也好，这些日子实在病得辛苦，四处也都张贴着他的画像，自他从所谓庆功宴上逃走，皇帝便再不会放过他这样聚起民心的“异党”，必然会以他善使术法迷惑人心为由处置他，但愿那些拥他为“小仙君”的百姓不会被殃及。
想来这里离上京千里之远，也不能再见谢衡一面，谢衡不知道他病了，他还答应了他会回上京与他同游……
谢衡。
他脑子里慢慢停浮着这个名字。最终他已然病得迟钝的脑子想起了与之有关的一切，半垂的暗淡的目光竟缓慢地复了些从前的神采。
“谢衡……”
他病得厉害，嗓子沙哑，蓦地张口出声，嗓音便自然含混不清。迷词却一遍遍念起这个名字，像反复咀嚼一味良药，竟使他在其中感觉自己恢复了些许力气，踉跄着从水里爬起来，拖着病重的凡人身躯和滴水的被褥走向床榻。
旧岁旧日的景象在眼前闪过，仿若师父所说的留影法术那般分外清晰。街道城门，新袍高马，少年将军。他想起他想着那人时写的每篇诗文；想起简陋屋子里红泥小火炉，他请他试新茶；……想起两人共处的每一刻，都如在眼前重现。
可是此刻他为何……会觉得这一切美好又如幻影呢？
湿冷的床榻早已不能令迷词暖和些，但他却想着，他要好好睡着，等睡醒起来病好些了才能见到谢衡。且他行走于世间，所学皆为救扶百姓。秦水尚还穷苦，他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完……
究竟是什么？他好像心口有什么悬而未定的事，好像还有什么话想与谢衡说。
“迷大人，你写的这‘邻女笑是欲飞仙，岂知君赠庙此间？’这‘君’，该不是谢大人吧？这小庙果真是他送了奉你的呀，我就说大人当时也太高兴了，像是喜欢上谁家女子那般，原来是谢将军。”
迷词脑子里旁人的声音蓦地停滞了。
喜欢……他原来，竟是喜欢谢衡的。
他自己从未发觉。
他竟是一直喜欢谢衡的。
迷词发觉此刻原来将死之人是能感觉到生命一点点从体内流失的。纵然心脏剧烈跳动，思绪翻涌不止，也阻挡不了这结局。
可惜他知道那心意太迟，连告诉谢衡的机会也没了。
谢衡啊……
他想到他，触及回忆里那些有如虚影的美好，不自觉弯了唇角，却连这力气也微弱，笑意也如这性命流失般一点点淡去。
倘若可以……
倘若可以……。
他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迷词便沉沉睡去，病痛的肉.身与种种压于心间的尘事也被扔在飞远的梦境之下。
雨渐渐停了，天光复现，天地归于安宁静和，唯有檐上滴落雨水的声音，与远处隐约有薄白的炊烟、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那声音慢慢连成无名的曲调，像是在为谁而悲歌。
时间流逝中，一滴清透的雨珠落在他微扬而有延平的眼尾上，润湿了乌墨染就一般的眼睫，与他眼角沁出的泪珠融在一起，如天与之同泣。
然而这次却再没能令他睁眼。
……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引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