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味子弹》可雅

2、第一章

　　按照日本的探病礼仪买了一个果篮和一捧鲜花，顶着初秋还有点晃眼的阳光，托卡伊表情冷淡地拎着东西走到了从医生那里得知的病房门口，勉强打起精神，露出个好人会有的温和笑容，敲门后进入了病房。

　　跟自己向护士确认的结果一样，病房里的长发男人已经清醒了，正躺在床上出神，脸色还有些苍白。

　　他有张英俊的脸，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眼睛是积水潭一样的浓绿色，外眼角有一簇存在感很强烈的下睫毛。

　　现在的男人都喜欢留长发吗？

　　想起某个令人不快的男人，托卡伊垂下眼睛，又重新扬起笑容跟病床上的男人开口问候：“你醒过来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男人还有些恍惚。毕竟是刚刚经历了车祸，虽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伤势，总归也是昏迷了大半天。他缓慢地把视线转到托卡伊身上，轻声问道：“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吗？也对，毕竟是那么突然的事情。”托卡伊笑着把手里的果篮和花束放到病房的桌子上，拉出椅子坐到了床边，低头对长发男人解释道：“你之前被我的车撞到了，有想起来吗？”

　　“啊……”
　　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痛苦地皱着眉，犹豫地问道：“我记得…开车的好像是一位女性？”

　　“对，那是我妹妹。”
　　托卡伊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为难，他坐在椅子上向男人微微躬身，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实际上，这次车祸完全是我的过错，当时我就坐在后排，自顾自地拉着妹妹说话，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才会不小心撞到先生你。”

　　听了他的话，男人露出个包容的笑，摇摇头说道：“不，我也有责任，是我走路还走神的缘故。”

　　这个回答让托卡伊有些诧异地扬起一边眉毛，随即缓和了表情，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床头桌上，语气温和，措辞却很强硬地说：“由于事故的主要责任方在我们，所以先生你全部的医疗费用都由我承担了，您可以放心地在医院里住到康复。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其他方面的补偿需要我支付，您随时可以联系我，只要是合理的，我都会负责。”

　　这次换成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惊讶了，他理解了以后微微皱眉，再次摇头拒绝了托卡伊的金钱补偿：“只是一些小伤，很快就会好了。我也有一些积蓄，支付治疗费用完全没问题，感谢您……”

　　男人突然卡壳，意识到两个人还没有交换姓名。

　　托卡伊主动接过了话：“欧希尔·托卡伊。按照日本的念法欧希尔是名字。”

　　“欧希尔先生是外国人啊…”病床上的男人端详了一番托卡伊的面孔，笑着说道：“确实，五官非常精致呢。”

　　而后他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诸星大，我的名字。”

　　托卡伊摸着自己的脸，表情有些古怪。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

　　“没有人夸过欧希尔先生长得很好看吗？啊…抱歉，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形容一位男士？”
　　诸星大用那双浓绿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托卡伊，十分真诚地说道。

　　实际上如他所言，托卡伊是个很漂亮的男人。他有一半欧洲人的血统，皮肤较亚洲人更加白皙，轮廓柔和五官精致，却难得的没有半点脂粉气。无论东西方哪一边的审美都会认为他是个精致古典的漂亮男人。更何况他还有一双瑰丽的紫色眼睛，对着窗台打进来的阳光，那双紫色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琥珀色亮光，足以惊艳所有见过那双眼睛的人。

　　“不，不用道歉。我喜欢你夸我的长相。”
　　托卡伊展开爽朗的笑容，他看上去像是一下子高兴了许多，兴冲冲地从果篮里扒拉了一下，拿出一个苹果，用随身的匕首利落地开始削皮。

　　“我是个混血日本人，不算外国人。我给诸星先生削个苹果吧？”

　　看着突然兴奋起来的托卡伊，诸星大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过还真是有缘分，我也是混血日本人呢。”

　　刀片灵巧地转过一个圈，一条又薄又整齐的苹果皮被刀子从果肉上剥离。托卡伊在削苹果的空隙抬头冲诸星大微笑。

　　“唉，这么巧。诸星先生的父母是哪国人？”

　　“父亲是美国人。”

　　“这么说起来确实是呢，”托卡伊手上动作不停，苹果皮以一个稳定的速度一点点被切下来：“之前有在诸星先生的钱包里看到几张美金。”

　　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导致误会，他又立刻解释到：“就是之前事故的时候，诸星先生晕过去了，办理住院的时候为了确认诸星先生的身份，我擅自翻找了你的口袋和钱包。不过请放心，我什么都没有动，发现没有身.份.证明以后就给你放回原处了。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可以帮你把钱包拿过来确认一下。”

　　“没关系的，我相信一个主动提出承担医疗费的人，不会在意我钱包里那一两百美元。”诸星大以视线示意托卡伊给出的那张名片，口吻很是肯定：“如果你是个坏人的话，我就不会在医院里醒来了，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就是个坏人。

　　托卡伊露出个被夸奖到难为情的笑容，手指按住刀背用力，完成了削皮的最后一刀，把一整条苹果皮拎起来扔掉。

　　“欧希尔先生手很稳。”
　　诸星大看见了被扔掉的苹果皮，从头到尾宽窄几乎一致，薄厚适中并且一直没有断过，这并不是普通的手稳就能解释过去的技巧。

　　托卡伊冲诸星大眨眼，理所应当地接下了这个评价。

　　“那肯定的嘛，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技。”
　　他擦干净刀子和自己的手，用一张纸巾垫着，把削好的苹果塞进诸星大没有针的那一只手里，又抽出两张消毒湿巾放在他抬手就能拿到的桌边，可以说体贴到了每一个细节。

　　也正是这份体贴泄露了他的去意。

　　诸星大了然地瞥了眼手里的苹果，拿着没有吃：“欧希尔先生要走了？”

　　“是的。”托卡伊的脸上带着歉意， “我这次来是因为听医生说诸星先生清醒了，所以来向您说明补偿的事情。名片我留在这里了，我的承诺时刻有效。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联系我，不过我平时工作比较忙，可能是我的助理答复您。”

　　“没关系，请不要放在心上。”两个混血日本人的礼数都十分周到，诸星大礼貌地推辞致谢：“耽误您这么长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应当以工作为重。名片我收下了，日后如有打扰，还请您海涵。”

　　“我这边才是，感谢您的宽容。”
　　无用且繁琐的礼节折磨结束以后，托卡伊走出病房走廊，没有进电梯，而是从楼梯间慢慢走了下去。他皱着眉，十分不耐烦地咋舌，手指快速地在手机按键上敲敲打打。

　　他要回去查一下这个诸星大的身份。同这个男人的接触虽然看起来一片正常，但总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无法安心。

　　不要钱不追责，即使是个普通好人也不可能这么宽宏大量，除非他有更大的谋求。

　　发出邮件以后托卡伊合上手机，面无表情地让手机在手指间转了两圈，搓了搓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地顺着楼梯走了出去。

　　病房里的男人拿着手里的苹果仔细观察了一圈，确认走廊里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才把苹果放到消毒湿巾上包起来，毫不在意地扔到了床底的垃圾桶里。

　　他打开手机里的侦测程序，排除监听电波干扰的可能以后，发了一封邮件。

　　［计划有变，目标更换。］

　　是一封发送成功后就立刻删除，也不会有回信的邮件。

　　托卡伊……匈牙利托卡伊地区产出的贵腐酒，被誉为匈牙利的国宝，几百年来一直是欧洲王室的贡酒。

　　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代号当成姓氏使用吗？本以为按照计划，他会见到那个组织的底层成员宫野明美，没想到那辆车里竟然还坐着一个托卡伊。

　　该说是节外生枝还是意外之喜呢？

　　他侧头看向窗户。午后昏黄的阳光散在玻璃上，反射出自己的影子。他看着影子左右转头，客观的评判自己的长相。

　　应该有吸引男人的魅力吧？

　　玻璃上映出的人影无声地冷笑，病床上那个虚弱苍白的男人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峻又锐利的猎人，浓绿色的眼睛狼一样凶狠，绝不会让自己盯上的猎物有逃跑的机会。

　　欧希尔·托卡伊，除了这个虚假的名字，自己几乎没能从与那个男人的交谈中得到更多的信息。堪称滴水不漏。

　　但是原定的计划必须要取消了，这个男人显然对接近妹妹宫野明美的外人都十分警惕，言辞间一直在把车祸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试图淡化宫野明美在这次事件中的影响。

　　贸然接近宫野明美只会引起托卡伊的敌视，对自己建立人脉进而加入组织的目的不利。

　　化名为诸星大的FBI王牌——赤井秀一，在卧底计划开展的第一个环节，遭遇了意料之外的事件。

作者有话说

　　再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