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松风 ...
-
第二天早上猝不及防地下起了大雨。
文聆是被雨滴拍打在楼下彩钢板上的声音吵醒的。他睁开眼睛，稍微思考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并不在熟悉的房间里。
哦，想起来了，自己现在身在K市，从事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
他转过头去，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显示现在是早上七点半。目光所及之处，他看到靠窗边的那张床上有一团不明生物，那大概是蒙着被子睡成球状的程鹭吧。
文聆怕吵醒仍在沉睡中的程鹭，于是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然后走出房间。
沿着那个因为堆放了很多杂物而变得狭窄的旋转楼梯走下楼，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油炸气息。
“你起来了。”
厨房里传来了程莺的声音。
“我买了油条和包子，豆浆大概还有五分钟煮好。”
“哦。”
文聆看到随意堆在餐桌上的纸袋，里面装着炸得蓬松金黄的油条和热气腾腾的包子。
“包子什么馅的啊？”他盯着包子自言自语，却被程莺听到了。
“肉的……对了，小鹭起床了吗？”
“还没，睡得像个包子……”
“哈哈，他睡相就这样，你快点叫他起来吧，豆浆快好了。”
“好。”
文聆再次爬上楼梯。
房间里，那个包子状的不明生物变幻了形状，露出了一点点人类的头顶。
“你醒了吗？”文聆小声问道，但并没有收获回应。
文聆走上前去，拿起他放在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
程鹭没有设置锁屏密码，他点亮屏幕，把音量调到最大，然后运行《稀树庄园》的游戏终端。
这个版本的游戏登录音效是巨大的岩石破碎和树木生长的声音，文聆记得昨天看程鹭玩游戏的时候并没有把登录音效关闭。
对于《稀树庄园》的玩家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叫醒服务了。
平板电脑发出一声巨响，被子里的程鹭抖了一下，伸出一只胳膊在床头柜上不断摸索着，似乎是想找到自己的平板。
文聆刚把平板放到他手中，那条胳膊就迅速地缩进了被子里，仿佛是在狩猎的野生动物一般敏捷。
过了几秒钟，他又把平板电脑推出了被窝。
屏幕上写着【我姐让你干的？】
“是啊。”文聆笑着说道，“快起床吧，老板买了油条和包子。”
平板又缩进了被窝，过了三秒钟又被推了出来。
【包子什么馅的啊？】
“肉的。”
不明生物终于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像是养精蓄锐完毕，准备开始捕食的寄居蟹。
“文聆，手机带着吧。”
“带着。”
“微信加一下，我拉你进工作群。昨晚幻影鹿杀疯了，忘了这回事。”
程莺一边啃着油条，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点开了添加好友的二维码。
文聆把手中的包子塞进嘴里，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程莺的微信头像是Alison的女战士Q版形象，二头身包子脸的女战士举着比她身高还高出几分的长刀，看上去非常可爱。
文聆刚把包子咽下去，就看到微信提示自己已经被程莺拉进一个名叫【稀树庄园养老院】的群里。
【程莺：有没有醒着的，都来欢迎一下我们工作室的新成员啊！】
真是令人猝不及防的欢迎词，文聆连忙打起了字。
【Lynn：大家好，我叫文聆。】
然而直到他们喝完了豆浆，都没有一个人回复。
难道说自己……这么不受欢迎的吗？要融入新的职场环境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坐在文聆身旁的程鹭放下手机，拿出平板电脑开始打字。
【今天是周末，扰人清梦如同谋财害命。】
文聆看着平板上面指示的时间，这才恍然大悟。除了他们几个，谁会在双休日的早上八点不到回复老板在工作群里面的指示呢？
“叮咚。”
传入耳中的声音并非微信回复提示音，而是门铃的响声。
程莺在厨房洗碗，程鹭已经坐在电脑前登陆了游戏，于是去开门的就理所当然地变成了文聆。
门外站着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女孩，身穿浅红色衬衫和牛仔短裤，右手拉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姐，我忘带钥匙了……你是谁？”
文聆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女孩的话语打断了。
“我知道了，你是新来的打杂。”她伸出左手举起手机，指着微信群中的消息说道。
嗯，她说的确实是自己新的职业定位，不过，总觉得“打杂”这个词怪难听的……
“这是谁的快递啊？”女孩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拎起一个快递问道。
看那个包装的形状，应该是文聆昨晚在购物网站上订购的键盘。
K市的物流速度值得称赞。
“进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快递小哥，地址是这里没错，但是这个收件人的名字不小心沾到了雨水，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个字母……”
坏了，昨晚下单的时候只改了收货地址，忘记改收件人了。
文聆心想，这场雨来得真及时。
“如果不是你们谁的快递，那我就打电话叫他来回收了。”
“别……这个是我的快递。”文聆连忙阻止她再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小鸥，是你吗？”身后传来了程莺的声音，文聆回过头去，看到她一边擦着手一边向门口走来。
“嗯，我回来了。”面前的女孩低声回答道。
随机指令系统，是《稀树庄园》即兴模式的进阶玩法。
因为需要较强的逻辑思维和一些编程能力，所以能玩好随机指令的人并不算多。
简而言之，就是将指令石等特定材料与普通游戏素材结合，制作出可以随机改变状态的素材，比如让一块红色原木每隔10秒就随机变一个颜色。
《稀树庄园》的玩法众多，其中随机指令系统上线时间不长，却绝对属于“高龄玩家”的乐园。
眼前这个女孩看上去比程鹭还要小几岁，记得程莺说过她还在上大学，但是游戏技术已经不容小觑。
程鸥的账号Anna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女孩，角色是魔法师。
她坐在屏幕前，双击着程鹭昨天堆积好的地图元素，一边在弹出的绿色指令编辑框里输入命令，一边又打开了一个悬浮私聊窗口。
她倒是很习惯通过文字与无法说话的哥哥交流。
【Anna-CrySpring：这个导流器怎么放这里？】
【Anna-CrySpring：[截图]】
【Amey-CrySpring：哦，放错了。】
【Anna-CrySpring：这吊桥上要布陷阱吧。】
【Anna-CrySpring：[截图]】
【Amey-CrySpring：嗯，放三分之二的地方。】
【Anna-CrySpring：随机指令？】
【Amey-CrySpring：嗯。】
【Anna-CrySpring：放什么怪？】
【Amey-CrySpring：毒蜻蜓吧。】
文聆看到坐在身旁的程鹭抿着嘴唇，用一脸认真的表情盯着屏幕，感觉他在自己妹妹面前显得格外沉稳内敛，这难道就是一种名为“哥哥”的偶像包袱？
在直播间粉丝面前是个爱怼人的毒舌主播，在自己面前是个外冷内热的酷哥，在姐姐面前是个听话又爱撒娇的小屁孩。
仿佛是有多重人格一般。
那么，真实的程鹭又是什么样的呢？
文聆摇了摇头，自己只是一个陌生的打工人，有什么资格去窥探他的内心呢？
吃过简单的午饭，程鸥回到电脑前继续未完成的随机指令编写，文聆和程鹭按照昨天说好的，准备去附近的购物中心采购衣物和生活用品。
“真的不用预支工资吗？”他的老板仍然重复着昨天晚上的问题。
文聆正准备开口，就被站在自己身后，一手拎着个厚厚的帆布环保袋，一手拿着两把伞的程鹭推出了房门。
外面仍然下着蒙蒙细雨。
昨晚黑灯瞎火又匆匆忙忙的，文聆并没有看清整个小区的环境。在这个高档小区里，不管是绿化还是公共设施，都符合昨晚自己在手机上查到的房价水平。
早就听说做游戏直播挺赚钱的，没想到真实的收入水平远超文聆的想象。
走在前面带路的程鹭，并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只是一个劲地向前走着，直到遇上十字路口。
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黑色的雨伞之下露出略带犹豫的眼神。
前方是绿灯，两侧也没有转弯车辆，难道说……
“你不敢一个人过马路吗？”文聆问道。
他摇摇头，走到文聆左边，伸出右手拉住了自己没有拿伞的左手，然后拉着他向马路对面走去。
文聆一下子摸不着头脑。
“难道说，你是觉得我不敢一个人过马路吗？”他再次开口，身前的程鹭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文聆看到他的耳朵略微有些发红。
直到两人在马路对面的购物中心买齐了生活必需品，程鹭也没有回答他的提问。
“绿荫？树荫？这个图放眼望去就是一大片松木树丛。”
晚饭的时间也不能浪费，程家姐弟三人开始讨论新地图的名字。
【我觉得应该叫“松风“。】
程鹭放下碗筷，拿起放在膝盖上的平板电脑，打了一行字。
露顶洒松风……夏日中难得的凉意铺面而来。
文聆站起来去厨房添饭，等他回到餐厅，程莺已经开始总结陈词。
“那就说定了，周三晚上开新地图，我让Pipi发二次预告的微博了。”
说着她看向自己的妹妹。
“你那天晚上没课吧。”
“嗯。”程鸥一边细嚼慢咽一边点头。
做学生还真是辛苦，文聆心想。白天上课，晚上还要开直播。
自己的学生时代是什么样子的呢？也许是因为太久远了，记忆都变得有些模糊。
文聆站在一旁，看着三人围坐在一起讨论的样子，眼前浮现出了一幕似曾相识的场景。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松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