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教主vs盘星教主》以鹤言

8、魔物

　　在灰原雄死亡后的一小时后，夏油杰被甩了。

　　……怎么想也不像认真的吧！

　　年轻的咒灵操使并没有把它太放在心上。等处理了灰原的尸体，想起给江之岛盾子发短信，却始终没有回复的时候，他才迟迟地有了已经分手了的实感。

　　江之岛盾子是个会轻而易举杀死同类的异常者。反复无常，没有耐性。

　　——但夏油杰没想过，自己也会被她毫无理由地抛弃。

　　“我根本对你没感情诶。”

　　樱发少女临走前的话语终于迟钝地咒灵操使的思考回路。

　　平时的小动作和小破绽，奇妙的态度像是许多散碎的珍珠，终于有了最关键的绳线，得以被穿在一起。

　　江之岛盾子接近他的目的，只有三点。

　　其一，获取咒灵残害人类的监控录像。

　　其二，借助咒灵操术研究新奇的术式。

　　其三，使夏油杰本人绝望。

　　至于感情，那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夏油杰没有再徒劳地尝试联系江之岛盾子。

　　“杰。”

　　在高专偏僻的露天阳台上，家入硝子叼着烟卷给疲倦的咒灵操使续上了火。

　　“灰原的事情，不是你的问题。”

　　她吐出一口烟雾，看着它在炎热的空气中渐渐飘散。

　　“……不要想太多了。”

　　夏油杰是个纯粹的笨蛋。忧人忧己、执着于模糊的正论和意义，始终黑白分明地想要一条路走到黑。

　　——就算他在某一天突然选择叛逃，她也不会太过惊讶啊。

　　“我知道。”

　　夏油杰撑着栏杆，烦躁地捋了把额发。

　　就算是同伴死亡，咒术高层也不会给他们安排悲伤和休息的时间。一件件的任务冷酷无情地摊派在某一个人头上——就像他们都是某种源源不断的消耗品。

　　……灰原的结局，迟早会成为每一个咒术师的结局。

　　七海会死。他会死。悟也会死。

　　然后变成档案里一行不起眼的小字，等待着张开尖牙利齿的咒术界吞咽下一批懵懵懂懂的学生。

　　——只要咒灵存在，这样的生活就不会有尽头。

　　而当江之岛盾子转头离开，夏油杰终于无处诉说。

　　生活继续运转，作为特级咒术师，夏油杰接到了前往小山村祓除咒灵的任务。

　　起初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千篇一律的挥手告别，五条悟一边打游戏一边叫他给自己带点萩饼，医务室里的家入硝子坐在旋转椅上别开房门，咬着烟尾告诉他记得活着回来。

　　……而他最终也没有回来。

　　山村太小了，小到出了两个有咒术师天赋的孩子就是惊天动地的事件，一定是地狱里的恶鬼爬进人间。

　　“事件的原因我已经解决了。”

　　疲惫的特级术师搔着额角，低下视线看着蜷缩在笼中伤痕累累的一对双子。

　　“把他们也除掉吧！”

　　愚昧的村民毫无所觉地挥洒着恶意。

　　“他们是伤人的怪物！早知道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应该杀掉！”

　　蔑视非术师的自己。否定这一点的自己。*

　　究竟哪边才是自己的真意？*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狭小村落，夏油杰终于想清楚了自己所要坚持的道路。

　　“各位，我们先出去一下吧。”*

　　他弯着眼睛把他们骗出房门，然后那点温和就在阳光的映照下像是雪花那样轻而易举地消失了。

　　杀戮把这个夏日的午后染成一片鲜红鲜红的古怪颜色，血溅在了咒灵操使的脸颊上。

　　普通人的哭叫和痛苦已经不会再让他动摇了。

　　非术师是挤占了人类生存空间的猴子。想要建立咒术师的时代，就必须将他们全部清除。

　　夏油杰冷静地挽起袖口，收起了粘上血迹的咒灵。

　　他的时间不多，高专很快就会查到这里。所以必须抓紧干掉那些已经不再重要了的猴子。

　　——就算是江之岛盾子，也不应该例外。

　　**

　　……是夏油杰。

　　江之岛盾子仰着头看他。散下一半的丸子头，脸颊上沾染了危险的血痕。眼神很冷，又有种不类人的慈悲。

　　身上也溅了很多血，滴滴答答地，沾湿了江之岛盾子的格子裙摆。

　　——看起来完全是刚刚杀过很多人的样子。

　　“原来如此。”

　　她灿烂无比地笑了。露出整整齐齐的牙齿，无端地让人联想到对着海豹微笑的鲨鱼。

　　“你绝望了啊。”

　　杰君原本是那种最无聊的性格。但是绝望之后立刻就变得不可捉摸起来了。

　　江之岛盾子感受着颈间越收越紧的力度，完全推测不到下一秒是会松开还是索性夺走她的性命。

　　——这不是、超级棒吗！

　　超高校级的绝望脸颊晕红，就连身体都在轻微地颤抖。眼神很亮，像是面前坐着的不是掠夺生命的极恶诅咒师，而是她此生最完美的作品。

　　夏油杰已经不可能再做回那个前途无量的高专学生了。

　　从此以后，他只能在绝望的深渊中不断下坠。直到像是划过夜空的流星那样——在大气层中燃烧殆尽。

　　她摸向腰带上的隐藏按钮，悄悄地按了下去。

　　江之岛盾子不是个愚蠢的女人。

　　甚至恰恰相反，她太聪明了。聪明到引发不幸，把一切都裹挟进绝望的漩涡。

　　没有什么……能轻易杀死她。除非她主动选择了死亡的绝望。

　　特级诅咒师的指腹在江之岛的颈子上沉重地擦过，动脉正在皮肤下一刻不停地跳动。咒力在空气中嗡鸣，即使他做出了粗暴又血腥的事情，夏油杰仍然没有沾染丝毫的动物性。

　　他坐在地上，居高临下地蔑视着江之岛盾子。

　　犹如神佛蔑视座前的魔物。

　　她已经不再和他是同类了。甚至属于必须清除的罪恶。

　　……。

　　夏油杰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把它们咽进了喉咙。

　　他的手逐渐不可阻挡地收紧，像是收割生命的死神本身。

　　而江之岛盾子睁着眼睛，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她不动弹也不挣扎，直到隐藏起来的红灯开始剧烈地闪烁。

　　她张开唇瓣，注视着夏油杰绝望的脸颊。

　　“骸。”

　　她说。

　　寒光像是穿过寂寥夜空的闪电，眨眼间刺穿了夏油杰的手臂。

　　始终掩藏起来的底牌，超高校级的军人撞碎了玻璃，身上的刀刃枪弹萦绕着咒力的痕迹，那些全都是咒具。

　　夏油杰在她身上看见了伏黑甚尔的影子。

　　……猴子。

　　愤怒的火焰开始在他的心中燃烧。

　　指节被他捏得泛白，体积庞大的咒灵凭空出现。

　　连咒灵本身都无法察觉的凡人如何伤害座上的神明？无论是江之岛盾子还是战刃骸，其实都没有和特级诅咒师正面对抗的资本。

　　于是双胞胎姐姐拽着自己珍贵的妹妹，迅速地跳进了江之岛盾子留给自己的秘密通道。

　　红光又一次闪烁起来，这栋房子在建立之初水泥墙板里就放满了管装的□□。

　　——只要一个机械制造的小爆炸，整个空间都会陷入火海。

　　在樱色的发尾消失在夏油杰视野中的同时。

　　最后一声倒数结束，死神敲响的钟声响起。

　　在剧烈的爆炸发生之前，夏油杰只来得及用虹龙护住自己。其他的一切——包括江之岛盾子去向的线索，全都在火焰中泯灭了。

　　挡住视线的虹龙乖顺地躲开，夏油杰看着在空白的废墟上不断燃烧的火焰，没有去管不断滴着血的左臂。

　　……他会找到江之岛盾子。

　　然后，杀了她。

　　而住进临时避难所的江之岛盾子除了战刃骸，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走。

　　“把伤口包扎一下吧，小盾子。”

　　身上还带着硝烟味的双胞胎姐姐拿着绷带走到她跟前，忧心地看着她手臂和大腿上的擦伤。

　　“真是的。能不能抓住重点啊，姐姐。”

　　樱色长发的少女轻轻巧巧地抱怨着。抓起旁边放着的棒棒糖，啊呜一口咬住了。

　　——暂时必须躲着夏油杰才行。

　　也不是说不能杀了他啦。江之岛盾子漫无目的地想着。

　　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做出了这么完美的作品诶！就这么杀掉的话也太浪费的吧！

　　要是能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那就太好了……

　　江之岛盾子稍微想了一会。还没等她把灵感记录下来，本应无人知晓的门铃突兀地响了起来。

　　战刃骸抽出刀刃，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视频选项。

　　可视电话上映出的是白发蓝眼的少年咒术师。

　　“喂。”

　　江之岛盾子拿出咬着的棒棒糖，挑着眉看向自己没用的亲生姐姐。

　　“你没有擅自向咒术界申请紧急庇护吧？”

　　——来者是夏油杰的同窗挚友，六眼神子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