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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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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时橘红色的光撒在大街小巷,夏季的热意还没有散去。
“荆总,这就走了?”史蒂文摆好了桌子,荆挑正好抓着书包从里面包间出来。
少年浅浅打了一个呵欠,随意摆了摆手。
“走了走了。”他揉了揉眼睛,说话时还满是倦意,“你家老板那阵仗我可招架不住了。”
抓着他打了一整天的游戏,榕溪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点也不休息,偏偏又遇到荆挑这个游戏黑洞,连输一下午后好胜心都起来了。
好不容易等他睡着,荆挑可不打算奉陪到底,算算时间,该放学了吧。
“您辛苦了!”史蒂文深知自家老板的秉性,喜好颇多,游戏偏颇。
与此同时,门口走进来一个人,高高瘦瘦的少年,五官清隽端正,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淡漠,与酒吧的环境竟有些极其明显的格格不入。
荆挑放慢了脚步,定睛一看,他的身上规整的套着一身蓝色校服,不偏不倚,与荆挑身上这套来自同一个学校。
史蒂文也注意到了进来的人,擦着桌子的动作一顿。
“不好意思,我们这儿还没营业……”
“我找榕溪。”
陌生的少年出声道出了来的目的,与荆挑擦身而过时目光斜了下来,不过就只是一瞬间,快到荆挑都以为那是错觉。
荆挑恍怔片刻,茫然地咧了咧嘴。
他刚刚是…白了我一眼吧?
不解地挠了挠鼻子,荆挑一头雾水地提着背包继续往外走。
史蒂文看着荆挑走远,收回视线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人一番,虽然对方身上是校服,但他那种冷漠的眼神却不禁让史蒂文心下产生了一丝不安。
“额。你找我们老板有……”
“他在包间吧。”少年依旧面无表情。
史蒂文微怔。
少年了然,只是用不容置喙的口气说道:“我跟他说过了,今天会来。”
说完便自顾自地往里走,熟门熟路的样子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来。
史蒂文傻眼了,竟然连阻拦的动作都忘记了。
骑着自行车的少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如同逃出牢笼的飞鸟,一瞬便冲向了天际。
胡迁的书店还是一如往常的没什么顾客,荆挑将车停在门口,而后蹦蹦跳跳地跑了进去。
“老胡,我好饿,赶紧……程先生?”
站在书架边的人应声回头,见到他仍旧只是点了点头。
“下午好。”
程影的嗓音是真的好听,但语气里掌握的那个度总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疏离感。
荆挑倒是不怎么在乎,十分自来熟地靠近他,顺势瞟了瞟他手上的书。
“看什么呢?”
“绘本。”程影回答。
闻言,荆挑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卡通动画图案,没什么字,全篇下来都是图绘,饶是他看多少眼都觉得这只是一本普通的儿童书籍。
“你们艺术家,都这么有童趣的吗?”
“不算。”程影轻声说,“只是恰巧翻到罢了。”
荆挑:“……”
“老胡呢?”荆挑伸着脖子往四周望了望。
“刚出去。”程影说话时也并没有将目光从树上挪移,“他说出去买瓶酱油,让我自己看着先看看。”
荆挑扯了扯嘴角。
胡迁一向是这样,开着店也想到什么干什么,总之这家店在他眼里已经完完全全不那么重要了,唯一留下的理由,或许还是因为这儿离柳妍风比较近。
“哈~”
再次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热意上涌,荆挑的眼尾也不自觉地泛了红。
他懒懒地倚在书架边上,微闭了眼,散漫地问:“明天周六了,第二次写生定在哪儿呢?”
程影抬头,刚准备说什么,目光却忽然定格在少年人的脸上。
荆挑的五官实在过于惊艳了,白皙的皮肤哪怕是惹了一星半点的红都能引人注意。
“槐河吧。”
程影若有所思,轻声回答,“傍晚,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可以吗?”
“嗯?”荆挑不解,他扭头望了望外面,热意正在逐渐退下,“这个时候过去能干嘛?”
程影笑了笑,目光落在他眼尾的红上。
他说:“带你放风筝。”
荆挑理解不了艺术家的审美趣味自己突发奇想,当然,作为欠债人,他也只能连声顺从。
槐河的水并不湍急,水波击打在岸边的石头上都掀不起什么声响,没劲却又有劲,毕竟每当太阳正落山的时候,余晖的光能将整条河都铺盖上,然后闪闪发光,很是漂亮。
“咱们槐乡的水最是养人。”荆挑踩在岸边,说着便捧起一捧水泼在了自己脸上,轻轻一抹后,一本正经道,“纯天然,无污染,你们城里可少见。”
程影被他惹了笑,竟真的走了过来,一手舀水洗了洗手臂上的热意。
“嗯。”程影肯定地点了点头,而后侧头玩笑道,“确实清凉。”
“那是。”荆挑用手刁了刁水朝他撒过去,极其嘚瑟,“怎么样,艺术家,给我们槐河宣传宣传?”
程影甩了甩头发忙站了起来,也不恼,嘴角的笑意再也没有收回去。
“我没什么名气。”他弯唇,“不过我尽量。”
夕阳西下,傍晚时分,河边的风就不太好掌控了,荆挑双手缠着风筝线,刚开始还耐心地牵着时不时坠地的风筝,慢慢地就不太耐烦了。
“啧!”
少年的不悦像是灌满了风,沉甸甸的,晃晃荡荡地扑入了作画人的耳中。
程影端坐着,手中的笔勾画出了那个满脸不高兴的少年人,情绪波动在画上,动笔之人终是收了尾。
荆挑觉得自己是绝顶聪明的,可偏偏总是在一些小事上展现出了笨拙,这让他感到了些许郁闷。
紧皱着眉,荆挑拉了拉风筝线,又一次想要将多余的长线收回来,这时,正在努力的手突然被轻轻抓住。
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手,细长到骨节都是隐藏起来的,连指尖都削了圆润,艺术家的手连触感都是不一样的暖。
“不着急。”程影的声音从耳廓掠过,带着一许刻意的安抚,“慢慢来。”
他的语调惯是这般平淡无起伏,可偏偏却像音符一般不太稳定地跳跃在荆挑的心上。
他忽然就恍惚了一下,迷蒙间竟忘记了那只风筝本该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才对。
风过得扭捏,一会儿不慌不忙,一会儿又突然急促起来,如同奇迹一般,程影让风筝活了。
“好了。”他收了手,轻轻一笑,声音还挺好听。
荆挑心一颤,下一秒就感受到了手里风筝线拉扯的力度。
“卧槽卧槽!这么猛!”荆挑惊呼出声,而后突然像个孩子一般奔跑起来。
少年的笑容就像是这七伏天的日头,光芒万丈,明明沾着高温,却伤不到人。
程影莫名地加深了笑意,指尖仿佛都还剩下什么,他只轻轻揉搓,像是那种触感都还在一般。
他竟忽然不知道该怎么下笔,怎样,才能将这满目温馨都刻画下来,又怎样,才能让这今日余晖不止笼罩在局部上。
从外界描绘入心底,那般忘我的享受与愉悦,或许才是真正的童真。
画纸上标注了少年奔跑的影,在落日下,仍旧耀眼好似明日曦光,暖暖的世界,温润的风,程影极少在写生时感悟这些。
这时,画纸上点着的笔有了瞬间的颤抖。
程影睁大了眼睛,左手紧紧抓住了右手手腕,逐渐用力,试图压下那种不受控制的颤抖,可长期的麻感卸了手上的力气,指间捏着的画笔还是掉在了地上。
他紧紧皱着眉,额面上渗了些许热汗。
“艹!”
突然急转而下的沾带不一样的情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程影身形一僵,下意识地朝发声源头望去。
原本跑得肆意的人正坐在地上,面色痛苦地抱着左小腿。
“荆挑!”程影紧张地瞪大了双眼,推开面前的颜料盘就朝他跑了过去。
原本为了贪图凉快特意换了一条平日难得穿一次的夏季短裤,结果没成想这一摔直接把膝盖摔破了。
“我看看!”程影蹲下身,轻轻拨开了他试图捂住伤口的手,膝盖上的皮破得深,上面沾着碎石,整个伤口都流出了挺多血,这一瞬便洗了半个小腿。
程影皱了皱眉,而后就背过了身去。
“?”荆挑没看懂,木讷地眨了眨眼睛,“干……干嘛?”
“上来,我背你去医院。”程影头也不回地说。
“啊?”荆挑受宠若惊,嗐了一声,“这…这这,多不好意思啊?”
程影抽空再次看了一眼他的伤口,转过身来盯住他,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程影:“那我抱你回去?”
荆挑怂了。
他听话地闭上了嘴,眼神飘忽地伸开了双臂,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意思。
程影又被他的动作逗笑了。
“其实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荆挑的话痨模式在此刻忽然开启,他一只手抓着程影的肩,另一只手虚空地搂着他的脖子,絮絮叨叨地说,“我小时候偷偷下河摸鱼摔了,后脑勺着地,直接给我丢晕好吧!但小爷我就是命大!”
“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程影适时的接了一句。
“那是!”
少年人的活跃在此刻都挡不住,这一路上反而还越说越来劲。
程影也认真听着,必要时才时不时搭一句话。
从长街巷到医院距离挺远,荆挑说什么都不去,没有办法,程影只能将他带到附近的小诊所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处理。
“这儿这儿!”荆挑在程影的背上指路,刚刚包扎时鬼哭狼嚎的荆爷此刻又恢复了元气,“往这儿上去。”
拿钥匙开了门,程影又好人做到底给他放到了沙发上。
“这几天就不要到处乱跑了。”程影将装着药的袋子放在桌上,耐心地说,“记得按时吃药换药。”
“知道知道!”荆挑无所谓地瘫在沙发上,“累死了。”
此刻背了他一路的程影:“……”
无奈地摇了摇头,程影锤了锤腿起身。
“既然到家了,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诶?”荆挑立马坐了起来,“你是不是没吃晚饭?”
“?”程影疑惑地望着他,缓慢地回答,“是没吃,但我并不饿……”
“我饿我饿!”荆挑高声强调着,“正好冰箱里还有点面条!看我给你露一手吧!”
说着就要站起来,程影伸手摁住他。
“还是我来吧。”男人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
荆挑捏拳轻咳:“那多不好意思。”
程影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细致地挽着袖子,迈步向厨房走去。
荆挑重新瘫倒在沙发上,享受着这惬意的晚上,满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