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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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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曦的别墅在白山湖区,这边因着一大片湖得名,一到春天,成群的白鸽就会在这里停留歇脚,这个时候,秋天的大雁南飞走了,湖边就只剩下垂髫的柳树。
别墅区就建在白山湖里面,独栋别墅是沈曦离婚后分得的财产,回国的日子她不回沈家便长期待在这里。
荆挑倒是极其喜欢这里的居住环境,很是适合养老。
车子从自动打开的门通过,一路驶向地下停车场,两人便乘着电梯到一楼。
“诶,你们来了。”
沈曦正拿着杯水站在落地窗边,听到电梯打开的声音回头回头,就看到了那边正在换鞋的两人。
沈曦有着标准美人骨相,高眉骨,高鼻梁,整个五官都显得立体标致,特别是她身上自带的那种清冷的气质和贵气,不笑时就会让人觉得客套疏离。
“还以为得再有会儿了。”
她将杯子放下,盈盈笑着朝他们走来,“这就是阿挑吧。”
荆挑忙拨了拨正在帮自己换鞋的人,脚步一跺就将拖鞋穿上了。
“沈阿姨好。”
他双手垂在腿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乖乖地问好,“我是荆挑。”
沈曦身上是一套纯白色的长款旗袍,走路的动作慢慢的,黑色直长发就这么软软地落在肩上。
“果然跟程影说得一样好看。”她眼里的笑意更浓,“快进来吧。”
她仔细打量着他的脸,目光直接而毫不收敛,看得荆挑觉得心慌慌的。
“默默呢?”
程影往前站了一步,生生截断了她的视线,他单手拉住他的手腕,将人轻轻往身侧带了带。
沈曦轻笑一声,目光变得耐人寻味,但也没多说什么。
“在房间写题呢。”
她让荆挑随意,然后自己走到冰箱边拿出了几瓶水,“程影说你喜欢喝酸奶啊?跟默默倒是挺像的。”
她眼线画得细细的、浅浅的,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更温柔了一些。
“昂,对的,沈阿姨。”
荆挑捏了捏他的手,从程影身后探出头来,“沈阿姨,我给您带了点Z市的特产。”
他说着就拎着那个红色的盒子走了过去,身上的牛仔外套将他整个拢着,快走起来都是带风的。
“阿挑,不要跑。”
程影手心还留有余温,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蹲下身将鞋放进鞋柜里。
“还给我带礼物了。是什么呀?”
沈曦看起来很高兴,顺手将酸奶瓶打开递给他,说着就要去拆盒子。
“好像是什么糕点吧,听我舍友说很好吃……”荆挑抿了抿瓶口,为难挠了挠下巴,“其实我也没吃过。”
沈曦指尖停在牵绳上,她抬眼看他,倒是莫名地觉得好笑,半开玩笑道:“我可以叫你阿挑吗?不然都不太好熟稔地夸你可爱了。”
“您随意就好。”
荆挑捧着玻璃瓶,指尖点着瓶子,敲出了细碎的声音,他眨了眨左眼,正经开玩笑回答:“拿人手短嘛。”
沈曦被他逗笑了。
盒子里又包裹了第二层,包装倒是挺精致,她细致地拆着包装盒,里面装着的果然是类似于桂花酥一样的糕点。
“好吃的。”
沈曦咬了口,先脆后软的口感倒是别致,她抬手将头发别回耳后,“默默就喜欢吃甜的,一会儿你给他拿过去吧。”
“我?”
荆挑睁大眼睛,有些茫然。
来的路上程影说,默默胆子小,怕人,要是他不理你,也别生气。
“嗯。”
沈曦微微一笑,视线瞟向那个已经走向客厅的人,说话的声音也拔高了不少,“别担心,默默会喜欢你的。”
程影意有所感,眯着眼看了过来,沈曦单手一摊开,无所谓地一耸肩。
程影每一回来都得拿着照片跟程默介绍一遍。
也不知道程默托他送回去的巧克力有没有送到。
沈曦擦了擦嘴角沾着的糖碎,轻轻往他肩上一拍:“阿挑,我先去补个觉,一会儿袁阿姨会来做晚饭,有什么想吃的就跟她说,千万别客气。”
话刚说完,她就从盒子里拿了两颗糖酥走了。
“……”
这行事作风,跟柳妍风倒是挺像的。
荆挑握着瓶子小口小口的喝,没多时便见了底。程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习惯性的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想什么呢?”他自然的接过那个空了的玻璃瓶,忽然问,“想不想去看看他?”
“可以吗?”
荆挑猛一抬头,犹豫着问,“不会吓到他吧?”
程影嘴边是清浅的笑,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牵着他的手往另一边的卧室走去。
红杉木的门上挂着一个长方形的牌子,上面写着“无事勿扰”四个字,熟悉的楷体。
程影带着他站在门边,抬手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一下,停顿两秒,然后再敲了两下,放下手又等了等,片刻后他就直接推开了门。
房间很大,里面却只有一张床、一面桌子和两把椅子,没有过多的装饰品,使得整个卧室显得尤其的空。
而在那一张桌子前,正坐着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男孩儿。
“默默,今天的休息时间到了吗?”
程影并没有直接走上去,而是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礼貌而尊重,“阿挑来了,想跟他说说话吗?”
荆挑诧异于程影对待他时的小心翼翼,紧了紧手上握着他的力。
卧室里再次安静了下来,房间的主人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贸然闯进来的客人。
荆挑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般的局促,罕见的充当一个话不多的人的角色。
静静的等着,程影也没主动打破这时的沉默,安抚性地捏了捏掌心里放着的手。
片刻之后,纸张翻页的声音终于停了。
坐着的人缓慢直了直腰,异常平静地转过头来看了他们几眼,目光在荆挑脸上停了几瞬,而后又重新转了回去,只是动作的间隙已经伸手将旁边那辆椅子悄悄地拖了出来。
程影欣慰的笑了,他松开荆挑的手,示意他过去。
荆挑却有些莫名的惶恐,用嘴型无声的问他怎么聊?聊什么?
这样手足无措的荆挑倒是少见,陈颖十分自然地抬手去抚平他因紧张而皱起的眉,慢条斯理地轻声说:“他早就想见你了,对你很感兴趣,也很好奇。”
荆挑瞬间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程影说过,程默有轻微的PTSD,后来一场发烧再醒来,就忘了很多事,但是他本来就不喜欢跟人交流,甚至习惯于在自己的世界里与自己说话。
至于为什么得创伤性后遗症,荆挑也没刨根问底,只是在看向小孩时眼里也多了丝疼惜。
房间的门从外面合上,里面只剩下两个人。
见他认真写着题册,荆挑也没说话打扰他,只是往嘴里塞了颗糖。
Z市的特产确实够甜。
荆挑自顾自的又塞了一颗在嘴里,然后便动作很快地连着拆开第二颗,放到桌面上,试探性地、轻轻的慢慢的推了过去。
写字的笔没了动作,握笔的人仍旧缓慢而平静的看了过来。
他就这样盯着他很久,盯得荆挑手心都冒了汗,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小孩就拎着那个册子推到他面前。
“做题吗?”
刚刚十岁的孩子,问出的问题让荆挑都没反应过来。
这,确定才十岁吧?
回想着他的十岁,还在牵着隔壁家的老黄牛跑。
“做题的时候心会静下来,也不会想其他的东西了。”
他眨着眼睛,认真极了,“哥哥说,要少吃糖,吃太多,不好。”
所以他才每次只给程影两颗,因为他说,那个叫阿挑的人也爱吃糖。
男孩儿的声音比想象中的要更显成熟一些,只是或许是因为不常说话,嗓音是有一点微哑的。
他的表情太过专注,像是对待一件特别庄重的事情,让荆挑莫名的心都柔软了。
他想抬手摸一摸那颗小脑袋,终究作罢,只是耐心的回答:“那我不吃了,我看着你写,可以吗?”
干净的草稿纸上布满了规整而清晰的草稿痕迹,捏着的笔尖溢出的墨水透在纸张上,逐渐覆盖了几个数字。
男孩儿这才将目光挪了回去。
那支笔又重新的动了起来。
荆挑偷偷的摁着手指关节,不太明显的声音让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似乎都拉进了几分。
那支笔却又突然停了。
荆挑同样盯着那一处,看了半晌,正当他以为小孩儿是在发呆时,却见他伸手从卫衣前面的宽口袋里摸了摸,荆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掏出了两颗巧克力。
在他诧异的目光中,他正大方地与他分享。
荆挑整个人都愣了,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我看了你奥赛获奖的报道,两次。”
小孩略显笨拙地将巧克力摁在他手心,眼睛里闪着星星似的,“你很厉害。”
荆挑抿了抿唇,简直要被萌化了。
十岁而已,通通都还只是孩子。
“谢谢。”
他郑重其事地手下那份奖励,他犹豫,再犹豫,轻咳了一声,“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吗?这可是拿过金奖的手喔。”
程默倒是没有犹豫地将脑袋递了过来,巧克力都像是带了点温度,要被融化了。
荆挑眼睛唰的亮了。
原来养个孩子是这种感觉啊。
跟养猫相似又不相似。
程影再次敲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荆挑搂着小孩子讨论一道物理题的画面,荆挑说话的声音轻轻的,跟往常很不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两个人仍旧没有注意到他。
他靠在门边笑了。
“两位同学。”
程影出声提醒,“晚饭要吃什么?”
荆挑终于注意到了他,笑嘻嘻地点了两道菜,然后特别熟稔地揉着程默的头顶问他想吃什么。
“炸酱面。”
程默想了想,跟他说,“袁阿姨做的炸酱面很好吃。”
荆挑瞬间就懂了。
他举了举手:“那我也要炸酱面。”
桌边坐着的两人一应一和,画面出乎意料地和谐。
程影第一次清楚地感受到,家的氛围。
他应了声好,又说:“默默今天是不是忘记休息了?”
程默沉迷于学习,甚至达到忘记时间的地步,久而久之,程影就给他列了个计划表。
程默瞬间将头转回去了。
见状,荆挑捏着嗓子咳了两声。
“我们刚刚说了会儿话。”他打掩护道,“我还教他打了局游戏。”
程影深知某人打游戏的水平,没说什么,只是亲自动手将桌上的题册收了起来。
“夏楠尘给你买了新的乐高。”
他拿过程默手上的笔,“在游戏房里面,去玩会儿,吃完饭再写。”
小孩倒是很乖,点着头从椅子上起身往外面走。
“啧啧。”
荆挑托着脸感叹,“需要家长提醒才去玩会儿的小孩,默默真的不要太优秀。”
程影曲着食指刮了一下他鼻翼上的光,笑着说:“你别惯着他,他眼里只有学习,很容易与社会脱节,这样对他不好。”
“也是。”
荆挑摸了摸鼻子,“那等到寒假,我们带他去槐乡吧?那边风景好,过年的时候还热闹。”
程影:“到时候你问问他?”
“可以啊。”
沈曦对植物的喜爱程度不太像是因为当初的一时兴起,她的别墅里有一个花房,里面的花向来是他自己打理。
“沈阿姨。”
荆挑端着杯水恰好走进来,里面站着的应声回头,黑色的长发已经被她用一根褐色的簪子盘了起来。
“陪默默写了一下午题吧?”
沈曦手上拿着一把剪子,见他过来,笑着说,“难得遇到第二个愿意跟他安静待在一起的人。”
“默默很乖。”荆挑喝了口水,似在思索,“不过真的很聪明,一点就会,看不出还没上学。”
程影只提过,一点意外,程默一直没能去学校。
沈曦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又露出个了然的表情。
“听说那家人有家庭老师,默默跟着学了一段时间。”
她轻声说着,将手上那点枝叶剪去,叹了一声,心情忽然就变得有些微妙,“也难怪当初程影会生气。”
荆挑没听懂。
他将杯子里的水喝完,朦朦胧胧地听她说话,然后就突然听到她问了一句:“你和程影在一起多久了?”
“咳咳…”
一口水呛到嗓子,荆挑咳的脸都红了。
“怎么脸皮这么薄?”
沈曦微滞,调侃了一句,而后微笑着跟他说,“程影直接跟家里说过了,他在谈恋爱,而且,他能带你过来见默默,也说明了很多事情。”
荆挑尴尬地揉了揉喉咙,始终保持着安静的样子。
秋天也没能对花房里的植物产生额外的影响,沈曦手上的花依旧开得很好,下一瞬,那朵花便随着她的动作抖落了一片花瓣。
沈曦蹲下身捡了起来,揉在手心里。
“说实话,那件事以后我都以为他这辈子会孤独终老了。”她的目光有着极其沉重的情绪,看荆挑看不懂,对方却又轻松一笑,“不过,看到那个人是你,我是很放心的。妍风的孩子,总是更像她一点。”
她与柳妍风的关系在柳妍的嘴里只是“一点同学情”,可在沈曦这里,对柳妍风的评价似乎很高。
不过,荆挑终究没忍住好奇。
“那件事?”
他犹疑片刻,紧着眉头问,“什么事啊?”
“你不知道?”
沈曦一愣,后知后觉,“他没跟你说?”
“嗯?”
荆挑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我应该知道吗?”
剪子直接将那朵掉过花瓣的白色的花丛枝头上剪了下来,沈曦面色都白了白。
荆挑眉头皱得更紧了。
“默默在游戏房吗?”
沈曦突然将剪刀放到一边,然后将剪下来的那一朵花递给他,“我先去看看他。”
她这一次却走得很快。
生硬的话题转移与躲避,荆挑倒是没有那么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