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到一只害羞忠犬》郁逢早

3、第 3 章

　　然而当万物都静寂，消息声也没再响起时，宋意融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毫无睡意。

　　“他好娘啊，”男生稚嫩的声音像魔咒一样在耳朵里回荡，“我们别跟他玩啦。”

　　“快，老师出去了，快掐他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哭了。”

　　“哎，宋意融，你就配一个人玩。”

　　“你爸爸妈妈把你宠成小公主咯，娇气包，老师也不喜欢你，没人喜欢你，略略略。”

　　头很痛，像装了一架嗡嗡作响的直升机，在脑子里吵嚷个不停。

　　“意融，你有弟弟了。”辛曼香的声音依旧柔和，却比冰冷的刀剑还要伤人，“以后你就可以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为什么？

　　没人给他答案。

　　“妈妈，弟弟叫什么名字啊？”宋意融的眼神天真极了。

　　“叫宋子承，你的弟弟，”辛曼香不再看他，转而对着摇篮温柔地喊道，“来子承，妈妈抱。”

　　睡意尽数跑走，宋意融再也睡不着，干脆爬起来穿上外套，昏头昏脑，却又熟练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颗鸡蛋。

　　煎蛋的时候，宋意融什么也没想，只是沉默地多撒了大半的盐。
　　蛋在煎锅里滋滋作响，细盐均匀地撒在蛋面上。

　　盛出来的煎蛋色泽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盐巴的味道在口腔中漫延，通达神经一般，有神奇的魔力，让他的情绪平静下来。

　　很咸。

　　怪不得让他有点想流眼泪。

　　爷爷给他煎的鸡蛋总是很咸，但宋意融都会乖乖伴着米饭把煎蛋吃光。
　　很多时候，煎蛋的味道已经记不清了，但唯有那咸咸的记忆仍然留在宋意融的味蕾里，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在爷爷去世的这些年里，再次给予他安慰。

　　吃光的盘子被他用温水洗净，放回碗橱，宋意融重新洗漱，躺到床上。

　　心神安宁许多，在月亮悄然隐匿到云后时，宋意融终于闭着眼睛睡着了。

　　醒来时翻开手机，时间竟还早，天都还没亮，只稀稀拉拉响几声鸡叫。
　　他趿拉着拖鞋，慢吞吞挪到阳台，打了个哈欠，头发乱糟糟的，但看起来又格外松软。

　　阳台靠墙的位置摆了一张藤椅，宋意融抱了电脑过来，放起老电影，手边放了一杯牛奶。

　　这个时间的日头刚刚好，不至于太亮。

　　黑白色的电影缓缓播放着，虚动的光影映着宋意融的脸，阴郁不平。

　　“宋意融？”像在平静的湖面抛了一颗小石子。
　　一道声音带着试探，落进耳朵里。

　　宋意融偏了偏脑袋，透过雕花的白色栏杆，看到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肩膀平直，身高腿长，微微仰头，正沉静地看着阳台。

　　“醒着。”宋意融收回视线，捋了捋衣角，站起身，趴在栏杆上心不在焉地答，“你走正门进来。”

　　周朗：“好。”

　　他依旧是脱了鞋再进，黑色袜子，干干净净的，宽阔的脚底板，显得脚挺大。

　　宋意融站在门口随意一瞥，很认真地问：“是不是脚长的人都长得很高？”

　　周朗抬起头，睫毛很轻地扇了一下，半晌温吞着道：“不知道。”

　　宋意融穿一双灰色袜子，拖鞋外的半截脚踝细得很，秀气占了八九分。
　　周朗盯了两秒，耳朵便发起烫来。

　　想起周朗的来意，宋意融转身回屋，“我昨天晚上写完就放客厅了，应该就压在遥控器下。”

　　周朗跟着他走，高大的身影仿佛都能把宋意融遮住，但他惯于一言不发，所以当宋意融不说话的时候，房子里便变得非常安静。

　　但宋意融有时候很享受这种安静，这样会给他一种做什么都不费力的感觉。
　　周朗带来的这种低存在感，就很好地消解了宋意融隐藏很深的一些焦虑。

　　面上不显，宋意融拿起被压得平整的纸张，顺口说：“你吃过饭了吗？”

　　周朗接过，闷声答：“吃了。”

　　“行，那我就不留你吃早饭了。”宋意融耸肩笑了笑，“或者，你想再喝杯茶也行。”

　　“不用。”周朗拿起纸扬了扬，“这个麻烦你了。”

　　宋意融朝他眨了下眼睛，“不麻烦。”

　　周朗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还是问：“你吃饺子吗？我家包了多的。”

　　宋意融抻了抻腰，也没拒绝，直接道：“好啊，谢谢你。”

　　周朗又回家一趟，给他包了份饺子过来，拉开椅子，坐在宋意融对面等，好等会顺便把碗拿回去，他介绍：“饺子是玉米猪肉馅的。”

　　“玉米甜得很。”怕宋意融不爱吃，周朗忍不住补了一句。

　　宋意融看了看碗里的饺子，形状个个可爱，但就是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让他的胃倍感负担，他抿了抿唇，难得纠结：“我可能吃不完这么多。”

　　他抬眼，状似无辜地问：“你还吃吗？”

　　周朗愣了一下，“怎么？”

　　“我可以再拿一个碗，我们分一下。”宋意融灵机一动，又笑了笑，卧蚕淡淡地圈在眼下，像一条弯弯的小溪，“还吃不吃？”

　　空气安静了两秒，周朗开口：“嗯，吃。”

　　宋意融给他拿了新碗和筷子，夹了一半分出去，眯眼笑笑，“辛苦你。”

　　袖子很柔顺地往后滑，露出宋意融的手腕，上面的一颗小痣在周朗眼前掠过，随后，袖子再次滑下来，将它挡住。
　　周朗伸手接过宋意融手里的碗筷，回神，道：“快吃，要凉了。”

　　只剩碗筷静悄悄地碰撞声，宋意融一口只咬下半个，吃一口便愣神嚼一会，吃相不是那么规规矩矩，反添了些自由散漫。

　　吃毕，宋意融起身洗碗，把干净的碗碟还给周朗，“帮我谢谢阿姨包的饺子，很好吃。”

　　周朗捧着碗，稳稳当当地站着，“不用谢。”

　　宋意融朝他挥了挥手，“那慢走？”

　　周朗点头，弯腰穿上鞋子，紧接着转过头，耳垂再次变红，道：“我妈不在家。”

　　宋意融：“嗯？”

　　周朗：“饺子是我包的。”

　　周朗走了大半天，宋意融还在回想，然后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

　　大帅哥。
　　真可爱。

　　抱着电脑又码了几个小时字，宋意融终于感到眼睛酸痛，腰背酸胀。
　　书的剧情推进到了一个很关键的地方，宋意融不好动笔，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去厨房倒了水喝完，宋意融换了件出门的衣服，什么也不带，只身出了门。
　　接近傍晚，山后的晚霞格外美，彤红的落日被云雾分为两半，投下半红半橘的颜色。

　　出门左拐，走了一段距离，便是很长的一条道路，乡间的马路不算宽敞，但也足够车子通行。
　　宋意融挨着路边散步，看远处的霞彩，和近处的油菜花田，风的味道都好像是软甜的。

　　美的事物总能很轻易地把人的心情往好的方向带。
　　回来的路上，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天黑乎乎的，吹着凉凉的风。

　　路过周朗家，门关着，也没亮灯，应该是不在家。

　　宋意融淡淡看了一眼，没在意。

　　过了两天，白杨树的头像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周朗：我现在在市里，你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吗？

　　宋意融没回答，而是说：看你家这两天一直没人，原来是去市里了啊。

　　对面隔了几分钟，才回过来新消息。
　　周朗：嗯，亲戚装修，我过来帮帮忙。
　　周朗：我爸妈也一起来了。

　　宋意融又有点想笑，打字回：没问你这么多。

　　那边安静下来，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太合适，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起来。

　　宋意融：最近有点馋火锅，要是你顺路的话，就帮我带个锅回来吧。
　　宋意融：谢谢你啦^^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周朗闷声拍了几张照片过来：要哪种的？

　　宋意融点开图片看了看，圈出一个。
　　宋意融：想吃鸳鸯锅［大笑］

　　周朗：好。

　　晚点时候，熟悉的敲门声响起，宋意融趿拉着凉拖鞋去开门，脑袋上还湿答答的滴水，看见周朗提着个箱子，问：“回来了？”

　　“嗯，”周朗伸直手臂，把箱子递到他面前，“你的锅。”

　　宋意融倚着门，抱住箱子，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又麻烦你一趟，今天晚上来我家吃火锅。”

　　宋意融支出食指，晃了晃，一字一顿道：“不要再拒绝。”
　　细白的手指，手腕上谜一样的浅色小痣，周朗的眼睛仿佛被圈进那晃荡的衣袖里，喉咙滚了滚，垂下眼皮，“今天晚上还得忙…”

　　宋意融不说话，只看着他，单眼皮一眨不眨，下眼圈发红似的，像抹了霞。

　　周朗只好道：“明天晚上，我空。”

　　宋意融：“也行，那不见不散。”说着，他弯着小拇指，示意周朗，说：“拉个勾。”

　　周朗：“不用了，我”

　　宋意融坚持：“拉个勾。”

　　周朗静了静，最后服软，做出看起来幼稚无比的约定。
　　他肤色深，偏黝黑，拇指勾在一起的片刻，形成黑白分明的一幅对比图。

　　手指上某一小块皮肤仿佛蓦地弹动了一下，条件反射让他在碰上的瞬间率先松开手，随后马上把手揣进衣服口袋。

　　触感转瞬即逝，宋意融很轻地撇了下嘴，收回手，站直腰，道：“这样就算约好了。”

　　周朗：“嗯。”

　　宋意融：“明天且看我的拿手大菜。”

　　周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