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花开》野耶

1、起

　　“呲呲，哎，放学哪儿玩？”
　　见俞野没回头，蒋川撕了张作业本揉成团往她位置上丢。
　　“滚蛋！今天有事没心情。”
　　触了霉头，蒋川依然不死心：“咋了，野子？”
　　俞野压着火，简单明了说了三个字：“没时间。”
　　感觉到自己再问下去估计被摁在地上打的机率很大，蒋川也不自找无趣，约其他人打桌球去了。
　　几人边打桌球边议论着，“俞野咋了？她爸妈也不管她，平时玩得比我们男的还疯？”
　　“不知道，她爸妈琢磨给她改名惹毛了？”
　　蒋川插话说道:“可能吧，她爸妈或许给她取个俞柔柔让她温柔点呢。”
　　“哈哈哈哈哈俞柔柔这名儿行！”几人附和道。
　　俞野连着打了四五个喷嚏，心想道谁他妈没事骂我啊。
　　昨晚被训了一晚上，爸妈出差四五天不着家不知道被哪个多嘴的亲戚告诉了二老，命令她今天必须按时按点回家。
　　刚进电梯，“哐当”一声。
　　电梯厢灯光全灭，也就愣了一秒，俞野笑了。真是老天爷都不让她按时到家。
　　常规操作通知保安室后，她靠在墙上，摸着黑找到了打火机和烟。
　　放嘴里刚点燃，烟头一暗一灭的。
　　好巧不巧，电梯门开了。
　　门外穿着维修服的工作人员看着她，两人都愣了会儿。
　　那人没憋住笑了出来，出声了的那种。
　　“第一次见，电梯坏了一女孩儿在里面抽烟的。”
　　俞野没笑，把烟头灭了。
　　语气不大客气地在出电梯门的时候对他说了句:“让让，挡着我了。”
　　切，看起来没比老子大多少，装屁装。
　　回家迟了，俞国兵不由分说骂得她狗血淋头。
　　前些日子俞野没回家被骂，自认没理。骂的时候一句没顶，这次自己啥也没做错。俞国兵边骂还喝酒，越骂越上头，最后口无遮拦骂她妈怎么生出这么个孩子，当初自杀的孩子怎么不是俞野的时候。
　　她“噌”的一下火了，说了句“清醒了再跟你孩子说话！”摔门走了。
　　俞国兵没骂够，人都走了半天还迷迷糊糊开门往外头骂。
　　隔壁邻居大姨又借此教育孩子:“长大后别学俞家那女儿，不让人省心。”
　　真气头一上来俞野就压不住，走在河边踹半天垃圾桶给人踹倒了，又给人扶起来。
　　跑小卖部买了一体啤酒提着去了河边公共休息椅上，一口气喝了两罐。路边老奶奶盯着她看了半天。
　　去公测上了厕所出来，才喝了两罐的啤酒还被人偷了。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找不到地方去了，她也不想找蒋川那堆人。
　　兜兜转转又回了家，结果哪成想还走错了楼。
　　俞野没转头走，一个人坐电梯上了这栋楼的最高层。
　　坐在平台上，还有风吹。
　　还好，不算太糟。
　　三十楼这么舒服，能看得见整个城市的样子，能吹不冷不热的晚风，怎么有人会从三十楼往下跳呢？
　　她想大喊，朝着全世界大喊。
　　“去你妈的，都给爷滚！”
　　楼下传来骂声，“谁大晚上乱叫啊！让不让人睡觉啊！”“疯子吧！”
　　疯子。
　　“看你半天了。”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话。
　　俞野没转身，“是鬼咯？”
　　和下午一样的笑声穿出，“没死。”
　　俞野转身，这次男孩没穿维修工作服，普普通通的运动装搭配。
　　“有毛病？你是偷窥狂还是跟踪狂？”
　　“……”
　　“我是正常人。”
　　正常人大晚上跑天台？谁信啊？
　　“大晚上不回家？”
　　“没家。”
　　俞野语气冲，是个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她心情不好。
　　“回家，不然我报警了。”
　　俞野转头，眼神锐利，直勾勾的，蒋川那堆人都知道，她这眼神多半是要打人了。
　　“别看，不想打架，你没成年是事实，相信你爸妈会感谢我的。”
　　“老子自己回家，谢谢你的好意。”俞野冷着脸说。
　　走出顶楼时，她又倒回来问:“你叫啥？”
　　男人没看她，“没兴趣告诉你。”
　　好的，我记住了。
　　兜兜转转还是回了家，一回家就是满客厅的酒味，她的童年到现在都是这样的酒味，令人厌恶。
　　岑银赶忙过来看女儿，“这么晚了还赌气出去呀，下次可不许了。”
　　俞野径直走过客厅，“胆小鬼。”她说得小声，但岑银还是听见了，她站在客厅愣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自嘲道:“是啊，妈妈是胆小鬼。”
　　第二天，俞野照常去了学校。
　　坐电梯的时候，她又想起了昨天遇见的那个人。
　　她记得电梯里应该有维修人员的信息和电梯的维修情况。
　　在挺明显的地方，自己以前没认真看。
　　上面是男生很好看的字，至少是她认识里面很好看的。那帮狐朋狗友的字没一个能看的。
　　上面维修人员上一栏端端正正的写着三个字:宁远阳
　　没我名字好听，十个里面九个都是这名。
　　俞野好多年都没在家吃早餐了，岑银做了，但她没一次吃过。
　　买了几个包子，还好心帮蒋川那帮人买了热的八宝粥。
　　进了教室，丢了一个包子一杯八宝粥给蒋川又给了六人小分队的其他四个人。
　　江涛源受宠若惊:“啥意思啊哥，今儿没惹你啊，不会是我最后一餐吧。”
　　俞野踢了一脚桌子，“如果你想的话，满足你。”
　　秦佳凑过来问:“听蒋川说你改名儿了。”
　　俞野转过头眼神冰冷盯着蒋川:“你乱传我？”
　　“没啊，这不怪我啊，这你得问林昊泽，他们昨儿打桌球说的。”
　　懒得去理这帮傻子了。
　　“不改名，这名字我喜欢，这辈子不可能改。”
　　俞野学校里混了一天，早上睡，晚上天都黑了才醒。
　　蒋川走得时候拍了拍她，要不然还得睡到明早。
　　进电梯，维修人员一栏贴了张照片。
　　照片大概用的是学生时期的，男生还稚气未脱。
　　所以呢，宁远阳的理想是维修电梯？
　　回家把书包放下，俞野又偷溜去了上次那栋楼的顶层。她总有预感宁远阳会在这，所以蹑手蹑脚的。
　　结果人还真在，宁远阳穿着短袖，被风吹得鼓起来，长到遮住眼睛的头发被吹开，少年两手在平台上扶坐着，只要轻轻一跃，没人能拉得住。
　　“你要跳吗？”
　　“……”
　　宁远阳转过身看着小姑娘，俞野就站在哪儿，好像真的怕自己跳下去，“不跳。”
　　随后，他又补了一句，“你害怕我跳？”
　　俞野意识到自己想到了过去，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不好意思。”
　　“……”
　　“你怎么又来了？”
　　俞野走过来坐在平台上，“来玩儿，来吹风。”
　　沉默了一会儿，俞野怕被这气氛冻住先开口，“你怎么都不问我叫什么？”
　　“我知道，你那栋楼里估计没人不知道吧。”
　　俞野尴尬一笑:“也对。”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清少年头发下的脸后，俞野老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宁远阳看她一副沉思的样子，出声打断道:“玩会儿回家就回家吧，未成年。”
　　俞野:“……”
　　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着吹风，俞野莫名感觉心里好受了许多，这一天，俞国兵的话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这种话她没少听，不只俞国兵一个人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