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绽放》钟卿也

34、抓住

　　吴乘岁手里有一幅谢沾思发给他的春风巷地图。

　　接受之前，他还大放厥词说，这种地方，男人身在此处就是一个有形的指南针，意思是不需要，但是谢沾思执意让他浏览一遍。

　　他向来不跟小丫头片子起争执，不然显得没有风度。

　　现在已经不是风度的问题，他直接照着看了，跟做菜离不开菜谱一样。如果可以，他都想把地图贴在脑门上。

　　他要尽量找一个可以尽可能的省力来逮住陆北居，又能让自己脱身的地方，不然凭借陆北居的能力，脱逃之后，很可能隐匿一段时间，那么，他们这一晚，包括前几天的准备工作都将白费。

　　任何一个有担当的人，都不会允许失败的节点卡在自己的环节。

　　他甚至开始放慢脚步，虽是有意，但不明显。前面就有一个死胡同，他的任务就剩下几百米的距离，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

　　“老头儿，老子不陪你玩儿了！”

　　后面传来一句轻松的嘲弄。

　　“操！”
　　吴乘岁无语至极，怕什么来什么，还他妈招来一句年龄上的歧视。他才三十岁，不是六十岁，叫叔叔还能勉强接受，更何况还是被叫“老头儿”，这简直就是人格上的侮辱。

　　他立马转身，大骂一句：“嘛呀，咋俩指不定谁老呢，妈的，老子非得抓住你，教你怎么当孙贼！”

　　“你抓住我再说！抓不住你就是我孙子！”陆北居没有一点慌张，甚至还敢回头看吴乘岁的正脸，下一秒，“我靠——噢——”

　　仲知清的身影飞旋过来，一脚正好踢在陆北居结实的背上。陆北居承力而倒，两膝直接跪地，他双手撑出，下一刻便起身，没想到又被身后来了一记锁喉。

　　“谁——啊！”陆北居忍着窒息的痛苦向后抡起一拳，“我——操，偷袭算什么本事！我操！一个娘们儿……”

　　仲知清轻松一躲，反手拧起陆北居的手臂。男女之间的力气本来就存在一定的悬殊，仲知清不能错失良机，她利用陆北居短暂的错愕，用通行证的尖角抵在陆北居脖子间的大动脉上，“陆先生，我们好好聊聊吧？”

　　为了不让过多的人注意到他们，她将人拖到了一个拐角。

　　隐隐的刺痛告诉陆北居，这娘们儿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而且，这张脸，他似乎在哪里看过。

　　“姐，好说话，我不跑。”陆北居说。

　　吴乘岁火速赶来，替代仲知清的位置钳制住陆北居，然后用绳索绑住那双不断挣扎的手，还不忘嘴上逞能，“孙子，你爷爷来了。”

　　“去你妈的，找帮手算什么本事？还找个女的，你要不要脸！”陆北居看清来人，没有一点手下败将的念头，更没有任人宰割的自觉性，“真是老东西啊！呸，皮肤还挺好，做了几个热吉玛啊？”

　　吴乘岁能忍下去，就是真孙子了，即使不知道所谓的热吉玛应该是热玛吉。

　　他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军刀，二话不说就给陆北居剃了一个断眉。

　　“老吴！”付闻溪看吴乘岁还想下第二刀，立马出声制止。

　　陆北居的怒火并没有被打断，“□□，你个龟孙，你真敢啊？老虎脸上动刀，你别让我逮着你！我他妈哪天咬死你！”

　　“哇哦，爷爷好怕啊！”吴乘岁犯贱道，还装出瑟缩的模样。他平常就极擅伪装，这个动作明明很怂，却只能让陆北居气得跳脚。

　　陆北居眼睛瞪得比牛大，他的样貌是典型的那种武将风格，浓眉大眼，刚正之气非常明显。因为留着板寸头，现在又有一个断眉，显得多了几分痞气，这种模样，正好是当下女孩子追捧的“坏男人”型。

　　“你闭嘴！”付闻溪转脸就去看仲知清，除了衣服有点乱，看到没有伤口便放下了心。“陆北居，以这样的形式见面，唐突了。”

　　吴乘岁顺势把陆北居接过来钳制住。

　　交接中，陆北居正眼也不给付闻溪，“我以为谁呢，这不是三队队长吗？噢，不，前三队队长。”

　　之前的卫警局成员习惯了简称，三级卫警局的老大便是三队队长。现在，这种称呼基本上听不到了，如果在一级卫警局遇到老职员，或许还能听到。

　　“靠！你他妈最少四十岁，叫我老头子，不行，老大，我肺气炸了！我不踹他几脚，今晚指不定心梗过去了！”吴乘岁的成熟在陆北居面前立马喂了狗，谁都不会想到一向大大咧咧，做任务一丝不苟，对自己人保持一颗热枕之心，竟然被“老头儿”这三个字破了功。

　　付闻溪带着三分审视和七分见了鬼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吴乘岁打断。

　　“前三队队长，前你麻卖批，你一个前小小的芝麻队长还在这儿放屁，你配吗？”吴乘岁大骂道。

　　陆北居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喷子估计就是眼前这个人了。眼镜明明会把人衬得斯文一些，但眼前这个人的眼镜和胡茬配在一起，居然有点不伦不类，还真是少见。

　　“我不配你来抓我？”他反问道：“怎么，想跟学讨女人的欢心啊？”

　　陆北居没了刚才的盛怒，看到付闻溪后，反而安心了下来，即使面前有一个跳脱的猴子，也不在乎了。

　　付闻溪没敢让吴乘岁继续张嘴，抢先道：“这里没有监控，我就直说了。秦家最近找过你，他们对你说了什么？或者你答应了什么。当然，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不保证我们不会严刑逼供。你也知道，我们不归属任何一方。”

　　她同样没看陆北居，而是从口袋掏出一个监警，仔细地观察了一圈后，又把监警变成了手镯的形状，“喜欢这个吗？”

　　这个监警是升级版，多了锥刺和强电流的功能。

　　陆北居不可能不认识，即使退居多年，这样的东西也无法忘记。这个当初遭到上位者的强烈反对，但是因为他们这些成员的一致同意才留下来。

　　当年，他就是其中一个。

　　没想到，物换星移，这东西居然要用到自己身上了。

　　陆北居眼神闪烁，背部贴墙，“我可没投靠秦家，这事儿不可能。你们调查了，应该知道我父母怎么死的吧？我又是为什么进入卫警局的吧？”

　　“有烟没？”他眼里瞬间藏了很多情绪，“老头儿，借支烟呗？我眉毛的事情就不跟你计较了。”

　　吴乘岁没好气道：“你爷爷不抽烟。”

　　“给，只有这个。”付闻溪将自己的气烟递过去，最起码有二十个以上，“不要就没了。”

　　陆北居扯出笑容，“有钱啊，小队长。”

　　他往嘴里塞了五个，五声嘎嘣脆后，随即呼出一口气，“那年行动，一个支队，就我一个队长活了下来，你们知道吧？估计是不知道，上层把这个消息瞒得死死的，只是对外宣称，任务失败，我上诉失败。现在你们知道真相，是不是认为，一个谣言换一条命还挺值的？”

　　三人皆是沉默，只有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玩闹声。

　　这里是巷子死角，光线少得可怜，但不影响视线上的捕捉。

　　“我还是挺不甘心的，这些年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你们懂那种孤独吗？”陆北居自嘲了一声，“我有病，现在还严重了。不过好在，没人管我。你们能来找我，我其实还蛮兴奋的，甚至今晚我只做了一次就满足了。这种满足感不是满足身体上的欲望可以相媲美的。”

　　“老头儿，你从跟上我的那一刻我就发现了。你很聪明，很擅长伪装，但是你碰到了我。”他用弹烟灰的动作指了下付闻溪，“不愧是做过队长的人，我就没发现你。”

　　他不知道付闻溪是后来来的，但是刚被追踪的一段路程，也的确没有发觉。

　　吴乘岁忍受不了一个阶下囚招供的同时还顾得上讽刺他一番，刚准备回怼过去，就被付闻溪拉开了。

　　“卫警局的目的，我们暂且不谈，我们要知道的是秦家。”付闻溪说。

　　陆北居“噢”了一声，然后道：“我要是不这么说，你们会相信我后面说的话？”

　　付闻溪没反驳，只是解释道：“你说的所有的话，以及任何表情和行为都会被一帧帧地切割开，如果是谎话，我们会知道。你只要还会说话，我们都会拿到我们想要的信息。”

　　“忘了，你是做过队长的人，资源一定很丰富。”陆北居感慨很多，忍不住道：“我要是没被开除，说不定我就是二队队长了。”

　　“你他妈挺会做白日梦啊！”吴乘岁见缝插针，“你不知道前几年的事？人家是炸了一条腿，你嘴欠，头都给你炸飞！”

　　陆北居叹了口气，“我说，咱俩之间的怨气有这么大吗？”他指指自己的眉毛，“貌似我亏的更多吧？”

　　“咱俩不是怨气，是隔代仇。”吴乘岁客气道。

　　仲知清都看不下去了，沉默半天，这会儿只是拍了拍吴乘岁的肩，然后继续保持沉默。

　　陆北居深深地看了眼给了自己一脚的女人，然后刚准备捋捋气一五一十地交代，不远处又来了一段插曲。

　　“秦有方了！赶紧换个地方！”
　　“操，真是什么都抢啊！”
　　“搞得像是我在这里养小三，他来捉奸一样！老子母胎单身四十年啊，就这一个爱好！”
　　“走走走，晦气！”

　　“真是服了！老子才来两分钟，屁股还没摸着！”
　　“要屁股还是要头？快走吧你！废屁多！”

　　“秦有方？我们快走。”陆北居换了站姿，见没人动，急忙道：“给我带上监警，放心，我不跑。秦有方有清场的习惯，平常有恃无恐惯了。你这前任队长的脸太招摇了，他不能把看到卫警局的人，不然会发飙。这里不在卫警局的管辖范围，你找不到救兵。”

　　付闻溪没打算给陆北居戴上，但是陆北居自己从付闻溪手上拿走了监警，在他手上变成了指环后，直接戴在了大拇指上。

　　“妹子，你手上是有通行证吧？”陆北居把解开的绳索丢给吴乘岁，丝毫不在乎那满眼的惊讶，“我们走这边，可以避免和他们相遇。再不走，每个路口都会有人把守了。”

　　付闻溪立马联系上谢沾思，光触屏放在嘴边，“沾思，找我的定位，我们出来了。”

　　三人跟在陆北居的身后，仲知清跟了几十米，就知道陆北居要走那条路。通行证在她手里，她立马跑到最前面，趁秦有方的人封锁通道之前抵达路口。

　　陆北居对仲知清产生了点兴趣，他加快速度，赶上后，问：“妹子，你这身手，是不是进过卫警局的训练营？”

　　他只是觉得有点像，自己也不敢确定。比如那个老头儿，他一看就是野路子。

　　仲知清没有理睬，眼睛微眯，秦有方的人已经拦在出口了。按照以往的脾气，她不会留活口，但是今天不一样，付闻溪在这里。

　　“清掉障碍，我告诉你。”仲知清说。

　　陆北居眯起双眼，“妹子，我可不傻，杀人犯法的。”

　　“你想做大事，又不想承担风险，真想白日做梦啊！”仲知清的声音极具蛊惑力，“你父母的真相说不定就在监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