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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14.真假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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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在地上就要哭,花喜把我拽起来,一巴掌拍我后脑勺上:“你倒什么倒?还不到你倒下哭的时候,你要做的事儿多着呢!先料理了花婶的后事吧。”
我木然地看着花喜:“我亲娘死的时候我不懂事,没能难过到伏地痛哭,只能日后把那些难过一点儿一点儿补回来。花婶也像我半个娘亲,虽然她做了那么多错事,却总归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就不能替她痛哭一场?”
花喜说:“咱们是偷偷出来的,连马车都停在半里地外,你也知道村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全村都知道了。你还敢哭?你一哭,什么人都来了,你还能走得脱么?”
“走?要走脱到哪儿去?”我纳闷,“来人怕什么?我和乡亲们一起送花婶,不成么?”
花喜摇头:“不成,这事儿咱们悄悄打点,之后立即回宫,送花婶时花丫出面。”
这是什么道理?我不理解,便问花喜:“立即回宫?让我眼看着花婶死了,就拍屁股走人?我做不到。”
“做不到便逼着自己做吧。你有那么多事儿要上心,以后难两全的事情你还要遇见很多,难道每次都这么不管不顾,都这么任性?”花喜仍拽我走。
我这回真没觉得自己任性,倒觉得是花喜太过分。我拼命想挣脱,边挣边喊:“我脑袋大脑子小,肚子大心眼小,一辈子我就在乎你们这几个人,没那么多心思‘上心’太多事儿,也没那么大胸怀去管别的什么。”
花喜忽然一松手,我跌在了地上。她有些气急败坏:“是,你的确就最在乎这几个人!所以你最要紧的事,就是好好守着你皇帝爹和晋辰啊!你在晋辰身边,他尚且被人下毒,你出宫这么久不回去,他又会被人怎么害了还不知道呢。”
她是真的急了。不知为何,我忽然想到了父皇给我两道圣旨时那种拼命掩饰也掩饰不住的忧虑神色。他和花喜都算是处变不惊的人,最近却都如此易忧易怒,难道宫里真的乱到这种地步,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我爬起来,决定稍稍让步:“那也不是没办法,你先回去替我看着父皇和晋辰,我悄悄地送花婶,保证不会大哭,可以么?”
花喜叹口气:“留你一个人在宫外,等着别人来害你么?我不答应。”
停了停,她说:“我陪你躲在道旁看一会儿,就只能看一会儿,这样,我们也算送过她了。”
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花婶送葬下葬很快,似乎躲着什么似的,连哭灵的都没请,只是花丫领着一群孩子,同乡亲们一路送去了村后。我娘亲葬在那里,村里的乡亲们祖祖辈辈都葬在那里。坟堆一个连一个,大多连墓碑都没有。简单,却不孤单。我看着,总算放了心。
匆匆坐上马车返回皇宫,花喜让我把头埋在她肩窝里,只轻轻说了俩字:“哭吧。”
我摇了摇头,并没有哭。那似乎是一瞬间的事,我好像终于掌握了一门高超的技艺——纵使再伤心,也可以让眼泪锁在眼底,不往外流。
沉默了许久,我抬起头来问:“花喜,最近宫里要发生大事了,对么?我皇帝爹似乎知道,却不肯说,你似乎也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
花喜犹豫了片刻,点点头:“是,我知道。你父皇猜出个大概,却并不了解。他现在有心无力,就算想告诉你,也没有什么好说。”
“你还打算吊我胃口么?好不容易我关心这种事儿了。”我说。
花喜说:“不是我要吊你胃口,只是这事,涉及到你完全信任的人。我试了许多次,你都不肯对他有一点怀疑,那么有些话,还是由他自己告诉你比较好。”
我……完全信任的人。花喜试着警告我许多次的……
花喜不再绕弯子,直接告诉我:“你回去找小鱼,他若真是你心里所想的那种人,就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哪怕……他要做的事情很可怕。”
小鱼做的最可怕的事,就是心平气和地和沙净天喝酒聊天,还同住在骊居吧?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我不知道脑袋哪根筋转了一转,忽然问:“他是不是要谋反?”
花喜的神色异样,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又迟疑了一下,最后摊手道:“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告诉你的。”
我瞠目结舌。
不成,我一定要找小鱼问清楚!
一路我都十分忐忑不安,到了宫门口,意外地碰到了余公公送贵妃上马车。贵妃带着元昶,母子两个都病怏怏的,见了我们便从车上下来,到了我们车上说话。
“你这是要到哪儿去?”我问。
“去南边,找我叔叔。顺便找个清静的地方休养休养,这个宫里,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小贵妃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花喜递个帕子给她,她擦了擦泪,握着花喜的手很郑重地说:“雪溪郡主,多谢你……”
“不必客气。”花喜很迅速地说。
小贵妃转而来拉住我的手:“小星,你……你也带晋辰走吧。哪怕只是避一避也好,总好过在宫里……”
“你不必担心太多,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花喜安慰她。
“正是。”我违心地附和花喜。虽然按我本来的意思,我就是应该带着晋辰,跑到天涯海角去,让谁都找不到。
小贵妃继续抽噎:“也好……那、那我便走了,你们多保重。”
她转而回到自己的马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我很羡慕她。”我对花喜说。
“那就羡慕吧。”花喜说,“也不知道我们将来会怎样呢。”
哼,“将来”这东西,是个顶讨厌的家伙。
我们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花喜先开口说:“走,我陪你去骊居,找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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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骊居,花喜把马车停在门口,权衡了片刻,推我:“这边的人暂时不敢动你,你自己进去吧,余君禹若看到我,反而不敢说真话。”
我“哦”了一声,便讷讷地蹭进了骊居。
骊居近来冷清了不少,我四下晃了许多圈,也没有看到几个人,更别提找到小鱼了。后来在个花丛旁边看到了正发呆的金石,我才终于问到了小鱼的下落。原来他正和沙净天在茶室后室饮茶交谈。
所谓茶室后室,虽然门常年不锁,却也是个隐秘的所在,基本等同于小半个密室,他们在那里面,谈什么?
我顾不得谢谢金石,就奔向了茶室。
似乎有人下了令,茶室周围根本无人敢靠近,只有我冲了进去,直扑向后室。后室的门虚掩着,有人说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故意放轻了脚步,然而靠近时,里面说话的声音依然停了。
他们如此神秘!如此小心谨慎!在这种隐秘的地方交谈不说,一听见我脚步,就立即不谈论了,这分明便是……分明便是……
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了,我推门闯进去,一看果然是小鱼和沙净天,便质问他们:“你们密谋什么呢?密谋夺我父皇的江山,是不是?”
我自觉得这句话说得中气十足,就算声音天生不甚雄厚,也有一定的气势,沙净天却像看笑话一般,很轻蔑地看着我。
我愤怒地与他对视,他似乎有些感到被冒犯了。
“这么急,还真把自己当公主了么。”沙净天冷冷地说。
嗯?他说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沙净天瞥了我一眼,淡淡地问:“替身当了这些年,真就成得了公主么?”
我脑袋“嗡”地一声响,花婶临死前的疯话,断断续续地又回到我耳畔,戳着我的耳膜。
而沙净天,神情那样居高临下,仿佛他是什么大人物,抽出了宝贵的时间,来点醒我这糊涂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