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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07.麻烦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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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不见,小鱼还是那么神奇。总是他一句话说出来,我就傻了,瞪着两个眼睛张着个大嘴,无话可说,简直像个金石似的。
再看金石,果然正挠着脑袋看我们,不明所以。
大约我和金石同时犯傻的样子真的很可笑,小鱼和晋辰竟同时嘿嘿笑起来。
我瞪晋辰,他跟我做鬼脸。小鱼就摸摸他的脑袋,开玩笑说:“晋辰,回去好生管管你娘亲,看她那傻样儿。”
晋辰撇撇嘴:“才不呢!娘亲还是傻的好玩儿。”
小鱼总算哈哈大笑了,附和晋辰道:“没错,还是傻的好。”
我瞪着他们两个,恨得牙痒。
晋辰忽然又老气横秋地补了一句:“不过,爹都不要娘亲了,晋辰还是要管娘亲的。”
我愕然,我跟他讲的“爹”,可绝对不是这种爹啊,他当时并没有会错意,如今却忽然冒出这么多让人大觉惊悚的言论……
我看小鱼,他正皱眉。这下不用我切入话题,他也觉察到了晋辰的异样。
晋辰看我们两个都愣着,金石在一旁又一贯地傻乐呵,眨巴着大眼睛问:“晋辰说错了么?”
不是对错的问题,有些话再对,也不适宜六岁的孩子来讲。
我摸摸晋辰的脑袋,对小鱼说:“我正是想要问你这事儿呢。晋辰最近总说些不合年龄的话。有时就显得过分懂事,有时……就显得太容易闯祸了。”
我把晋辰的的私生子言论告诉了小鱼,小鱼轻轻地“哼”了一声:
“这么小年纪就对女性长辈的问题如此挂心……还真和他爹一模一样。”
我想起梨儿姐姐说过沙净天喜欢缠他姑姑的事儿,不由得恶寒。
“不会晋辰也……”我吓得赶忙问小鱼。
“说不准。”小鱼一本正经地说,“这事儿我说了也不算,我只是个教诗词的先生,你不如去问老牛。老牛本事比我大多了,你知道的。”
我忍不住又瞪他:晋辰又没有病!
“不过嘛……”小鱼瞥了一眼晋辰,转回正经话题,“你刚说的那事儿也奇怪……小孩子不会突发奇想凭空学会新词儿,必定有人告诉他。我说这人肯定心存不轨,要教坏晋辰,你一定得小心。”
“才不是呢!春好姑姑才不会教坏晋辰!”不料晋辰听了小鱼的话,忽然十分激愤,大声反驳起来。
我和小鱼对视一眼,小鱼眼中略有些得意神色。我就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晋辰虽是聪明孩子,也总会上当。
问题迎刃而解,果然有个人教了晋辰这样的话,就是春好。
可是……春好?又是春好?
我有些忿忿,春好很好啊,干吗总和我过不去?
“我问她去,到底为什么啊……”我即刻就要领着晋辰走,小鱼拦住了我。
“别,小心打草惊蛇。你不如先问问晋辰。”
“就是,问晋辰,晋辰知道春好姑姑不是坏人!都来问晋辰。”晋辰拍胸脯做肝胆相照状。
都叫“春好姑姑”了,难道春好和沙净天结拜过?
我问:“晋辰,你‘春好姑姑’跟你说了什么?”
晋辰说:“春好姑姑说娘亲很可怜,娘亲喜欢余先生但必须嫁给爹。所以娘亲跑出去,和余先生生了晋辰,所以……爹不要娘亲了。”
我不是一般的窘。
晋辰还拍拍我的手背,安慰我:“娘亲是好人,爹都不要娘亲了,娘亲还等着爹。晋辰要对娘亲好。”
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撞墙。
可是,奇怪,春好怎么能和晋辰这么要好了?她最开始不乐意像玉锦那般做晋辰的“跟班”,晋辰可并不喜欢她啊。
“晋辰,春好姑姑什么时候和你说这些话的?”小鱼替我问出了心中疑惑。
“娘亲和花姨姨去听朝议的时候呀,春好姑姑会带着元昶来和晋辰玩,玩累了春好姑姑也会带晋辰吃糕点,还会说娘亲的故事呀。晋辰知道娘亲也喜欢吃糕点,娘亲可贪吃了!”
晋辰眼睛里有熠熠的光彩,看来的确春好说到了他爱听的,那就是关于我的事儿,我一面感动,一面又担忧,不知该如何让他明白,这个告诉他娘亲趣事的“姑姑”,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自春好认罪之后,我只道她就一直在郁棠宫,几时又去了凤仪宫带元昶?还专门挑我和花喜都不在的时候去找晋辰么?可是为什么玉锦也并没有提起过这事儿?
春好在我的印象中,真是没有什么存在感,唯有花喜会常念叨她像自己,明白自己的心意。要我说,她一点儿也不想花喜,花喜是无论如何都会替我着想的,而春好,哼……我几次三番忽略她,而她又几次三番生事。
欺到我头上就算了,可是欺负到晋辰头上,我不能忍!
一定要和她把帐算明白。
正当我怒气冲冲地握了拳头要去“算账”时,有一个小公公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连通报也忘了,就大声说:“公主可找到您了,皇上病、病倒了,牛御医在皇上寝宫大闹,要出宫去呢……”
我霍地站了起来,有些慌乱。父皇又病了?说病就病,这也太快了……
可是……老牛?大闹父皇寝宫,要出宫去?
他不想活了么!
他一把年纪,又精于医术,并不是我,应该不会在父皇大病时耍宝的啊,父皇也不会由着他闹吧?
哦对,父皇病了,或许只能由着他闹。
但我不能,我不能让父皇的救命稻草跟他叫板。我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把晋辰推给小鱼:“你看他一会儿,我去找老牛。”
小鱼接过晋辰,往金石怀里一推:“你看他一会儿,我们去找牛御医。”
我有些愣,金石倒是笑眯眯地点点头,把晋辰紧紧搂在怀里。
小鱼推我:“走吧,去看看老牛搞什么鬼。”
我点点头,不再多说,安抚了晋辰几句,便和小鱼一起回宫。
老牛的声音很大,我老远就听见了。余公公竟也拿他没法,被堵在在门口,一见我和小鱼,大松了口气,就说:“公主和余先生来的正好,你们劝劝牛御医,或许他肯听……”
老牛耳朵尖得很,一下子就听见了余公公这话,就喊起来:“谁劝也没用,老头子我走定了!要不就让我走,要不就弄死我,你们看着办吧!”
老牛这牛脾气多年不改,但有小鱼一起,我心中踏实了不少,见了他底气也足,就质问他:“老牛!你是御医啊,怎么这么说?你不要救我父皇了?”
老牛“呸”了一声:“老头子我不救自己找死的人!”
我愣了一下:父皇自己找死,那是什么意思?
只愣了那么一会儿,老牛就已一掌排开我们几人,扬长而去。
我转而对余公公说:“余公公,你怎么不叫人把他拦住?”
余公公无奈地说道:“是皇上吩咐由他去,若有人难为牛御医,他便再不见任何大夫。”
我急得口无遮拦起来:“余公公!我父皇是脑疾,脑袋不清醒了,你怎么也跟他一样糊涂啊……不成,我一定要去把他留下。”
小鱼适时地说:“你小心,皇上这边我看着。”
我当即不再担心,拔腿去追老牛。
老牛一路奔向虚华门,宫门口有辆小牛车正等他,出乎意料,他一头扑入车中之后,却嚎啕大哭起来。
我跟着他跑了一路,累得气喘吁吁,此时看他如此大哭,又觉得他有些可怜,就走过去,敲敲车窗框,叫道:“老牛?”
老牛掀开帘子,两只老眼红得像放了十多天的桃子。
“老牛,到底怎么了?”我问,“你不是胡闹的人,父皇……他也不该是胡闹的人啊……”
老牛叹了口气:“我行医一世,万般顽疾到我手中,也能治愈,只是人人心里都有个坎儿,过不去,终成心魔,这我却束手无策。”
父皇还有心事?我心里有些酸。
“老牛,父皇……心里有什么坎儿过不去?”我小心地问。
老牛似乎没听见我问,自顾自摇头叹息:“有些东西,一时错便一世错……改不掉,抹不去,但也并不需要拿命去还……这老顽固,怎么就不明白……”
胃口被人吊起时,任谁都难受,何况这还是关乎我父皇性命的事,我茫然而无措,心里仿佛被放入一群小蚯蚓,搅得乱七八糟。
“小星……我能做的都做了,药方子留下,药材你们皇族也总能弄到好的。可若你父皇不肯遵医嘱,这些都没用。你回头多劝劝你父皇,或许只有你才能劝好了他……”老牛说。
我还要再问,老牛放下帘子,让车夫驾车走了。
望着远去的车,我直发怔:是啊,无论什么原因,父皇不听老牛的话,老牛再留几百年也治不好他。
看来还是要去找父皇,我大叹口气,扭头又往父皇寝宫跑去。
总觉得只差一点儿就要跑死在路上,我缓了缓起伏不平的气息,才走进了父皇寝宫。余公公又叫了别的几个御医来,父皇却把他们通通赶走,谁也不见。
我一急之下,当年执拗大闹的劲头又上来了,态度强硬地闯了进去。父皇本来是要发动怒,见是我,却把怒气化为叹息,温和地指指床边说:“小星啊,过来坐。”
这人还没病糊涂,还认得女儿。我过去,坐在他床边,瞪着他问:“父皇!老牛说你自己找死,不遵医嘱,那是怎么回事儿啊?”
我简直就是在质问他,他也没生气,反而略有一丝笑意:“小星长大了,知道训人了。”
我气结:这是个什么爹啊!一面折腾所有人,一面还开玩笑。
他忽而又叹了口气:“朕此生害人不少,病到这个份儿上是罪有应得,你也不必操心。”
摊上这样的爹,怎么可能不操心?我心里想着,嘴上却说:“谁没有做过错事儿啊?你是个皇帝,还能不杀人?你乖乖吃药,我们就谁也不操心了。”
我这样的语气或许极像花喜,父皇怔忡片刻,轻声问:“花喜……去哪儿了?”
“还在郁棠宫呢。”我出门时花喜还睡着,说打算睡它一晌,这会儿估计也刚刚起床,哪儿也没去。
“你去把花喜叫来吧,朕想喝她沏的茶。”父皇闭上了眼睛。
“父皇,可是药……”
“朕要喝茶。”父皇倔起来,还没有晋辰听话。
可恨他居然还闭着眼,我现在就是想瞪他他也看不到。
似乎感到我气鼓鼓的架势,父皇微笑着又补了一句:“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小星你无须担心,去吧。”
我很无奈。
每每觉得生活该就此平静时,总会开始百般闹腾,各种的谜团,伴着数不清的麻烦扑面而来,如同一张大网,将人死死罩住。在那网里决不会憋死,但是也没有一刻呼吸可以顺畅。
从父皇寝宫出来后,我立即着人去叫花喜,那之后,我站在门边,捂着发痛的脑袋,愣了半天。
小鱼在门口等着,看我捂着脑袋便问:“头疼了?”
我点点头:“各种麻烦事儿。”
小鱼反而笑了,颇有些幸灾乐祸:“任谁日后做了皇帝,这些事儿都只多不少。”
还“任谁”……不就是我么。
我沮丧地说:“以后还不都是我的事儿……”
小鱼又笑:“小星,你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眼界须放宽,才能看见更多。”
我再度愕然,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略一转头,只见花喜已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