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装了摊牌了》风未定

34、第三十四章

　　谢言过去把画架转朝他这边：“这我初三暑假开始画的，前后花了三四个月才完成，当时刚画完挺喜欢的，就一直留着了。”

　　“画的是哪儿？”池郁问，“有原型么，还是想象的？”

　　画面中心是一片空旷的开阔空间，上方是成片的灰青色的云，往前延伸是一条渐行渐窄的路，路的一边是一栋破碎但又稳稳屹立着的楼层，不很高，面朝路面的这一侧没有任何墙面遮挡，可以直接看到内部灰暗的空气中漂浮着几何形状的物体，这些物体只画出大概的形，并没有具化。路的另一边是一片荒地，上面生长着茂盛的荒草和建筑垃圾。

　　画面整体色调是灰色，但又不是单纯的灰，当中还透着青紫和青黄，还有些池郁也描述不上来的颜色。

　　这些颜色混杂在同一个画面里，安静中透着张牙舞爪，让人一眼看上去有种说不上来的特殊感觉。

　　“算是有原型吧，不过原型没什么好看的。”谢言说。

　　“我还以为你的水平就是板报那种水平呢，”池郁笑了下，“原来是大佬。”

　　“开始吧。”谢言看着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池郁坐着的缘故，比谢言要矮一小截，他仰着头看对面的人时暖黄色的灯光刚好照进眼睛里，眼眸上即刻浮上一层薄薄的碎光：“言哥，你是我见过画画画的最好的。”

　　谢言受用地点点头：“嗯，继续。”

　　“没了。”池郁说。

　　“这就没了？”谢言瞪着他。

　　“啊。”池郁笑倒在床上，他一笑伤口就疼，又控不住自己不笑，于是跟有病似的边笑边龇牙咧嘴地疼。

　　“你要敢把血笑我床上我真抽你啊。”谢言看他捂着肚子狂笑，怕他把伤口扯开再血流不止，过去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哎，这位身上有伤的同学，请你克制一下自己。”

　　“克制……不住……”池郁被他拉起来还在笑，边笑边疼地抽气。

　　谢言无语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掀开他上衣看了眼包扎的地方，纱布上已经透出点点血色。

　　“再笑真抽你啊。”

　　池郁喘了好几口气，费劲止住笑，问他：“伤口是不是又出血了？”

　　“嗯。”谢言松开他衣服下摆，“不是要去医院缝线么，再不去医院该下班了。”

　　“嗯，这就去。”池郁说完过去捡起地上的书包，谢言也站起身，拿过桌上的手机，看样子是打算和他一起下去。

　　池郁看到后没说什么，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到了楼下，谢言面朝池郁刚要说声再见，就看见他掏出手机单手解锁后在屏幕上戳来戳去。

　　谢言纳闷地往他手机上瞥了一眼，发现他正在百度地图。他才想起来池郁对这一片不熟。

　　“上次去的那个诊所，离这儿不远。”谢言看着他搜索半天还没找到诊所，忍不住说了句，“我有大夫的电话，要打个电话问问关没关门么？”

　　池郁从手机上抬起头看他：“谢谢。”

　　他这么一本正经说谢谢谢言还有点不适应，愣了下回了句：“不用谢。”同样一本正经。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下。

　　谢言电话打到一半突然抬腿往前走，边走边眼神示意池郁跟上，挂了电话后对池郁说：“小章大夫本来都要下班锁门了，为了你，他决定再多加一会儿班。”

　　“小章大夫人真好。”池郁随口感叹道。

　　“你夸人可真直白，”谢言看他一眼，“没一点技术含量。”

　　“我夸你就挺有技术含量。”池郁说。

　　“嗯，‘大佬’是挺有含量。”

　　“靠，”池郁笑了声，“夸猛了怕你怀疑我有什么企图。”

　　“操心得还挺多。”人行道此时是红灯，谢言停下等绿灯的时候转头看他一眼，“有什么企图都打得你不敢图。”

　　池郁朝他伸出大拇指：“言哥最厉害！”

　　从谢言家到诊所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俩为了不耽误小章大夫下班，十分钟就到了。

　　小章大夫已经换上自己的衣服，正靠在诊所门口等他俩，破洞牛仔裤加白色涂鸦短袖，看着更像大学生了。

　　谢言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来啦，”小章大夫看到他俩走过来，把手机塞到屁股兜里，看着他俩打了声招呼，“你俩谁要缝线啊？”

　　“我。”池郁说，“麻烦章大夫了。”

　　“嗯，进来吧。”小章大夫领着谢言和池郁往里面走，“叫章大夫太客气，其实我比你们没大几岁，叫我名字就行，章博远。”

　　“嗯。”

　　到了诊室，池郁把短袖脱掉，章博远用剪刀把他身上绑的绷带剪开，揭开纱布看到伤口时惊了一下，抬头看着池郁说：“挺严重的，怎么不早点过来处理，感染发炎了就麻烦了。”

　　谢言闻言伸头看了眼，伤口处一圈又重新往外渗血，伤口开始红肿起来，掌心长的裂痕横在池郁白皙的腹部，看着格外醒目刺眼。

　　“嗯。”池郁低低应了一声。

　　章博远转身去拿消毒和缝线用的工具，谢言本来靠在门框上，突然直起身咳了声：“那什么，我出去待会儿。”

　　池郁抬头看他一眼：“言哥，怕啦？”

　　“怕屁！”谢言说完赶在章博远开始缝线之前出了诊室。

　　“估计是晕针。”章博远边给伤口消毒边笑着说了句，说完抬起眼皮看了池郁一眼，“你叫他言哥，你俩谁大啊？”

　　“你看呢？”池郁反问道。

　　“看不出来。”章博远消完毒准备给他局部麻醉，“你俩一个班的吧，高二还是高三啊？”

　　“高二。”池郁说。

　　章博远低垂着头给他缝线，边缝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估计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其实麻药上来后他没怎么感觉到疼。

　　谢言站在诊所门口路边抽了根烟，抽完等身上的烟味散得差不多了才回去，在大厅长椅上坐着等了十几分钟，池郁和章博远一起从诊室走出来。

　　“最近不要吃辛辣刺激性食物，不能吸烟喝酒，”章博远看着池郁叮嘱道，“下周日别忘了来拆线。”

　　“好的，谢谢。”池郁说。

　　谢言坐着没动，等池郁和章博远聊完又去柜台拿好药付完钱，过来站到他面前他才站起来。

　　“言哥，”出了诊所，池郁打车回去，谢言依然是走回去，到路边分道扬镳之前池郁突然叫了他一声。

　　“嗯？”谢言侧过头看他一眼。

　　“今天，谢谢你。”池郁说。

　　“嗯。”谢言点头，非常坦然的接下他这句谢谢，一点儿没有做了好事不留名的谦虚精神，“走了。”

　　“明天见。”池郁说。

　　谢言走出去快五十米突然转回身又走了回来，池郁站在路口等车，看见他走过来还以为他走反方向了，看着他没说话。

　　结果谢言走到他面前停下了：“我突然想起一个事。”

　　池郁有些懵地看着他：“什么事。”

　　“咱俩打架那事到底是谁告诉老李的。”谢言说。

　　“……你回来就是要问这个？”池郁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明显很不能理解他这种傻X行为。

　　他也觉得自己挺傻X的，走老远又返回来就为了问这么一件破事，主要是他刚才听见池郁说明天见，联想到明天见就是明天在学校见，想到学校他就自然而然想到了那件事，想到那件事他就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就这么简单。

　　池郁无语地叹了口气：“我猜是门卫大爷。”

　　“你猜？”这回轮到谢言懵了，“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早上我刚进校门就被老李拦住，问我，你是不是打我了。”池郁说。

　　“我打你？”谢言震惊得眼睛都瞪圆了，被打的那个人明明是他！门卫什么老眼昏花！

　　“啊，”池郁看了眼手机，车还有五分钟到，“所以我猜是门卫大爷，老李进校门的时候门卫给他提了句那天打架的事吧。”

　　“那为什么老李告诉我是你告诉他咱俩打架的呢？”

　　“我在老李前面进的校门，估计门卫大爷就冲老李指了下说哎那是哪个班的学生前几天在校门口打架来着，结果老李就追上来问了。”池郁说，“他问我我就实话实说了。”

　　“……靠。”谢言都听无语了，这么点破事居然还能这么曲折，消化两秒后又问他，“为什么我罚扫一个月的地，你却一点儿事没有呢？”

　　“罚扫地？”池郁挑了下眉，“没家访啊？”

　　谢言眯起眼危险地看着他：“没家访你还挺失望啊？”

　　“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池郁这话说得可谓十分违心了，谢言一个字都不信，眼神胁迫地盯着他，看他怎么继续编。

　　池郁咳了下清嗓子：“言哥，就是吧，我在实话实话的基础上没忍住诉了下苦。”

　　“你还有脸诉苦！”谢言听到这话震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砸他脸上了，“要不是林任之及时出声打断你我下半辈子就得带着面具生活了！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要诉苦也他妈是我诉！我！”

　　“你骂我我还不能委屈了？”池郁撇了撇嘴，上一秒还是一副高冷生人勿近酷帅脸，下一秒突然就变成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变脸技术真是越来越娴熟了。

　　谢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又开始戏精附体了，爆发到一半的脾气突然就哑火了，眼神说不上是嫌弃还是鄙夷地盯着他看了几秒：“你赢了，我走了。”

　　池郁在背后笑着喊了句：“言哥，明天见。”

　　“见你大爷！”谢言朝后比了个中指。

　　谢言本来是打算走回去，走到一半看见辆挺新的共享单车，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掏出手机，扫码开锁后骑着回去了。

　　他提前洗漱过，虽然刚出去陪池郁跑了趟诊所，这会儿站在床边上纠结犹豫半天了，最后还是决定就这样睡吧。

　　懒得洗了。

　　洗不洗澡的事解决后，他瞪着床再次陷入新的难题，床单要不要换？

　　这床池郁躺过，穿着裤子一躺就躺了四个多小时，重点是他裤子上可能有泥点子。

　　谢言烦躁地皱了皱眉，一想到他床上可能已经沾上了泡过垃圾的雨水他就一阵嫌弃，别说躺上去睡觉了，就连这床他都不想要了。

　　站着不爽几秒，谢言拿过手机给池郁拨打过去。

　　“喂，言哥。”池郁接通后说了句。

　　“你看看你裤腿上有没有泥点子。”谢言语气很不耐烦，隔着电话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他此刻很烦躁。

　　池郁联系他这句话，再加上他的语气，马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现在还在车上，低头看了眼裤腿：“你换个床单吧。”

　　这话意思就是有。谢言绝望地操了声。

　　“需要我赔你一条新的么？”池郁不明白他怎么反应这么大，换掉扔洗衣机洗洗不就完事了。

　　“我谢谢你！”谢言无奈地叹了口气，问他：“多么？”

　　“不多，”池郁说，说完又补充一句，“而且我是侧躺着睡着的，没怎么弄床上。”

　　谢言心里稍稍好受一点：“挂了。”

　　挂断电话后谢言扯下床单，连同毯子一起卷卷扔地上，太晚了，明天再洗。

　　换好新的床单，谢言想想又去冲了遍澡，回来躺下没等酝酿睡意就睡过去了，彻底睡过去前还在迷迷糊糊地想困意这玩意儿是会传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