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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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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介被关进铜鼎后,聚集在宫城附近的数百游军失去控制,他们是从矿井,石场里逃跑的刑徒,曾喝下向尤介和轼王效忠的符水,是十分危险的群体。
璋花了些时间将他们遣送回服刑地,同样被尤介控制的郡守大人恢复正常后,首先便暂停了长定宫的复建,动用七千役工和十艘巨船和各种能工巧匠的花费让郡守直冒冷汗,再向身边人打听最近的情况,郡守更怀疑自己曾中过邪。
然而宫城中的一片狼藉也要收拾,郡守与璋商量时,听闻长定宫下面有许多上好的白玉和石材和不腐的楠木可以利用,便慷慨地召集一千役工先去挖挖看。
等亲眼见到那些似乎蒙受着神力庇佑,历经数百年仍闪闪发光的金阁与雕饰后,郡守被神迹震撼的心情再也无法计较金钱或人力,修复明殿成为一件极为庄重的大事。
八月后天气渐凉,璋在日暮时赶往宫城,善每日和流端在宫中协调修建事宜,不使役工们过于劳累,遇到挖掘的困难时,老石也会暗中以法力相助,让一切进展顺利。
璋走到明殿附近时,看到数百名役工正在挪动近十丈宽的玉石穹顶,便小施法力帮忙,善走过去道:“听说这里是旧日的神灵殿堂,每日都新增许多自愿来帮忙的人,宫城里从没有过这么热闹,亲和的景象。”
璋道:“人们像沙子一样紧紧凝聚在一起,聚沙成塔便是最伟大的力量。”
善道:“你让香供去做什么了?好久还不回来。”
璋道:“香供有一些特别的朋友,我让它去寻找产自善国的喜锦,那是用云丝,红鸾的绒羽和明珠的釉色织成的薄锦,每位善国的公主都会用它缝制嫁衣。”
善红着脸笑道:“怎么还会有那么古老的东西?”
璋道:“有些小灵热爱收集各种美好的东西,并一直堆在自己的洞穴里,香供会用珍贵的东西和它们交换。”
善道:“香供带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璋道:“十只美味的小鼠灵和老石赢到的一根蓝蟹的钳子。”
善高兴地笑道:“希望有人能懂得它们的价值。”
璋道:“轼王最近怎样?”
善道:“他此生其实是个卑微的人,遇到尤介后才过上好日子,尤介教他跋扈残忍,他便努力这样做讨好尤介。轼王对如今的生活并无不满,他很知足。”
璋道:“郡府的户籍官找到了宋婕的家人,她父母已逝,还有一个兄长与嫂嫂。”
善松了口气道:“得到她的相助这么久,该为她做些什么作为回报?我想来想去,只有赠以金银用作防身。”
璋道:“只需稍加忍耐,明殿建成后你便可搬到殿中居住,即使是魂身也能无惧白日,自由自在。”
善道:“只要你在,我便别无所求。”
璋怜爱地看着她,柔声道:“阿善,你知道能化解战与恶的是什么吗?”
善心里冒出很多答案,却更想听他如何解释,便问:“是什么?”
璋道:“是真正的善。一场战争也有善恶之分,取决于操控它的心灵,真善的力量无法伪饰,无法掩盖。”
善道:“为何突然这样说?”
璋道:“阿善,你的责任并没有结束,每个人都时刻身负着责任,你能做到吗?”
善出神地看着他,点点头,善愿意付出她的力量,追随璋做任何事。
善和璋回到家门外,看到不远处有两个男人靠墙蹲着,善下马后,他们便走过去向璋行礼,其中一人称善道:“小妹。”
善想到他是宋婕的兄长宋厚林,接到消息就寻来了,忙问:“阿兄等很久了吗?”
璋请宋厚林和他的族亲进去,让岙妇准备酒水饭菜,饭后便让他们留宿在外院。
晚间,善离开宋婕的身体后,璋便唤醒了宋婕,告诉宋婕是善救了她,明日她的兄长便要带她回去了。
游魂阿善站在旁边,等璋安排好宋婕,再随他回到对面房中。善在璋的屋子里轻轻转着圈,避开他更换衣裳的一幕,高兴地说:“今晚我无处可去,可能会扰得你不能好睡。”
璋穿上寝衣,找到她道:“我何时需要好睡?”
善道:“宋婕能和她阿兄回家了,我觉得很安慰,你看见了吗?她似乎有种彻悟,将来的生活一定会从容,踏实。”
璋拉住她道:“宋婕已经彻悟,你是否需要安慰?”
善贴在他胸前,可爱地抬起头问:“我为何需要安慰?”
璋摸着她的头道:“因为我想安慰你,先抱一抱,再贴一贴,像亲密的夫妇。”
善笑道:“明日我不能去宫城了,你早点回来,我想醒来时就看见你。”
璋道:“阿善,你不能留在家里,岙妇保护不了你。”
善道:“那该怎样?”
璋去床头的漆匣里拿出一个柔软的小锦袋,告诉善:他会将她藏在里面,放在怀中。
善笑着问:“璋,你听过‘袖中人’的故事吗?”
璋道:“将怀中换成袖中,听起来便有几分诡异,那是个阴谋的故事吗?”
善刚想解释,外面忽然响起激烈的风起声,庭院中的修竹似被怪物附身般狂摇不止,整所房子被怒气萦绕,仿佛要被埋入地下。
璋慢慢走出去,看见空中悬浮着十数个羽人,拍打着透明的羽翅,怒目汹汹地盯着他。璋道:“各位赶到这里,为何一言不发?”
居中的一位羽人围着赤色的挂肩丝帛,威严地对璋喊道:“度璋,你竟敢囚禁神使,快将送宁使者放出来!”
璋将困住羽人使者的乌有球抛入空中,球渐渐变大,其中分毫未变的羽人见到同伴,便隔着球璧向他们求救,性情却安宁多了,毫无暴躁之意。
几个羽人先上前围着乌有球试探,用雷电风火神力都未能救出送宁使者,其余的羽人便拥上支援,各种神力的光芒一时交错如怒放的焰云,最后归于沉寂。
赤衣羽人飞到璋的面前,怒斥道:“度璋,放了送宁!别逼我们对你不敬。”
璋道:“既然你们无能无力,还是请至一神亲自来救它吧。”
赤衣羽人道:“度璋,你以怪异的法术囚禁送宁,且对天神大不敬,你是否已经堕入魔心?”
璋将乌有球变小收回,笑道:“使者,请转告至一神,若可息事宁人便相安无事,我绝不会交出内子的游魂。”
羽人们勃然大怒,在璋四周围成圆轮,同手施法,以更甚于前的神力群起向璋。无论是滚沸的火浆或巨刺般的雷电,都被悄然吸入一条细浅的裂缝中,裂缝横展在璋伸开的两手间,像一头驯服的异宠。
羽人们力竭收法,身上的丝帛散乱,手脚抽搐,神威惨淡,一言不发地依次飞走。
善急步走出去,担忧地问:“璋,你为何故意挑衅?”
璋垂下双臂,柔声道:“若我好言央求,他们便会如我心意?”
善道:“我们怎能和天道为敌?”
璋笑道:“为善而战,何惧之有?”
善很久不曾流泪,又被熟悉的热泪占满眼眶,如何能解?善愿为璋粉身碎骨,可璋的所求正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