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似锦》沐子医

25、第二十五章

　　见两人的意见火速达到一致，路疆飞速撕了一张那种又白又厚的，一看就知道很结实的纸，挥动笔杆写了一会儿，递给了童固安：

　　时间地点人物？

　　看着纸上遒劲有力的字，童固安笑了。不同于路疆的笔走龙蛇，他伏案写的极为认真，一直过了半分钟后，那张纸才被放到了路疆身边：

　　时间，周二第二节物理课；地点，一班教室（路疆和童固安座位上）；人物，路疆与童固安。

　　他这个人，拿到纸条的一瞬间，路疆又好笑又心疼。都这个时候了，还注意着细节，特意将他的名字写在自己前头。

　　那我可问了？

　　问吧。看到这两个字时，路疆抬头望向童固安的眼睛。那对清澈见底的湖水毫无波澜，答案不言而喻。

　　那，固安哥，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学习？

　　因为在实验班啊。对于这个问题，童固安还挺奇怪的。他拿着不解的眼神看了路疆一眼，又接着写道：这儿的学生都很努力，要是我不努力，那岂不是要被落下了？

　　这个我明白，可是以我的视角来看，咱们班的同学虽然努力，但是没有像你一样付出那么多。咱俩差不多大，你平时吃的那些苦是什么滋味我全都能感同身受。别的不说，光是最后走和最早来这两点就会非常消磨人的精气神，每天睡眠不足，你的头会很疼吧，还要坚持进行如此高强度的学习，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拿命在学？值得吗？路疆一直在观察着童固安的面色，自然是把他的情绪揣测出了七八分，这些话他足足写了两分钟，又检查了一遍，这才把纸条扔到童固安那边。

　　拿着面前的纸条，童固安不动了。他真的没想到，路疆对他平日里在学校的行动能那么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对于路疆提出的问题，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思忖了好久，童固安才谨慎地把纸条放到路疆身边：……还好吧，我这个人向来是比较看重这些的。高中生嘛，吃点学习上的苦那不是很正常，而且一个好大学对于一个人的一生影响有多大啊，多考一分，以后的路可能就会多上一条，眼界也会开阔许多，你说是不是？

　　路疆斜了他一眼，就回了几个字：假大空，还有呢？

　　这小子，童固安对着面前的纸条咬牙切齿，七窍玲珑心的，自己真是小看他了。既然被人戳穿了心思，童固安索性不再装了，他一把扯过纸条，一反之前小心谨慎的正楷，唰唰几笔，三行漂亮的行楷跃然纸上：还有？还有就是我这个人心高气傲的，事事想争为人先。别人做到的我要做，别人做不到的我还要做，成绩也是，当这个班长也是，就连之前校队前锋也是，我就是不能落后，怎样？

　　写到最后，他甚至有种当着路疆的面自己脱自己衣服的羞耻感。气急败坏地将纸条攥成一团掷过去后，童固安赌气一般地将脸扭向另一边。

　　固安哥，路疆啼笑皆非地拿起皱巴巴的纸，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文字真的非常神奇，他越是仔细的，他脑海中的童固安就越具象，到最后甚至如同烟花一样在纸上绽放，等到雾气散去，一个小小的童固安就坐在褶皱上，向他挥着手。

　　还不够，重新换了张纸，路疆暗忖了片刻，决定赌一把。在一字一句写完之后，他十分小心地将纸递到童固安桌上。听到动静，童固安回过头来，只见那张空白的纸上赫然写着两个整齐的方块字：

　　不止。

　　看来这次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童固安在心里轻叹一口气，想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了笔。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要是现在问他的是其他人，这些事就算在心底烂成泥他也不会倒出来。毕竟多说无益，说不定哪天还会被当作别人拿捏自己的把柄，但是路疆……

　　算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自己还在这儿磨叽什么呢。这次，他罕见的没有犹豫，也没有冲动，仅仅是握着笔杆，以平时写作业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写着。写啊写，写了好久，久到秒针已经十圈；写啊写，写了好多，多到几乎占了那张纯白的纸的二分之一。

　　给，童固安拿起密密麻麻写着字的纸，用拇指和食指夹着，轻轻的递给路疆。路疆接过那张轻轻颤抖着的纸，敛起了方才的玩味和探知，以一种近乎纯净的状态，开始郑重地读起这张几乎算得上是一封信的纸条：

　　路疆，你刚才写的一点错都没有，我拼命的理由确实不止这些。你知道的，我从记事开始就是跟着爷爷奶奶的。其实我的爷爷奶奶都是很好的爷爷奶奶，爷爷是退休老干部，平日里对孩子从不溺爱，对我严厉又不苛刻，在他的教导下，我没有长成一棵歪了脖子的树；奶奶是大学老师，温柔又有学识，自小便带着我读书练字。加之两位老人作息规律，又没有堂姊妹兄弟，家里气氛宁静安稳。我知道，我生在这样的环境中，要比很多孩子都要幸福的多，只是……

　　只是我太贪婪，我终究是不知满足，有时候看到程风他们跟着父母出门，我还是会躲在门后面偷偷的羡慕。我从来没体验过有爸爸妈妈是什么感受，这让我、让我感觉很孤独，孤独到恐惧，没有人能让我依赖。在外面受委屈了，被欺负了，再难再累，我都不能躲，不能哭，都没人能倾诉，因为爷爷奶奶那么大年纪了，他们身体不好，我不能让他们再操心了。久而久之，我就练成了现在这样，看似刀枪不入，实则溃不成军，补都补不回来。

　　以上。还有，真的非常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