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武林高手贾环》乔山

15、有舍有得

　　“三叔，我去帮你叫大夫来！”贾兰看到三叔被喂下毒药，急得快要哭了，赶忙就要去找人，却被贾环一只手死死拉住。
　　“我没事，真的……”贾环一只手撑着身旁歪七扭八的课桌，一只手拉着贾兰的胳膊。这小子平日里不显有多壮实，此时倒是一身蛮劲。贾环气喘吁吁、厉声说道：
　　“今天的事，不准对任何人说，连你母亲也不能说！”
　　见贾兰被吓到了，贾环转瞬柔声安慰道：“今日与我交手的这人叫冯紫英，我前几日才向他拜师学艺来着，他不过是要试一试我的身手罢了。至于那颗药丸，其实并没有毒，他在逗我玩呢……”
　　贾兰愣愣地点一点头，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再愣愣道：“刚才那人竟是三叔的师傅？那岂不是我的师爷爷？”
　　“他算哪门子的师爷爷？！”
　　贾环先是对师傅这个称呼不能接受，再对师爷爷这个说法感到气愤，最后才反应过来，这兰小子已经把他当成师傅了……
　　贾环看着眼前这个尚在幼年的大侄子，一脸期盼的神情，幽幽叹了口气。他支撑着已经十分疲累的身体，正色问贾兰道：
　　“兰哥儿，你为什么想学武？”
　　“我想成为三叔这样的高手，将来遇见了坏人，就可以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贾环心想，将来贾府落败，自己这辈往下的几个兄弟子侄，只有贾兰最有出息。现在与他交好，将来自己和姨娘也多了一个依靠。贾兰的身体比现在的自己似要强健一些，年纪也合适，只是如今还还看不出他的筋骨有没有习武的天分。
　　“练武可辛苦，你能吃得了这里面的苦吗？”
　　“三叔莫要小看我，我什么苦都吃得。”贾兰笑道。
　　半晌，贾环找了个凳子慢慢坐下。他刚才被冯紫英的打得浑身到处都是淤青，现在身上各处一碰就疼得牙痒。
　　“要我教你学武功……也并非不可。不过，你要答应我几件事情。”
　　贾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仿佛自己马上就要变成武林高手了一样。他压抑住心里的情绪，又文质彬彬地对贾环行礼道：
　　“师傅请说，徒儿一定做到。”
　　贾环看他这个少年老成的样子，便想到贾兰此人前世今生似乎都缺少“自在”两字。他与寡母相依为命，为人孝顺，其母李纨对其期望甚高，自个儿也有几分天资才干。不到二十岁便中了举人，说起来是风光得意、前途无量。
　　可惜，不论是读书还是将来为官，贾兰都需依仗其外祖父家帮衬，在旁人手里讨生活。虽也算是有出息的，但哪有自己做主来得快活？贾环道：
　　“其一，我虽然教你武功，但并不算是你的师傅，以后不准对我行师礼，也不准叫我师傅。”
　　“啊？”贾兰抬起头疑惑地望着贾环，脑袋有点懵。
　　“叫我三叔就行了。”贾环笑着解释。接着，贾环继续正色道：
　　“其二，你既然入了我的门，就需要记得，你的祖师爷是平西将军张无忌，江湖人称逍遥子。往后不论在哪儿，遇见了张前辈，都需尽孝。”
　　贾兰心想，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本朝有什么平西将军叫张无忌的？逍遥子这个名号，更是闻所未闻。看来，自己真是孤陋寡闻啊……
　　“其三，你跟我学武这件事，除非万不得已，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连你娘也要瞒着。”
　　之所以有这一条，一是贾环怕给自己惹出风波，二是为了让贾兰自己担起习武之事，养成个有主见的性格。他自然知道，这件事终究是要曝露出去的，至于能瞒多久，就要看他这个大侄子的本事了。
　　贾兰现在有些为难。他从未想过要瞒着母亲李纨，可三叔这样要求了，他又不得不做，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咬牙应下了。

　　上午的时间，贾环也没有什么心思读书了，和贾兰两人一起将狼狈的学堂收拾干净，赵国基的马车就已经到了学堂门口。随赵国基一起来的，还有贾兰的长随，以及小厮孙福。
　　贾环将孙福放走，自己推说要去舅舅家玩一会儿，与贾兰别过，便坐上了赵国基的马车。
　　身上虽还吃痛，不过贾环却感到腹中有一阵暖意，缓缓流向全身，周身上下因为长时间高强度训练而疲敝、胀痛的肌肉，开始有了一种酸涩清爽的感觉。
　　贾环知道，冯紫英今日过来，既是试探，也是施恩。他强行喂给自己的药丸，定是世家子弟练武时所服用的固本养元一类的补品。
　　这冯紫英究竟打的什么算盘？难不成想让我给他当内应？
　　贾环连忙摇摇头：贾家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家族，供给衣食，养他长大。卖祖求荣，非君子所为。贾家的祸福荣辱，轮不到他来插手，他只需冷眼旁观，没有必要参与其中，丢掉这难得的一世逍遥。
　　“这几日铺子流水如何，人可都安置好了？”
　　“铺子里一切妥当，人也已经买回来了。这生意虽小，每日赚不了什么大钱，可看着那些小钱日积月累，我心里也高兴啊。”
　　“如今且安安生生紧着些日用的物品卖，日积月累，将来生意总会慢慢做大的。今日我先去看看买回来的人。”
　　“照哥儿的要求，十个男人，俱是人高马大、五大三粗……就怕买回来的人多了，我一个人管束不住。且张张嘴都要吃饭的，我也担心养不起那么些人。若是有起了坏心思的，将来奴大欺主，怕是麻烦得很。”
　　“舅舅，你可知我为何要买这几个人？”
　　“知道，哥儿想养几个打手。”
　　“舅舅心里明白就好。如今虽说是太平世道，可若你没有一副牙齿，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要吃了你；不管赚多少钱，也总会有被人放血的一天。外头可比不上府里，府里兴的是杀人不见血，主子奴才干什么都要顾及脸面；可外头不一样，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赵国基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不停地在打鼓：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府少爷，怎么像是比他还懂得外边世界的险恶一般。
　　不过他轻易不能得罪自己这个外甥，且不说他要靠着给外甥当长随吃饭，自家的房子、外面的铺子，可都是赵姨娘投的银子。赵姨娘向来不问这些事，真正做主的是环哥儿。

　　杂货铺子位于东街，后面有一个小院子，这些天买来的一个小厮和十个男人就住在这间小院子里。院子有三间屋可住人，一个小厨房用来做饭，还有一间柴房被改出来当库房用。主屋被赵国基收拾出来，留给贾环下榻，买回来的奴仆们都住在两侧厢房内，只垒着连通的炕，将将给几人睡觉罢了。
　　铺子里正由那个小厮招呼着。小厮人不大，倒也机灵，见到东家赵国基带着一个小公子过来，早猜到来人便是他们在荣国府里的靠山，当即主动迎上来，点头哈腰，满脸堆笑道：
　　“东家好！公子好！”
　　赵国基随意招呼了他几句，让他自去忙，便带着贾环在铺里逛了逛。贾环见这店铺生意还不错，便只跟随赵国基走，并不主动和那小厮搭话。
　　铺子里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笔墨纸砚、胭脂水粉、丝麻布匹、婚丧用具、各种铁器、小工艺品等等，均是分门别类放置齐整，日常用品一应齐全，价格也不贵，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
　　贾环又随赵国基走到后院，看了看院子中的布置，感到十分满意。
　　几个买来的男人此时都歪坐在后院的场院里晒太阳，嘴里却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碎着。买这些人的时候，贾环叫赵国基不必看人出身是否干净，只管捡那些身强力壮的买。
　　人已经买回来七八天了，赵国基只跟他们说要看家护院，平日里帮忙进货、送货，别的话一句也没有跟他们提。赵国基早就跟贾环交待过这些人的出身，十个人当中有七个是逃荒的难民，平时也规矩得很；另外三个说是从西北过来的犯了事儿的军户，看起来有几分狠劲，剩下那七人以及小厮日常都远着他们三人，轻易不敢得罪。
　　院中晒太阳的男人们见东家领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娃娃过来，都安静闭了嘴。那小娃娃长得粉雕玉琢，眉眼甚是好看，纷纷好奇地盯着看。赵国基将贾环护在身旁，领着贾环去到主屋坐下休息。
　　“杂货铺卖百家货，进货渠道最为关键。这一个月辛苦舅舅了，木匠、铁匠，秀坊、染坊，你可都跑遍了，还见识了各路行商，如今说起来，也是有体面的。”
　　“哥儿说笑了，不过是打着府里的旗号，狐假虎威罢了。如今铺子已经上道，咱们即便不去联络，也会有人主动来联络咱们，把东西搁咱们铺子里卖。像是绣品，如今已经不必去秀坊进货了，这坊间周边的女人家就给咱们供了不少。还有那些哄孩子的小玩意儿，如今也不必去行商那里采买了，这闾里就有几个手艺人……”
　　“舅舅这话不对。”
　　贾环打断赵国基道：“周围人给咱们供些绣品、小玩意，自然是要比从秀坊、行商处采买来的便宜。可那秀坊背后都是些什么人，舅舅你可知道？行商走南闯北，背后靠着的又是些什么人？如今打着荣府的旗号，虽然没人来找咱们麻烦，可该奉承的也一样要奉承，该讨好的也还是要讨好。咱们生意虽小，旁人却未必不看重。总没有咱们一家把肉吃下去，却不给人家喝汤的道理。周围女人家的绣品，能便宜收自然是好，却必然赶不上秀坊的精致。今日若是得罪了秀坊，日后还能从它那处进货吗？”
　　赵国基先还洋洋得意，贾环一通道理说下来，却是心里发虚、满头是汗，低头不敢言语。贾环接着说道：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没有舍就没有得。我平日让舅舅多去和京城的这些脸面人打交道，原不求什么，只求混个脸熟罢了。不管是否划得来，多少要从人家那里进一点货。你也不要小看这张熟脸面，只有脸熟了，将来人才不轻易刁难你，这铺子的渠道才稳，生意也才长久。”
　　赵国基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