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晴雪》路人痴语

4、第 4 章

　　随着苏琴的视线一起看过去的尚帅适时地爆发出一声感慨：“哇哦。”

　　尚帅这声惊叹特别浮夸，苏琴受不了地瞥他：“形象。”

　　尚帅马上闭嘴。

　　那男人在餐厅里巡视一周，看到尚帅和苏琴后径直走过来。

　　说实话，苏琴有点慌，一是刚才一直盯着人家看挺没礼貌的，二是，她好像理解了尚帅死拉活拽把她诓来的用意

　　——相亲

　　老城的生活一向比较悠闲，叔叔阿姨们能够想出的，适合年轻人见面的场所估计也就是这些大品牌的连锁餐厅。以前苏琴也听说过，有长辈把见面地点放在肯爷爷家的，至于某巴克，苏琴临近毕业这一年，还没进驻老城。

　　多么沉重的话题。

　　苏琴还没有从自己临近毕业的伤感中出来，生活就给她来了个迎头痛击。

　　不过如果相亲对象是眼前这样的质量，苏琴觉得她可以试试。

　　衬衫走近，拿出手机备忘录看了一眼：“苏琴，尚帅。”

　　尚帅：“没错没错没错，坐吧坐吧……”

　　一旁的苏琴脑子突然抽了下，装作不经意地坐直身体，风轻云淡：“苏东坡的苏，钢琴的琴。”

　　衬衫拉椅子的手顿住，看向她的眼神十分耐人寻味。

　　*****
　　老城人心里最好吃的就是小吃，里脊肉，兰花干，豆腐皮，花菜，馒头……反正只要是能吃的，都能油炸。一串串竹签往油锅里一放，立马就能听见滋滋的油响，熟了后涂上一层厚厚的自家做的黄豆酱，咬一口，咸甜鲜足，赛似神仙。

　　苏琴一串翅中，两串豆皮下肚，才感觉自己活过来。旁边尚帅拿着个罩着塑料袋的铁盘子，里面的竹签足有一把，嘴巴上都沾上了酱汁。

　　“姐，你不吃了？”

　　“吃。”

　　苏琴答得爽快，不过她之前在某胜客喝了好几杯红莓汁，又甜又腻的玩意儿，这会儿确实吃不下太多。

　　她只拿串藕夹，边啃边平复自己的心情。

　　尚帅则继续埋头苦吃，边吃边嘱咐老板：“还有两串里脊，一串鸡爪，两根火腿肠，别忘了，不要辣，要多酱。”

　　“好咧，马上就好！”

　　摊主一口老城腔，吆喝的这声清晰有力，顿时把苏琴和尚帅拉回到现实来。

　　尚帅举着竹签，难以抑制地爆了句粗口：“操，我妈怎么没跟我说这是个沙雕。”

　　苏琴默念：你也不逞多让。

　　那场以惊艳开场，双方静默结尾的相亲，足以载入苏琴漫长的二十三年生命史册。

　　回想当时在苏琴自我介绍之后，衬衫拉开椅子坐下。

　　很少有人能够扛得住正面，然而正面看这男人更绝，介于少年刚刚步入青年的阶段，风度装饰都迈向一个新台阶，头发乌黑浓密，层次分明地自然垂落，额头光洁，鼻梁高挺，还有那对可以杀人放火的眼睛。

　　那时苏琴觉得她们大学高中选的校草跟玩儿似的，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校草，就……都是老城人，她居然没听说过老城有这么一号堪比杂志明星的存在。

　　要说苏琴不看重脸，那不可能，学艺术的顶多审美有些偏差，但绝对追求顶级美，苏琴的心跳难得有一丝乱了节奏，主动和衬衫寒暄。

　　他们见面时已经临近中午，苏琴问衬衫吃什么：“披萨、牛排或者芝士焗咖喱饭？”

　　沈鸣瞧着桌上尚帅之前吃的残骸，觉得这趟相亲跟玩儿似得，眼前的姐弟两个年纪都不大，大概都是被父母逼来的，心里也开始不当一回事。

　　他示意那些餐盘，说：“不用那么麻烦，想必家里父母都交代过了，咱们直接走流程吧，早点结束，下午还得上班。”

　　这人有些冷。

　　苏琴本着养眼的东西不多看看愧对自己专业，挽留说：“不用那么着急，不耽误上班时间，聊聊？”

　　回忆到这里，苏琴其实有些羞耻，因为尚帅的存在，她们后面的对话宛如智障。

　　尚帅听见苏琴发话，自然十分给面子地要和沈大帅哥聊天。他传承着他妈妈李姨的优良基因，咬着面包条问：

　　“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啊，工资够花销吗？车房买了没？几任前任啊？我琴姐条件不是吹，搁老城这地界儿，绝对的大美女，追她的人排成队……”

　　这就吹的没边了，苏琴虽然长得漂亮、身材瘦条、性格温柔、学习也算不错，但异性缘一直不好。除了尚帅大飞他们几个从小就备受搓揉的男孩愿意和她玩儿，从小学到大学，敢于追她的人，零！

　　零！

　　说起来没人不震惊的，苏琴宿舍的一帮姐妹们曾经不信这个邪，在大一进社团时使劲浑身解数，引来众多男生介绍给苏琴，觉得遍地撒网，总会有那么一个两个勇士敢于尝试，但可惜，同样，零！

　　那么多男生在第一次见到苏琴时还可以脸红，心动，想追，而后在社团和课业的相处当中，全部一一败退。

　　直到现在，苏琴的那帮姐妹全部有了男朋友，苏琴依然孤家寡人一个。

　　衬衫显然也不相信尚帅的这帮说辞，眼神微妙：“这么多人追，还来相亲？”

　　尚帅牛皮吹出去，必须得圆上，他居然也圆得上：“你这话说的，不能只图量不要质，我琴姐眼光高的很！”

　　苏琴：……

　　好羞耻。

　　在看到对面男人无语的神色时，她觉得她现在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去桌底。

　　衬衫被尚帅这一通拉踩激发斗志：“那巧了，追我的女生可以排满整个商场，上下四层，包场，可惜我一个也看不上！

　　形势顿时紧张，沦为路人甲的苏琴旁观都能感觉到那一股化为实质的杀气。

　　为了争一口气，尚帅豁出去了：“我琴姐从小获奖无数，每一届市三好学生都有她，高考轻松985211！

　　沈鸣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苏琴，转头却针锋不让：“呵呵，我初中就出去留学，学校没这些噱头，排名不算高，世界第十吧。”

　　此情此景，苏琴率先想到的是星爷的某部搞笑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唐伯虎甩开马甲和对穿肠大战的场景。

　　真实发生在眼前，苏琴默默掏出口罩带了起来。

　　尚帅战事紧张，根本没空关照她：“我姐大学期间作品被多家知名杂志约稿，没毕业邀请函已经发出，身价轻松千万，名副其实摄影一姐。”

　　沈鸣轻松化解：“我作品不怎么样，至于约稿，当然没有人约，回想当时，只是万分幸运能够在巴黎办画展，门票钱堪堪够生活费。”

　　尚帅被凡到了：“你的那作品展是在凡尔赛宫办的？”

　　沈鸣笑笑，举起柠檬水遥敬尚帅：不值一提。

　　……

　　看到这整座四层楼的商城吗？都是苏琴用脚趾一块地儿一块地儿抠出来的。

　　**
　　摊主把尚帅要的火腿肠、鸡爪夹给他，油亮亮的，冷风一吹，食物的香气往人的鼻腔里钻。

　　尚帅三口两口吃完火腿肠，小口咬着鸡爪剔骨头：“我就是气不平，这家伙估计只有脸好看，轻狂成什么样子哦，我就是看不上。”

　　她抵着盘子底，用劲戳下去，吓得尚帅差点把盘子扔掉：“琴姐，你干嘛啊。”

　　苏琴斜视尚帅：“让你快吃。”

　　尚帅嘀咕：“这鸡爪难啃，等等我！”

　　好容易等尚帅啃完鸡爪，已经是下午三点，凉意侵袭，阳光变凉，给建筑行人都镀上一层柔光。

　　“我不是吹，我从小就觉得琴姐厉害，在我心目里一直是……，”尚帅把手插在口袋，摇摇晃晃，冷风吹过，呛了他一口，咳了好几声才继续说，“我一直把琴姐你当做目标，可惜我没有艺术细胞，只能开开培训班了。”

　　他的语气有些低落，苏琴第一次看这个大男孩流露出伤感的情绪。

　　“以后大飞考研究生，琴姐你是摄影一姐，就我一个人窝在老城，别人说起来，都说那个尚帅啊，从小成绩就差，还开培训班，简直误人子弟。”

　　苏琴原本在刷手机，闻言抬起头：“怎么会。”

　　尚帅说：“我爸妈一直这么说，琴姐，你说我去考个教资，找胡伯进小学当个美术老师怎样？体育老师也行，我觉得我体力还不错。”

　　苏琴怔愣，尚帅一向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是个特别有韧性的大男孩，大学时候同龄人都在迷茫毕业后能做什么，是继续读书还是考公考编，只有他坚定不移地回家开培训班，就算父母都不支持也没有放弃。

　　培训班经营的有声有色，就连老太太在觉得苏琴找不着工作时都愿意让她去过渡，这份本事并不比李姨尚叔老一辈差。

　　”咳，我说着玩的，我要是走了，我这些小朋友们怎么办？老师怎么办？刚从你那里借来的证书还热乎呢……”

　　尚帅絮絮叨叨，苏琴忍了忍，没忍住：“……你大学学的金融。”当不了美术和体育老师。

　　“哈……哈哈，对哦……”
　　尚帅的一颗老师心就这么被苏琴敲碎成渣，补都补不起来。

　　为了弥补尚帅这颗破碎的少男心，苏琴在培训晚班代替尚帅陪小朋友写作业写了一个半小时。

　　晚上回到家属楼，苏琴向左转，尚帅向右转进门。苏琴忽然停住：
　　“尚小帅，你觉得自己教书能力怎样？”

　　尚帅一愣：“当然厉害啊，你看小朋友都围着我转。”

　　苏琴说：“那你要是想考教资就去考，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尚帅莫名其妙：“我考什么教资，哦对了，琴姐，明天给我的培训班拍几张照片啊？我做个宣传，就放老城日报上怎样？我爸、我妈、徐奶、胡伯、赵叔……都能看到，宣传效果妥妥的！”

　　苏琴：……

　　楼道灯是很老的乌织灯，灯泡蒙上一层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换上去的，可能快要寿终正寝，灯光昏黄暗淡。

　　苏琴捶了尚帅肩膀一拳：“行了，进去吧，明天给你拍。”

　　尚帅：“说好了啊！”

　　苏琴：“什么时候骗过你。”

　　尚帅爆发一阵大笑，得意的很，楼道里都是他笑声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