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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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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有志一同,没有呆在影楼。这座两层半的楼不止主体房子,后面还有一间院子,走进去别有洞天。
既然落得清闲,苏琴也没必要上赶着去做什么,她才说过要走人,现在要是做什么不是打自己脸。
胖姐、阿祖给他们留的饭在小厨房。
“你最爱的地方。”沈鸣说着,率先踏入厨房,一张小炒锅架在煤气灶上,抽油烟机嗡嗡嗡响。
“怎么是我最爱,你怎么知道。”
男生揭锅盖的动作潇洒自如,上身微微前倾,一副中华小当家模样,“啊”了声:“不错,冬笋烧肉。”
饭菜随着锅盖揭起,瞬间冒气一阵雾气。
苏琴嘴上不服气,身体却探过去张望,一碗菜,两碗米饭,超级香。
沈鸣把一碗饭递给她:“要不要?”
他的嗓音太戏谑,苏琴怀疑他在问她是不是要饭。
当乞丐?亏得他想得出。
苏琴一把夺过碗,交换地递给他筷子:“用手抓?”
沈鸣没她想的那么多,嘴角翘起,抽手接过筷子:“谢谢。”
“不用。”
小厨房没有太大地方可以放桌子凳子,两人也没有那么讲究,靠着灶台临时搭的一块板就开始吃起来。
这姑娘气没消,吃饭毫不客气,央都不央一声,很有吃完好走路的架势。
沈鸣落筷子慢,有一口没一口,仿佛不饿:“下午没办法休息了,吃完饭解决个人问题后咱们就开工,早点拍完早点回家睡觉。”
“困死。”
苏琴一声不吭,埋头干饭。
她吃得快,放下筷子后,说:“我帮不了你了,抱歉。”
沈鸣愣住,筷子点在一块笋上,好半天,说:“苏琴你刚才没吃那么多笋,怎么?就被笋感染了?”
这是在变相地说她损,苏琴哪里听不出来。
她一向有情有义,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一回带着尚帅和大飞他们淘气,到河边淌水,小孩子重心不稳,大飞滑下水哭的一手鼻涕一手眼泪,大人们知道后气的要死,三个人当然要被一顿竹笋炒肉,尚帅吓得要死,苏琴特别仗义地站出来承认全部错误,最后虽然因为是女孩子,没有被打的很厉害,却也在周围一圈孩童当中竖立起英勇形象。
拍照这个事……
不是她不想做,而是,现在的她处于混乱状态做不了。
闫老头一顿操作并不是真正提高苏琴的速度,而是通过打压她对于照片的审美标准获得的快速完成。
苏琴那么多年的学习,好看、中等、合格、废弃都有一套自己的要求,现在,她不知道什么的标准适合所谓的档次。
就像上午拍的那套婚纱,在苏琴看来,那些照片只能挑挑拣拣,勉强让一些照片用上,但是,用闫老头的标准,这些照片已经物有所值。
所谓“六千的价就是六千的质量,六万是六万的质量,你用六千买六万的质量,那六万的我卖给谁?”
商人逐利本事天性,只是给苏琴适应的时间太短,所以不知所措。
“拍不出来了,我脑子一片空白。”一张方凳睡倒,苏琴坐在其上,抱着膝盖,大女孩很无助,漂亮的眉眼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我需要清醒清醒。”
时间似乎停滞几秒。
抽油烟机已经被关掉,可是厨房的空间太小,耳边依稀回响着嗡鸣声,心脏似乎也因为情绪紧缩,暂停。
一只手,宽大修长,骨节分明,忽然在苏琴脑袋上揉了把:“没那么夸张。”
苏琴偏头,眼尾红红的,哪里有将人按死在前台的大姐头气质:“我没有夸张,沈鸣,我拍不出来。”
“我拍不出来了。”
女孩情绪挫败,头发散乱,声音里带着恐惧、呜咽,那声“我拍不出来”好像是从内心放大出来,昭示着女孩的害怕无助。
沈鸣骤然僵住身体,胸膛大幅起伏,似乎空气中的氧气被消耗殆尽一般。
半晌,沈鸣说:“没有的事,你来拍,我看着你。”
男生半蹲下来,他的眼睛漂亮,锐利,苏琴头一次近距离地直视这双眼睛,听见他说“不要怕”,那一瞬间,她觉得她应该是不用害怕的。
下午两点,苏琴握着相机走进摄影室,身后跟了一串人:沈鸣、胖姐、陈耀祖、黄佳佳、还有一个小个子男生张小鹏。
“哎呀,下午几套都是苏琴拍吗?会不会工作量太大了?阿鸣,真的没问题?”
“要不然还是分工吧,我们也可以帮上忙,只是写真而已,没有太高要求。”
“是啊是啊,虽然说客人上门,都应该热情,但是……真的用不着两个人一起来……”
“我……我有点紧张……”
几个人叽叽喳喳,都被临时的调动吓到。
胖姐先说:“阿鸣啊,照顾一点女孩子。”而后又对苏琴说,”不用这么拼啊,闫老头就是老疯子,心理变态了都,不用在乎他的!
陈耀祖也说:“是啊琴姐,不要勉强自己。”
那么多人,那么多种声音,都被一个男声压下去:“准备开始,小鹏你去请客人过来化妆。”
男生高大,语调漫不经心,却自带一股子唯我独尊的气质,那些声音小了下去,如散乱的旗子,被一一归位。
“下午三套,有些信心了吗?”
苏琴握紧相机,低低应了声。
“那么,把握你的镜头,准备开拍?”
“……嗯!”
苏琴突然大声,即是告诉沈鸣,又是告诫自己,哪有那么多可害怕的,不过是没有经历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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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
天已经黑了,艺尚门口的老式路灯亮起来,胖姐她们一如既往地戴上头盔,踏上小电驴:
“阿鸣、苏琴,感谢你们让我们能早点下班。”
随后附和起一片:“感谢鸣哥,感谢琴姐。”
苏琴的头发被她重新绑好,耳边的发丝规规矩矩地停留在耳廓后面。
她招了招手,十分大度:“不用谢!”
“哈哈,从琴姐进来第一天我就觉得琴姐身上有一股大佬气质。”
“哇哦,英雄所见略同,何止琴姐,我鸣哥,见到他第一面我吓的要死,生怕惹到他。”
“丢人!”
“鸣哥、琴姐再见。”
声音起此彼伏。
待到逐渐安静,冬天的风吹到人的脸上,发丝不听话起来,随风乱跑。
苏琴把垂到脸颊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抬眼看向沈鸣,故作轻松:“谢谢你,今晚请你吃饭。”
“这么着急的吗?”
沈鸣侧过脸,下颌线线路,清晰深刻,“总让我觉得你还完人情就想跑。”
感情请他吃饭还能惹怀疑上身。
不过,中午之前,苏琴确实有这个想法。
她站累了,蹲了下来,偏偏又扭过头,表情狡黠,金棕色的眼睛灵动可爱:“被你发现了。”
“不过,没想走。”
“就是想谢谢你。”
“帅哥,给个机会?”
要不是这姑娘向来直来直去,沈鸣难免不会多想她是想泡他,手段实在低端。
“不给,就跑路?”沈鸣同样蹲了下来,侧头,两人的身高差得以弥补,四目相对,都能看到彼此眼睛里的笑意。
“嗯……所以,不要不识抬举,逼我求你?”
苏琴开着玩笑,随即,眸光一闪,“求你,鸣哥。”
女孩子这种生物好像天生就会展示自己的魅力,哪怕她性格再不拘小节,脾性再难以琢磨,或者再刚强,只要她想,一个眼神,都能让人难以招架。
沈鸣撇过眼睛,说:“去哪吃?”
反正,总不能再去大壮烧烤。
她正经请人吃饭,去的饭店总得拿得出手。
最后,借助某团,苏琴选中一家火锅:“想吃什么自己捞?”
好巧,这家店名就叫随心捞。
“行。”
随心捞里汇融有段距离,沈鸣叫车,两人一并往街头走。
路上,苏琴意真情切:“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得自闭去了。”
风大,汽车鸣笛声掩盖住声音,沈鸣侧过头听她说话:“是你自己厉害。”
谁都有挫败的时候,她只是突然受到打击,需要一个人帮她从这个困境中走出去即可。
像一只即将破茧的蝶,那层薄薄的茧拦不住她,只是遮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在那一瞬间迷茫。
“不管怎么说,谢鸣哥捞我之恩。”
苏琴不扭捏,该感谢的感谢就应该感谢,而不是吝啬自己的言语。
“鸣哥真帅!”
下午,身旁的男生辅助她时,从没有武断地批评她出错的地方,也没有越俎代庖地帮她取景。
男生嗓音温柔如风:“按照自己的审美拍,她们在你的眼里有多漂亮,展示出来给我们大家看。”
沈鸣平日并不爱说多话,对事对物评价从来都是还好,行,挺好。
可当她战战兢兢把自己拍的照片拿给他看时,他破天荒地,眼眸含笑,说:“真漂亮。”
苏琴只想说:你很帅。
现在,她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正正经经夸赞一个男生帅气,多少有点儿羞耻,好像自己看上人家似得。
艺尚离尽头的街道很近,一百米左右。在这一百米里,苏琴听见男生说:“谢谢,你很漂亮。”
路灯微亮,人的半边脸都藏在黑暗里。
苏琴有些庆幸,在这样的黑暗里,没人看到她的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