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的七零年代》秦喜

47、第四十七章

　　小一辈的回来了，孩子们晚上自然就各自回东屋西屋和他们爹娘睡。小皓凝穿着姑姑给她做的小花睡衣，躺在高脚床上打滚。
　　林萍拿着毛巾进来，给她擦脸：“安安睡觉觉了好不好？不要再滚啦，不然就要滚出满身汗了。”
　　小皓凝很喜欢跟娘抱紧紧呢，她双手双脚都扒在娘身上，只有小脸抬得高高的，让林萍给她洗脸：“凉～你知不知道过两天是森么日子吖？”
　　这几天，赵美菊和李德厚没事就在她耳边说过两天就是她生日了，小皓凝不太清楚生日是什么，也压根不记得之前浩浩荡荡过生日的时候她还很羡慕他们有新玩具新衣服。但是爷爷奶奶一直说一直说，她也就放在心上了，把生日当成很重要的日子。
　　林萍当然知道马上就要到宝贝闺女生日了，不过看她可爱，就忍不住想逗她：“哎呀，过两天是什么日子呀？娘都不记得了，安安告诉我好不好？”
　　她本来以为小皓凝会生气地嘟嘟嘴，结果小皓凝捂住嘴巴偷笑：“窝才不要告诉凉呢～过两天过两天，凉就知道啦！”
　　嗯?林萍心里疑惑，但闺女的表情真的太可爱了，于是凑上前狠狠吸了一口她的脸颊肉。小皓凝突然受袭，还没反应过来，脸蛋上就多了一圈口水印子，她苦恼地嘟嘟嘴：“哎呀，凉又要给安安擦脸啦～”
　　林萍笑着给她擦干净。
　　李向阳在外头洗过澡进屋，微长的发丝上还带着水气。夫妻俩一星期没见到宝贝闺女，都想得很，俩人恨不得一直把香香软软的闺女抱在怀里。看到林萍跟女儿玩得开心，李向阳也凑过去跟女儿贴贴脸蛋，发丝上的水沾了小皓凝满脸。
　　小皓凝叉腰：“爹！不许蹭安安！你都把窝弄得脏兮兮的啦……”
　　李向阳笑嘻嘻的，话里话外却非常伤心的样子：“安安大了，只喜欢娘不喜欢爹了，娘和你玩你就开心，爹就跟你抱一下都要被嫌弃了……”
　　小皓凝拧起小眉头，叉腰的手不自觉地收回来，眼珠子心虚地乱飘：“啊……安安也没有不喜欢爹……”
　　林萍自己逗闺女还行，看到李向阳逗得闺女满脸委屈就不开心了。她看了李向阳一眼：“得性。”
　　李向阳不知悔改，也凑在林萍面前，跟她贴贴脸，直弄得林萍也满脸水气。别说水汽了，林萍火气都快上来了：“李——向——阳！”
　　李向阳眨眨眼，和小皓凝对视一眼，一个捂着嘴巴笑得厉害，一个心虚地讨好媳妇：“萍儿，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小皓凝笑得整个人都倒在床上了。
　　林萍看着面前五官不太像却莫名神似的父女俩，有火也发不出来了。她忍不住也笑：“成了，你们俩玩吧，我去给你们收拾收拾东西。”
　　明天要去县里，还要待两天，大人的换洗衣服可以不准备，小朋友的却不能不安排一些，如果出了点意外还可以有衣服换。
　　听到林萍说要整衣服，小皓凝忙滚到床边，屁股朝外面一撅，灵活地从床上跳下来。她踩着李向阳的大号拖鞋，一步一拖地跟在林萍后边儿：“凉，安安也要整理行李……”
　　林萍把她抱到床尾的小塌上。小皓凝衣服太多了，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穿哥哥姐姐的旧衣服时，小皓凝单是夏天的衣服裙子就有十几套，还都是新的，花样全都是李向芯一点点琢磨出来的，每件都好看。
　　平时在大队上待着，赵美菊怕小孩子贪玩弄脏衣服，没舍得拿着这么好看的衣服给她穿，所以平时穿的都是赵美菊自己随便找布拾掇出来的大汗衫，浩浩荡荡也有，一人两件，一件穿一件洗。现在要去县里玩，可不能再穿大汗衫了，得挑好看的体面的出门。
　　林萍点了点小皓凝的额头：“安安想穿哪件衣服呀？”
　　小皓凝小小年纪已经很懂得审美了，她左挑挑右捡捡，给自己选了好几套衣服。林萍嘴角抽了抽：“安安，咱们就出去两天哦，不用带这么多衣服的～”
　　小皓凝眨着大眼睛，眼神晶晶亮的看着林萍，什么都没说就让林萍心头一软：“行吧，夏天的衣服薄，就给咱们安安多带几件。”
　　小皓凝欢呼一声，哒哒哒地跑到外面，神秘兮兮地拿了一个小盒子进来：“凉～安安还要带这个！”
　　李向阳凑过来：“这是啥啊？”
　　小皓凝抿唇，嘴角的小梨涡忽隐忽现：“窝不要告诉你们吖～”
　　林萍没说啥，左右这个盒子也不大，带着就带着了。李向阳又开始演戏了：“安安长大了，都不喜欢爹了，有小秘密不能告诉爹了……”
　　小皓凝为难地皱眉头，小手抓着自己的睡衣，把睡衣都拧皱巴了还不知道怎么应对自己的老父亲。林萍看不下去想帮她说话的时候，小皓凝突然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说：“爹可真四愁人啊～”
　　夫妻俩忍俊不禁，小皓凝见他们都笑了，也笑出声来。
　　今晚上，大家已经达成共识，觉得带孩子们去趟县里确实不是一件坏事，于是第二天一早，赵美菊就给一大家子做了早饭，收拾了一番，正好等到吴勇杰上门。
　　看到李家一家人都要去县里玩，吴勇杰也不觉得意外，反而很热心地跟他们提议：“华德县虽然不比建川省别的地方，不过景色倒是很不一般，你们到了那边，白天可以去到处走走，晚上去我家住着。我家家里没人，就我和我娘俩个人住，宽敞得很。”
　　人多，原本吴勇杰打算骑自行车带赵美菊和李德厚去公社坐车的，现在也不得不改变一下策略，最后还是李向阳找村里拉牛车的老人家过来帮忙运了一趟行李。
　　几人坐在牛车上聊天，赵美菊特别喜欢吴勇杰这个年轻人：“勇杰这人办事就是贴心，不过我家这么多人，哪能都住你那里，多麻烦你啊！再说了，阳子既然说了带着全家出去，就得让他自个儿张罗，让他知道啥事都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办好的。”
　　“婶子，哪能这么说，向阳跟我关系这么好，哪有啥麻烦不麻烦的。今天你们去县里，我们正好能招待你们，哪天我和我娘过来了，也少不得要麻烦叔叔婶子帮衬一下。”
　　他说话好听，赵美菊越聊越欣赏这个小伙子：“勇杰做事就是趁人心意，真羡慕你娘有你这么个好儿子，要是我家向阳能和你学个一星半点就好了，我做梦都能笑醒！”
　　李向阳：“……”
　　看着小家伙们都在偷笑，他艰难地开口：“娘，如果一些事情注定实现不了，咱不说也成。”
　　小皓凝小嘴叭叭的，声音清脆：“嗷哦，爹爹又那个花那个水啦！”
　　吴勇杰笑着问她：“什么花什么水呀？”
　　浩浩荡荡和林萍想到昨天那个“no网之鱼”，突然异口同声道：“落花流水！”
　　小皓凝点头点得很认真呢：“是的吖！爹爹被奶骂得糯发流水！”
　　众人都笑起来，李向阳先是哀怨地看了一会儿自家闺女，见她跟别人一样笑得没心没肺的，还是没忍住笑出声：“你啊，真是我的亲闺女啊……”
　　这年头，交通不是特别便利。一行人坐着牛车到了公社，一路上没少受人瞩目。到了车站，刚好赶上上午要出发的那班车，大家又匆匆忙忙地把行李搬上车，还好小皓凝跟浩浩荡荡帮忙拖了司机一会儿，不然还差点赶不上。
　　等他们坐车到了县里的车站，已经快到下午一点钟了。伍栋才家离车站有一点距离，吴勇杰便提议道：“叔，婶，要不咱们先带着孩子去国营饭店吃顿饭。时间也不早了，孩子该饿坏了。”
　　赵美菊掐了李向阳一把：“你带粮票了没？”
　　“带了，哪能没带呢，还要带着大家伙玩两天呢，粮票带得够够的。”李向阳吃痛地躲开自家老母亲，随手从兜里掏出一卷粮票和钱，“娘，下次下手轻点，我可是你亲儿子诶！”
　　赵美菊看他把钱随便放兜里，就忍不住生气：“你说你这缺心眼子，钱就这么放兜里不怕丢啊？你裤兜是深得跟井一样是吧？”
　　林萍一听这话，就想起后世的“深井冰”，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小皓凝歪着脑袋看娘，“凉，国营饭店是森么吖？有好呲的饭吗？”
　　荡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觉得你说的对。”
　　赵美菊拿着钱和票，大手一挥。“走！咱们也去吃一下那国营饭店的饭菜，看看这饭店煮的东西有多好吃。”
　　十个人便提着行李往最近的国营饭店去了。
　　路上，吴勇杰开口道：“婶子别抱太大期望。我只吃过婶子煮的一顿饭，就已经瞧不上饭店的饭菜了，婶子一日三餐都吃的自己煮的，肯定更觉得这饭店里的菜不怎么样了。”
　　赵美菊心花怒放：“勇杰啊，你真是太有眼光了。你处对象了不？要不要婶子给你介绍几个好姑娘认识认识？”
　　吴勇杰：……
　　李向阳噗嗤一声：“娘，你说的非常对。我这哥们这么优秀，现在还没处对象呢，这哪能啊？我这么混球的人都能娶上萍儿这么好的姑娘，你赶紧给他也介绍个，免得他孤孤零零一个人，逢年过节都没人跟他一起过。”
　　李向芯一手一个孩子，后面跟着一手一个包的江德许：“你小子就会坑人。”
　　赵美菊不开心了：“怎么能是坑呢？我瞅着李向阳活这么多年就这一句话说得像样点。哦，你是觉得老婆子我给人介绍的都是牛鬼蛇神啊？”
　　李向芯：“……娘，你可真会用成语。”
　　浩浩被娘牵着手，小脑袋到处看，兴奋地往前一指：“娘，奶，前面那个是不是饭店啊？”
　　小家伙还不认字，但他看得到里面的人在吃饭啊。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呦，果然是饭店。
　　他们来的晚，不是饭点，饭店人少，但菜也不多了。饭店前台的收银员看着这群人拖家带口十来个，又带着行李的，语气不是很好：“来吃饭的还是来住酒店的啊？”
　　吴勇杰往前两步，看了看菜单：“为人民服务。同志你好，要三份红烧肉，两份大白菜，两份排骨，再来十碗米饭。”
　　收银员也负责点菜，看说话的人身上料子不错，知道是个有本事的，语气好了一些：“成，自个儿找地方坐着等。”然后就拿着点菜单往后厨那边儿去了。
　　赵美菊没来过国营饭店，不知道这里的服务员在骄傲啥劲，但想想供销社的销售员也是这样的，多少明白了些。她心里不禁感慨，还好自家儿子女儿都读了书，儿媳也成了工人，也算是新社会里有点地位的人了。
　　国营饭店上菜倒是快，没过一会儿，他们要的菜就上来了。饭店里菜色单调，红烧肉又油腻腻的，大白菜寡淡得很，哪能跟赵美菊在家精细做的一样？小朋友们被奶奶养刁的嘴巴可吃不下这些东西，浩浩荡荡还好，多少吃了一些，小皓凝嘴上没嫌弃，却只吃了一点点。
　　吴勇杰见她吃的这么少，哄她：“安安再吃一些好不好？咱们晚上不一定什么时候吃饭呢。叔叔下次带你去菜更好吃的地方吃饭好不好？”
　　小皓凝沉默着摇了摇头，其实坐车坐这么久也很不舒服了，再加上饭菜味道不好，她是真没什么胃口：“安安想呲奶奶做的饭了～”
　　她说话蔫蔫的，可把一群人给心疼坏了。坐在前台的收银员听着，翻了个白眼。要是别人说这话，她早就一句“爱吃吃，不吃就走”给说回去了。现在说这话的人是个小朋友，一看就是被家里宠着的，她也不好说什么，但心里却是憋着气的。
　　正好，有个老人家从外边走进来想打包点饭菜，点了一道肉一个菜，付钱的时候却少了张粮票。收银员本来就憋着气呢，现在看他这样，说话就很不客气了：“我说大爷，有钱就给钱，没钱就别来饭店吃饭。有一分钱就过一分钱的日子，没那个钱就别点那么多菜成不？难不成您还想学那些不入流的赊账啊？”
　　赵美菊和李向芯同时皱了眉头，江德许看妻子想发脾气，摁着她的手帮她冷静一下。
　　那老人家也眉头紧锁：“你这姑娘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是一时找不到票了，你看我钱是够的……”他里外摸着口袋：“你让我再找找，肯定有的。”
　　收银员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国营饭店经常碰到那种点了菜之后说钱不够或者票不够的，也有好多老人家过来想讲价的，她早就看明白这套路了：“没有也没事啊，您不如回家吃自家种的菜，说不定还能比饭店做的好吃呢。”
　　这话听着没啥奇怪，要不是她往赵美菊那桌看了一眼，谁也不会觉得这话有毛病。
　　江德许管得住媳妇管不住丈母娘啊，李德厚没来得及摁住她，赵美菊就已经站起来了。
　　“这世道怎么总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啊，咋，有的人以为在饭店里当个收钱的就了不起了？还瞧不上别人？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怎么这么不懂礼数，尊老爱幼都不会，教养都被狗吃了？真是夜瞎子往身上贴鸡毛，装什么鸟啊！”
　　乡下婆娘骂起人来哪是城里姑娘能比的过的，收银员当即就被气得脸颊发红眼泪汪汪，委屈极了。
　　赵美菊骂的是她，却一眼都没拿正眼瞧她。她拿着钱直接走到老人家旁边，点了两张粮票给他：“老人家，你先用着，赶紧把饭菜带回家趁热吃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