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居度

57、锁念屏、迟风港

　　了秋没有接着逗他，身子一侧，让出来一个空间，南境顺势走了过去。身后的女子还想跟着，不过了秋对着二人道：“我们还有事，二位另寻别的客人。”

　　两个女子虽不大高兴，但面上还是笑着，“公子若是唤人来，我们再过来。”

　　女子娇嗔笑着从这里离开。

　　时不时还回头打量，真是两个奇怪的人。哪有人来这里商量事情的？或许也只是面上正经罢了。

　　南境尚未缓过神来，了秋便问：“现在怎么办？”

　　“啊？”南境不解，“师祖说的是哪件事？”

　　“还能有哪件事，出来打探消息，结果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和谁打探？”了秋一顿说辞，“我看方才的两位姑娘挺好的，若是问起来，她们一定知无不言。”

　　“不如？”了秋眼睛一转，像狐狸一样。

　　南境被其中的一丝狡黠搞得思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怪不得他会幻化成白狐。还是有几分神似在的。

　　了秋忽然贴近道：“你去把她二人唤回来。”

　　“不可不可！”南境急忙摆手，“这是万万不行的。”

　　见他急红了脸，了秋越发觉得好笑。这些修真的弟子们，常年被困在山上，师门中的女子本就不多，更何况修仙的女子哪里会有这种娇媚感。

　　他们自幼学着收七情六欲，但融在骨血里的东西哪里是轻易就能消失的。

　　这些本就该存在的东西不过是被藏在了心底深处，稍有触动便会从里面钻出来。尤其是那些压的深的，若是外界给予的感觉太强烈，或许他们会从最底层猛然钻出来。对于人的伤害是极大的。

　　所以了秋一直觉得人不应该可以压着这些东西，如此做，反而是给了它能重伤你的机会。

　　若是不将一个人或一种情感看得太重，对方便也伤不到你。说到底，是人畏惧了。

　　“那找谁来问？”了秋问。

　　南境也奇怪，分明是了秋自己选的地方，如今他问自己？

　　尚未等南境说出心底的疑惑，了秋一个响指，面前的墙忽然成了透明状。隔着一堵墙，里面的声音都能清楚听到。

　　“这？”南境想说，侵犯别人隐私，不好吧。

　　了秋早就半躺下来，一副看戏的样子。

　　他往手中丢了个花生米，“那是个鬼。”

　　然后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南境，语气中故带鄙夷，“你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吧？”

　　“我……我自然看得出来。”方才南境仅看了一眼，怎么会将那人与鬼联系在一起！

　　“南境，说谎话可不是件什么好事哦。”了秋目光严肃，再一次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这东西是和我们一起从客栈出来的，说不定就睡在你隔壁的房间。”

　　一起出来的？也就是说，了秋是跟着他来到的这里？

　　怎么一路上自己都没有察觉？

　　“不要想了，这里的鬼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了秋道。

　　就算是了秋这么说，南境还是忍不住想，所以，是自己的能力太弱了？

　　了秋忽然道：“你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人走在路上，而那路上刚好有钱，他还是捡不到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会想着路上有钱。譬如现在，你闭上眼能想到桌子上都有什么吗？”

　　南境尝试着闭上眼睛，除了了秋吃着的花生米，他一个都想不到。

　　但他分明看过桌子了。

　　“你根本不会想到我们周围有鬼。”了秋道。

　　鬼本就在暗处，人们总会少个心思提防。往往都是对方做了什么事之后，才会察觉，鬼就在身边。

　　“别说话了，仔细看着。”了秋连花生米都不吃了。

　　对面那鬼也真是色心极大，一个人就是要来了五个女子。

　　喂酒的喂酒，揉肩的揉肩。还有与他谈笑风生的。

　　想都不用想，这鬼一定是看上了这些女子身上的阴气。

　　瞧他急不可耐的样子，想来，不多时便会听见一声惨叫。

　　“啊！”

　　了秋刚想完，对面就发出了一声尖叫。

　　“师祖！”南境一脸不可置信看向了秋。

　　了秋也睁大了双眼。

　　……

　　客栈耐不住性子的人也走出了房门，淮洆听见开门声还以为是丘寒，嘴里想好的词因为看到长风咽了回去。

　　“你也，出门？”淮洆问。

　　长风点点头。

　　他们两人认识的最早，毕竟都是形单影只。不过，最初长风给他印象可算不好。刚见面时，他们都对外界充满警惕和敌意。

　　没有人能舍弃性命救自己于水火。直到他们来到这里，被迫绑在一起。见了秋不计前嫌、不顾一切救人于水火。

　　他可以觉得，了秋是神，这是应当的。

　　这是长风自幼便知道，这世上没什么事应该的。

　　“一起吗？”长风问。

　　“行。”两人甚至没问对方，要出去干什么，准备去什么地方。

　　闹市中，仿佛再一次置身人间。

　　长风忽然开口问：“你一直是一个人吗？”

　　“嗯。”淮洆点头，“从出生就是我一个人。”只是看外表，一个少年模样，也没有多少年。可他已经两百岁了。

　　长风一听，确实是比自己惨一点。怎么说，他还被松银捡走了。

　　“你呢？”淮洆问：“你是什么时候遇到……”他知道长风师从百家，但要怎么形容呢？第一个师父？

　　“不记得了，总之那时候还很小。”两人边走边说，路上有些孩子挤在角落里乞讨。

　　长风径直过去，淮洆紧随其后。

　　长风从腰间摸出些碎银给了面前的男孩，“就和他差不多吧。”

　　“我走着走着迷路了，进了一片雪地里，很冷，快要冻死的时候他救了我。”长风道。

　　淮洆犹豫了片刻，“他和迟风港有关系？”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意识到长风在听到迟风港的不对。

　　闻言，长风忽然笑了，“找个有酒地方再说。”

　　说完，他便走在了前面。而淮洆却陷在那个笑容中迟迟没有出来。

　　应该不止是他，所有人应该都觉得长风是不会笑的吧。

　　“怎么不走？”长风回头问。

　　淮洆回过神来，几步跟了上去。

　　长风不喜热闹，便和淮洆走进了一家人极少的酒馆。

　　淮洆极少饮酒，他体质与众人到底不同，劣质的酒仅是稳一下就能出来。

　　刚一进门，一股味道就扑面而来。淮洆忍不住蹙眉，但周围的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

　　长风不是个细腻的人，自然也看不出来这些。

　　他们找了个里面的位置坐下，长风唤来小二，又询问淮洆要喝点什么。

　　见淮洆迟疑，长风道：“喜欢什么便喝什么。”

　　“小二，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淮洆道。

　　“这样才对。”长风今日也觉十分随性。

　　好酒香醇，也更烈一些。一口下肚，长风便能感觉到自己大抵是喝不下多少的。

　　两人都不清楚对方的酒量，淮洆饮下后，才知道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长风趁着脑子还清醒，道：“以前我也好奇，能有什么人想不开来窥天。来了之后才发现，没有一个是幸福的。”他顿了顿，“除了丘寒。”

　　“所以正阳兄是这里唯一一个像孩子的。”淮洆道。

　　华盛身上也有少年的感觉，不过更多是让人不敢靠近的恐惧。南境就更别说了，少年老成，恨不得现在已经活了一千岁，谁都能看透。

　　说着说着，长风眼眶微红，他倒下一杯酒，一饮而尽！

　　酒杯重重落在桌子上，他小声道：“谁不想做个孩子啊。”

　　“你说什么？”淮洆问了一嘴。

　　“没什么。”这话他本就不想被淮洆听见。

　　对方笑着说：“我看你今日是喝尽兴了！好，那我就陪君到底！”话音刚落，淮洆也是一杯下肚。

　　未过三巡，两个不胜酒力的人便迷迷糊糊。

　　两个你看我，我看你，痴痴笑着。

　　忽然，淮洆猛然顿住。

　　“怎么了？”长风问。

　　淮洆指着前方，“你看，那里有个鬼。”

　　长风顺着淮洆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淮洆一直在画圈，画的他脑子晕乎乎的，更别说看见什么鬼了！

　　“你别画圈。”长风不满道。

　　淮洆忽然回头，一脸气愤，“我没有画圈！是你昏了头，才觉得我画圈。”

　　“你胡说，分明是你昏了头，才搞不清方向。”

　　两人尚未争辩完，长风便瞧见了那鬼。

　　他畏畏缩缩进来，找了一处角落坐下。刚好这角落和他们掉角，距离最远。

　　“要说这里还真是奇怪。”长风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吃了一粒花生米，他忽然人趴在桌子上，晕乎乎道：“鬼怕人，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旁观者看着两个醉汉在这里说些糊涂话。

　　淮洆摆手，“人要比鬼更恶。 ”

　　这话自然引得周围人的不满，人们嘴上嘲笑着二人。心里却是对着话认同的很。

　　说着说着，淮洆也觉得困倦。索性趴在桌子上和长风一起闭了眼。

　　但二人并未睡许久，因为鬼在身后坐着，淮洆的后背便不自觉发冷。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虽然还是晕乎乎的，但已经比方才清醒了些。他一把拍醒了对面的长风。

　　长风的表情就在诉说着不满。

　　“做什么！”长风的眼睛并没有睁开，眉头蹙的像是沟壑！

　　淮洆手拖着下巴，无力道：“你看那个鬼，明明没人能看见他，他怎么还畏畏缩缩的？”

　　“他在怕什么？”淮洆不理解，既然害怕为什么还敢进来。

　　“鬼知道。”长风道。

　　淮洆点头，“鬼确实是知道。”

　　醉醺醺的两人根本就不知道，整个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修仙者。

　　淮洆始终盯着小鬼，终于，和对方对视。

　　小鬼浑身发颤，而淮洆眼前一亮。

　　他再一次拍醒长风，“我知道了，他害怕的是我们！”

　　长风刚昏睡过去，迷迷糊糊又被人袭击了一下，心情确实不大舒服。

　　那小鬼见形式不对，正要跑路，淮洆直接将长风整个人拎了起来！

　　这一举动直接吓坏了周围的人。

　　一个醉汉，不，醉了的少年直接将另一个单手拎了起来！就算是身强体壮的壮汉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个程度！

　　而且，他还健步如飞！

　　淮洆自然着急，毕竟那小鬼在往外跑。

　　就这样，他拎着长风在路上横冲直撞！淮洆是有顾及的，若是他飞过去，岂不是会吓坏路上的人。殊不知，这样更是会吓坏路上的人……

　　小鬼被淮洆堵在一个巷子中，他本想穿墙而过，不想淮洆用仙术直接将四周都封了起来。

　　无路可走的小鬼只能跪在地下祈求。

　　说来他也是倒霉，不过是想蹭口酒水喝。没想到遇到两个修仙者！

　　这倒也不是奇怪的事，尤其是这两个人都快醉死过去了。全然没想到，其中有一个酒疯子。

　　淮洆一看小鬼停下了，心中甚是欢喜。将手中的人随手甩了出去。

　　“啊！”淮洆正乐呵着往前走，听见惨叫猛然回头。

　　只见被他丢在墙上的长风此刻正趴在地上，他迷迷糊糊坐起来，鼻血直接流到了脖颈。

　　这场面更是将小鬼吓坏了，怎么这个酒疯子，连自己的朋友都直接甩墙上！

　　那他要是被抓了……

　　小鬼慢慢吞咽一口水，恐怕是没有魂魄能入轮回了。

　　“淮洆！你干什么！”长风的酒并没有醒，但是人醒了。

　　他觉得自己流鼻涕，随手一擦，满手是血。

　　“淮洆！”长风气势汹汹从地上起来，又忽然因为身子摇晃，差点摔在墙上。

　　他一手扶着墙，努力使自己冷静。

　　殊不知，他周身的风气堪比利刃。

　　隔着很远淮洆都感觉到了那股风，劲头和长风出剑时一样吓人！

　　淮洆马上嘿嘿笑着，这件事是他的错，他自然要道歉的，不过现在长风不清醒，他得转移长风的视线！

　　“长风，我是带你来捉鬼的！是那个鬼攻击的你。”淮洆指着正前方瘦弱的小鬼道。

　　长风看向正前方一脸死气的小鬼，就算是十个似乎都没有把他拍在墙上的力气。

　　但是鬼有术法！

　　一想清楚，淮洆手中的剑便按捺不住。

　　利刃与墙相撞，发出“呲呲”的声音。

　　小鬼的腿都要软了。

　　眼见着长风一步步逼近，小鬼忽然跪地，“我什么都没做！可是……可是如果你们想知道什么，或者要我去做什么事，我都能去！！！”

　　这个酒疯子似乎比刚才那个更残暴！！！

　　根本没人会可怜一下他这个只是想来喝酒的小鬼！

　　闻言，长风并没有停下动作。从他练剑开始，就再也没人一个人能这样拍打他，就算是他睡着了，也不行！

　　“诶！等下！”淮洆快步走去拦住长风，“他还有点用处。”

　　长风没好气道：“有用处我也不用！”

　　“或许，他能告诉我们迟风港的事。”淮洆忽然道。

　　长风的动作很明显停了下来。

　　迟风港，松银。

　　就算是昏死，他脑海里也会清晰记得。

　　眼前的人停下脚步，小鬼也明显感受到了生机。松了一口气。

　　……

　　而就在一墙之隔的前方，他们并不知道了秋和南境面面相觑！

　　这里的鬼果真是没有人可怕！

　　南境走到了秋身侧，“师祖，是我眼花了吗？”

　　了秋摇头，“我也觉得我眼花了。”

　　就在刚刚，那声惨叫是鬼发出来的。

　　离鬼最近的女人慢慢解开自己的外纱，顺着长臂缓缓落下，细腻又光滑。

　　只见她一手勾着男鬼的后颈，慢慢摩挲着他的脖子。

　　了秋和南境清晰听到男鬼的闷哼声。

　　女子的右手散开头发，只见她跨坐在男鬼身前，右手也勾上她的脖颈。

　　右手的簪子忽然刺穿男鬼的身体。

　　随之一声惨叫！

　　怎么会？！那不过是个簪子，怎么能伤一个鬼？

　　两人还没想明白，动手的女子勾着嘴角，擦了擦自己的簪子。

　　“臭东西，竟然还想让姐姐几个给他陪葬？！”

　　其余的四个人也大笑。

　　一女子道：“想必是新来的鬼，竟然敢在白天出没，还敢来这里送死。”

　　“哈哈哈哈，看人姐姐们虽然不行，但看鬼那绝对是一流的准！”

　　“蠢鬼！”

　　几人起身离开房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又接着笑着迎接客人。

　　这一幕看呆了了秋和南境。

　　“我就说要拉来这里的女人问吧。”了秋道。

　　南境愣着点点头，“那我要不要指名要那个？”他指的是方才动手的女子。

　　了秋迟疑，方才那女子动手利索，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若是招来了，恐怕有麻烦。

　　念及此，了秋道：“随便找一个吧。你告诉那妇人，要最妖娆的，你不差钱。”

　　“为何要妖娆的？”南境不是很理解。

　　了秋叹气，“等出去了，不要故步自封，整日只想怎么看透我的心思了。小子，这世间有趣的东西可太多了，风花雪月你不盯着，你盯着我一条鱼有什么意思。”

　　南境沉默，即便如此，他不还是没有参透了秋。且今日在师祖面前还像个傻子一样。

　　“别磨蹭了，快去。”了秋又交代，“记住要什么样的了吗？”

　　南境点头，“我记住了！”再怎么说，他也是要比淮洆聪明些的。

　　他三两步走到门前，又问：“师祖，为什么是我？”

　　了秋蹙眉，“难道你要我拉着个老脸去告诉她，我喜欢妖娆的？！”

　　说的是有道理，不过，这里的人也不知道师祖年纪大呀？

　　南境叹声气，又要糊弄自己。丝毫没有一个长辈的样子。

　　他刚从门口出去，就看到那妇人还在招呼新来的客人。南境走到她跟前，有些不好意思。

　　“咳咳。”南境总不能上去搭话，只能故意咳嗽两声。但仅仅是这点声响，他自己又红了脸。

　　一旁的妇人听到动静忙转头来看。

　　“哎呦！这位公子怎么出来了？”她往南境身后看，确实是没有跟着女子。

　　“可是对这里的姑娘不满意？”妇人问。

　　南境不知如何提醒这位妇人，自己身边没有姑娘。

　　未等他开口，一旁一个看起来极为文弱的女子开口道：“这位公子房中，没有姑娘。”

　　她声音格外悦耳，丝毫不像看起来一样文弱。

　　南境下意识看过去，女子也刚好将目光投在他身上。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竟然生的比了秋还要勾人。

　　霎时，他竟觉得自己那么多年的气白练了，此刻竟然察觉不出丝毫的气存在。

　　“哦！”妇人应下一声，她瞧着南境看向自己身旁女子的目光，不禁偷笑。一看就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心思一点也藏不住。

　　妇人故意问：“这位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南境脑子一恍惚，师祖说什么来着？此刻竟然丝毫都想不起来了。满脑子都是面前这位姑娘的一颦一笑。

　　“这？”南境犯了愁。果然，情爱沾惹不得！

　　“不如就让阿香陪着公子吧？”女子忽然向前一步，双手不经意搭在南境的小臂上。

　　一瞬间，他不仅没有方才的排斥感，甚至全身酥麻。

　　南境愣愣点头。

　　名唤阿香的姑娘此刻却是不大高兴，“公子看来是对阿香不满喽？”

　　“哪里的话！”南境几乎是脱口而出。他自己都有些意外，怎么言行都有些不受控制了？

　　妇人笑着说：“那公子就交给阿香照顾了。”

　　说完她便接着去招待那些刚进来的人，这妇人的简直是生来就是为了经商的！这样热情的店怪不得如此火！

　　虽然南境看不上这样的风月场所，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折服在了这里。

　　阿香又往他身侧靠了靠，“公子在哪间房呀？”

　　像这样进来之后身边没有女子的，一般都在楼上喝茶。不过有的人也会在楼上单独的房间。

　　南境的脑子还有些发愣，未等他开口。阿香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公子若是没有房间，可以和阿香走。”

　　或许是离得太近，一股子香气涌入南境鼻尖，瞬时令南境上头。

　　“那……那便和姑娘走吧。”南境又是脱口而出。

　　在房中一直看着这一切的了秋低骂一声，这里果然是对人心蛊惑至深啊！尤其是对南境这种从小没有见过娇媚女子的人！简直是毒药！

　　了秋一脚踹开房门，惹得周围的人投去目光。不过一见是个男人，大家也都没了兴致，很快就去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了秋黑着脸走到南境身边。

　　南境抬头问：“师祖，您怎么下来了？”

　　了秋的脸更黑了，“我不下来你不就跟她走了！”

　　“啊？哦哦哦！”南境忽然回过神来，几乎是下意识从阿香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

　　“啊？公子？”阿香嗓音娇软，一开口便让觉得坠入温柔乡。

　　了秋在一旁看着，阿香也意识到谁才是那个能做主的人，她目光投向了秋，也难怪南境会被夺了意识。

　　真是奇怪，明明是一群人，却个个掌握着厉害的妖术！

　　了秋勾起嘴角如同看傻子般看着阿香，对方便知道，这术法对眼前的人没有用。登时便觉得尴尬，转身就要走。

　　了秋快步过去，一个箭步挡在了阿香面前，“姑娘，我可没说你能走了。”

　　“你，你要做什么？”阿香是有些忌惮了秋的。

　　了秋道：“你动了我这傻乎乎的小徒，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阿香想要大叫，却忽然一点声音发不出来。她一脸诧异看着了秋，分明没有在他身上察觉到鬼的气息啊，难不成这里又来了妖？不，不会！如果来了妖，肯定能有其他姐妹察觉出来！

　　了秋一个响指，阿香便乖乖跟在其身后。

　　不得不说南境的眼光还是极好的，阿香这样的姑娘，一看就知道，见识颇多，一定能从她嘴里套出点有用的消息。

　　三人走进房中，了秋直接用术法锁死了房间。

　　即便是外面来了再厉害的人，也不能从中窥见任何东西。

　　南境坐在对边浑浑噩噩的，整个人还有一种想吐的感觉。了秋直接在其背上拍了一下，南境胃中一阵翻滚！整个人马上跑到一旁，吐了一地。

　　恶臭味瞬间传遍整个房间。

　　阿香的眉头蹙在一起，她向来接受不了这样的人。

　　“阿香姑娘要是嫌弃，可以直接说。”了秋笑道。

　　此时南境已经回来了。

　　阿香尴尬笑着：“不敢不满。”这一说话，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声音了。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

　　既然对方把自己带过来肯定是想要套出一些东西的。

　　阿香见过的人太多了，只要她老老实实的，想来这些人不会加害于自己。

　　“南境，你可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了秋问。

　　南境低头看了看坐着的阿香，最后目光落在了秋身上，“师祖，我。”

　　“不怪他。”阿香忽然开口道：“是我的缘故。”

　　即便方才阿香不出手，也会有其他人出手。

　　“那就劳烦阿香姑娘讲讲，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了秋慢慢倒上两杯茶，看起来颇有要和两人好好聊聊的感觉。

　　但阿香可不敢疏忽，“那些香料是一个外域人给的，听闻他是从迟风港来的，但不确定是不是迟风港的人。不过除了那些东西，他还给大家带来了许多其他的东西。比如绸缎、簪子、甚至是胭脂，都是女子们的常用物。大家怀疑他的点也就在这里，一个外域人，怎么身上全都是女子爱用的东西。尤其是迟风港这种地方都是修仙者，大多数都是男子。 ”

　　“那你们为何相信他？ ”了秋问。

　　“因为那些东西不仅仅是外用，只要佩戴在身上，还能分清人和鬼。不仅如此，用那些绸缎将鬼裹住，鬼便会被烧死，若是用簪子无论刺破他什么地方，都是灰飞烟灭。其余的也是各有各的好处。 ”阿香道。

　　“那你们怎么确定能对鬼下手，还有就是，你们看见鬼不会有害怕的感觉吗？”南境只是好奇，人看见鬼也敢靠近？那天晚上他们几个被误认为是鬼，当时所有的人可都是逃窜。

　　阿香忽然笑了，和她想的一样，眼前这个提问者肯定没有接触过这些地方，对男女之间更是一窍不通。

　　“但凡是进来这里的鬼无非是看中了女人身上阴气，既然如此，那靠近这些人便成了最简单的事。离得近了便容易动手。 ”阿香说着，南境忽然想到了他和了秋看到的景象。那女人和男人无比贴近。

　　阿香接着说：“至于为什么不怕，自然是怕的。尤其是之前不能分辨人和鬼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欢愉一场，能否活下来。 ”

　　“虽说，和人也不一定能。 ”阿香又补充道。

　　这下南境更是奇怪了，“人也会杀人？ ”

　　阿香咳嗽几声，不知怎么回答。了秋一巴掌拍在南境的背上，虽然他也不是很懂。但是问出来就显得你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大家伙有了这东西，第一次见鬼会怕，第一次杀鬼也会。不过杀完后那种快感，你们或许是想不到的。 ”他们自然能想到，以前被鬼压制，现在反倒是让他们成了送上门的死东西。

　　鬼以为人在暗处，实际上，是鬼大意了。

　　“那人就是直接卖给你们？ ”了秋还是对她所说的那个人感兴趣。

　　只见阿香摇头，“不，他不要钱。 ”

　　“不要钱？那要什么？ ”南境越来越想不透这人间了，怎么这些人的心思能被了秋的还难猜？

　　南境试着问：“交换条件？ ”

　　阿香又摇头。

　　“身体，他要我们每个人的身体。 ”

　　“每个人？！ ”了秋忽然猛烈咳嗽，他回想了一下，这里起码有几百个女人！

　　阿香道：“就连阿婆都没放过。 ”

　　“那你们能愿意？ ”了秋问。

　　阿香有些疑惑，“在这里的女子和谁不是一样的。 ”

　　阿香说的没错，这种事情她们早就习惯了。仅是一次就能换来保命的东西也未尝不可。

　　“那他现在还来吗？”了秋问。

　　“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阿香想了想，小声道：“听说是迟风港出事了。”

　　了秋眉头紧蹙，他忽然意识到，既然迟风港外界的。那说明在外界实时与这里相连。迟风港现在还存在，意思就是说，如果能从迟风港往外走，现在的南华山还是至少百余年前的南华山！

　　那他能不能从迟风港过去，去见以前的箧，去挽救这一切？甚至，甚至可以去挽救他们几人身上所有的遗憾！

　　想到这里了秋忽然有些激动。

　　“还有一个问题，这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鬼的？”了秋又问。

　　阿香下意识咬了咬下唇，思索片刻，道：“似乎是几百年前来的，你们或许没注意到，这里的鬼有一个特点，就是极弱。”这一点，他们其实有注意到，鬼的强弱对他们而言，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然后呢？”南境追问。

　　“因为这里除了迟风港，还相连北冥。”阿香一字一句道。

　　南境看向了秋，对方正看着阿香。

　　“不可能。”了秋并不认同这个说法。

　　“信不信由你，我说的是事实罢了。”

　　“以前的老人都知道，是北冥忽然有一年发了水灾，可碰巧当时鱼神不在。哦，就是前几日灯节祭祀的水神。水灾持续的时间很长，听闻有两个神仙当时帮了大忙，他们将那些厉害的都压在了水里。但水鬼毕竟是多的，就有许多水鬼逃窜了出来。”阿香在说的时候，注意到南境总会时不时看向了秋，心想，这个小徒弟似乎很怕他这个师父。

　　可了秋依然摇头，“胡言乱语。”就算是这里能连接外界，这些事迟风港的人也知道。

　　了秋确实是回去晚了，但他根本没看见一个水鬼逃出来。

　　“嘿，我说你这人，我好好告诉你了，你还都不信！那我接着跟你说，即便是现在鱼神也没有在北冥。哼，所以这些水鬼才会络绎不绝往这里来。但一般人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这些事都是从那些水鬼口中说出来的。他们只会对我们这些人吐露心声。像是在说外界的玩笑一般，其实我们知道这都是真的。”阿香一脸自信。

　　南境也觉得这件事有可信度，毕竟除了水鬼一件事外，其他的都和了秋对得上。

　　当时北冥的水灾，了秋也确实提到过。

　　“现在在北冥镇压的是鱼神的剑，至于鱼神本尊，听说现在也不在南华山了。”阿香忽然叹了声气，“南华山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也不知道鱼神去了哪里，何时才能回到北冥。”

　　“为什么一定要等鱼神回北冥？”了秋的眼眶微红，原来不是他一个人想回家，还有很多人在等他回家。

　　“鱼神回去了一定会发现水鬼的！这样迟早有一天，这里的水鬼能被我们杀死，人们晚上就能出来了。”阿香又忽然像个孩子一般。

　　人们白日里不怕鬼，但在晚上什么都瞧不见，而鬼什么都能瞧见。

　　“迟风港的人不来帮你们吗？”了秋问。

　　阿香嗤之以鼻，“虽说我在这里只能真实接触到迟风港的人，但我从心底里鄙夷四大门派的所有人。”

　　好在，在这里的事了秋和南境，两个人都相对稳重些。若是丘寒在这里，恐怕早就骂起来了！

　　“我不知道其他门派如何，不过他们和迟风港又能有什么两样。他们几乎不会过来，听闻来此一程是会折损寿命的。当然，除了来和我们交易的那个人。”阿香道：“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的就是他们。他们会除妖斩鬼，那些是外界的，内界就算是再简单的鬼，他们也懒得下手，就像是动手会脏了他们的手一样。”

　　南境其实想说一句，不是他们下山来会折寿吗？

　　但在了秋听来这些话很有意思，好像修仙者就必须要斩妖除魔一样，就要去救助百姓。是，每个仙家道门都是如此教导自己的弟子，但并不是这样，就一定要他们斩妖除魔。

　　都是一样平凡的人，他们成为修仙者，是自己吃了苦头。

　　不过南境也注意到了很有意思的一点。

　　似乎他们将了秋奉为神这件事并不是凭空捏造的。

　　“公子可还有要问的？”阿香实在是不想在这个房间多留一秒。

　　就连南境自己也有些恶心那些东西传出来的味道。

　　他们若是不说了秋都快忘了，他可以将鼻息屏住许久，方才就是已经屏住了。

　　“啊，没什么事了。”了秋淡淡一笑。

　　阿香直接起身道：“那阿香先行告退。”

　　话音刚落，阿香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师祖你，你怎么不接着她点？”那声音，估计摔的挺疼的。好在她现在没什么意识。

　　“呦？心疼了？”了秋忽然想要一件事，傻是会传染的。

　　前几天他觉得淮洆越来越像丘寒，今日竟然连南境都开始像丘寒了！

　　说实话，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南境压着脾气叹声气，“师祖又在开玩笑。”

　　了秋从这里出去，南境紧随其后。两人刚一离开房门就自动关上。

　　许久之后里面的女子才缓缓起身，房中的气味让她又吐了一地。匆忙离开后，竟然什么都不记得。

　　她跑去问阿婆，自己为何会在那里，里面有什么客人？

　　阿婆还训斥她，怎么会不记得自己招待的客人。

　　但阿婆并未告诉她，自己也忘了里面是什么人。

　　南境想要追问了秋关于这里和北冥的事，不过，想到了秋刚才那副样子，他自己肯定也好奇。

　　好一个众人眼中的水神，离开北冥的事儿竟然是先被传到了风月场所！

　　见了秋并不是往客栈的方向走，南境有些疑惑，“师祖，我们现在不回去吗？”

　　“为何要回去？”了秋道：“我饿了，去吃点饭。”

　　“那个花生米可这是难吃。”了秋摇了摇头，接着往前走。

　　见天色，南境知道今日他们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这要是让华盛知道，他们二人出来没有招呼他一声，恐怕日后这小子会觉得自己在和他抢师祖。想到华盛那个不讲理的样子，南境心中还是有些发颤的。

　　说实话，要是两个人真的打起来，南境并不占多少优势。

　　他只能防守。

　　而明洞主一门修习的便是进攻！所以往常在山门比试，只要是碰上华盛的弟子都有些害怕。即便是华盛的剑不直接伤到他们，那剑锋也能将人划出极深的血痕。

　　“喂！你走不走！”了秋回头看了一眼，见南境还在原地站着。

　　南境这才小跑过去跟上。

　　恰逢饭点，只要是能吃饭的地方人都不少。

　　了秋觉得这时候就不能再挑剔了，就近找了家店坐下。

　　人来人往，周围很快就没了空位置。

　　到底是白天，人们显然比昨晚大胆多了。

　　“你听说了吗？昨晚有鬼在水边，还是一群鬼！”一个男子道。

　　这声音吸引了了秋，他饶有兴致回头，倒是很好奇在人们口中自己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听说了！”另一个较瘦的男子道：“卢员外不是被那鬼丢进了水里！”

　　“是啊，肯定是为了喂养其余的水鬼！”

　　“哎，也不知道水神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听到这句话，了秋林中还有些感慨。没想到在众人心中自己的分量竟然这么重。

　　似乎是成了某种信仰一样。

　　“我不止听说了，我还见到！”刚开始还是两个人在说，接着就连一旁与他们不认识的一个老者也开始参与这个讨论。

　　“您见了，长什么样子？”问的是个小姑娘。

　　了秋赶快拍了一下南境，“别想你脑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听听，在这儿说咱们呢。”

　　老者摸着胡须开始了他的卖弄，“我年轻的时候也算是去过外界，啧，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不，是鬼！竟然！”

　　他像是一口气喘不上来了，忽然停顿。

　　“竟然怎样？”少女探过头去。

　　“你倒是快说啊！”

　　周围的年轻小伙子都忍不住了。

　　老者忽然笑笑，“年轻人就是急躁。”

　　“师祖，他会怎么形容我们？”南境小声问。

　　“用尽他的思想，尽可能夸大，顺便再卖弄自己一下。”了秋说着随手抓起桌子上的吃的往嘴里送。

　　东西刚到嘴里就被他嫌弃吐了出来。

　　“怎么又是花生米。”了秋擦了擦手，这里的花生米也太多了，就算是酒量再差的，在这里也不会喝醉吧。

　　只听那老者道：“老夫活的也不算是少了，见识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了。不过昨晚可是大开眼界！”

　　“他怎么还在卖弄？”南境有些看不下去。

　　了秋笑着说：“难得有机会卖弄。”

　　“哎呀，您就赶快说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小姑娘有些着急。

　　“说不上来，那群鬼，奇！丑！无！比！”说话时，老者的面部十分狰狞，似乎在模仿其中一个鬼的模样。

　　“咦~”小姑娘不自觉恶心的向后闪躲，仅是四个字，脑海中已经开始勾勒那群鬼的样子。

　　了秋还是笑着，心想，这人可能也不是很老，连卖弄都不是很熟练。

　　他瞧了一眼南境，对方果然不满意这老者的四个字。

　　“气什么气，等会儿他说的更生气。”了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刚进窥天之途时，‘奇丑无比’这四个字可是没少被用在了秋身上。

　　不过这四个字可糊弄不了周围的其他人，“到底怎么个丑法？”

　　老者道：“那不是人脸！是鬼魅的脸！！！”

　　“而且没有鼻子眼睛这些东西，是火烧一般的空洞！”

　　周围人皆是惊呼，“竟然还有这样的样貌？！”

　　老者重重点头，“手臂像是树枝，双腿像是树根！”

　　“啊，怎么像是妖怪，不像是鬼？”期间开始有人道。

　　“诶。”老者摆摆手，“这就是鬼，不过是长在北冥的水鬼，毕竟是北冥，肯定同我们这等地方不同。”

　　众人不管听懂没听懂，都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

　　听完的南境也没有很生气，这老头卖弄的本身不是很好。

　　刚好，饭菜也上来了。了秋刚准备动手。

　　只听那身后的老者又道：“想到那鬼丑陋的，这饭菜索然无味啊！”

　　这一句话可算是惹恼了了秋。

　　这老头怎么没完没了了！

　　再等老者想说话，却张张嘴发不出声音，直接哑了过去。

　　周围人都奇怪，这是忽然怎么了？

　　方才的小姑娘低声道：“不会是被那鬼报复了吧？”

　　老者似乎也觉得这句话有道理，眼睛忽然放大，整个人倒了下去。

　　“啊！！！”一阵惊呼声传来，方才听到谈话的人们一晃而散！

　　但其他人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还以为这些人是因为倒下的老者才如此模样。

　　他们左右看看这老者，没有一个人敢向前。

　　最后还是店家走过来，发现他只是昏倒了。

　　南境噗嗤一声笑了，“还是师祖下手快。”

　　“聒噪。”了秋都快饿死了，还要被这等人烦心。

　　面前的吃食很快就被解决干净，了秋满足起身伸了个懒腰。

　　刚走到门口又碰上一批新来的人。

　　“昨晚的鬼听说是猪淹死后的化身。”

　　“什么意思？”

　　“你是听不懂吗？个个都是猪脑袋！”

　　了秋一脸不可置信望着几人，南境也不是怕他生事端，而是再不回去天就黑了。

　　“师祖何必同他们计较。”南境拉着了秋的衣袖道。

　　“太过分了！”了秋怒斥。

　　作为一个颜狗，他怎么能允许别人说自己长成那副样子！

　　南境手中飘过去一团气，进入两人口中。

　　“啊秋！”

　　“啊啊啊秋！”

　　二人忽然开始打喷嚏，小二走来问他们吃什么，两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接二连三的喷嚏。

　　一两声也就算了，如此下去周围的人也开始皱起眉头。

　　小二无奈，只好强行赶客！

　　南境双手环抱，瞧着了秋一脸笑意，“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小气的仙。”

　　了秋瞥了他一眼，“别用那些东西规矩我，我从来不是仙。”

　　看着了秋的背影，南境会心一笑。这大概就是他能活这么久还能拥有快乐的原因。

　　“抱歉抱歉抱歉！”一个男子忽然从后面过来撞到了南境。

　　他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大高兴。但对方如此诚恳道歉，也不好多说什么。

　　南境淡淡一笑，“没事。”

　　“走啊！”了秋的声音传来，南境便转身离开。

　　只是一转身却听到了方才撞自己的人在喊，“刚才我没听清，迟风港为什么要忽然换掉接班人？”

　　南境停下脚步，迟风港要换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