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爱》荼蘼十三

41、第 41 章

　　已故的程氏夫妇，两人自小青梅竹马，又有婚约在身，从很小的时候，老程总就坚定了守护自己娃娃亲的伟大念头，整个童年都是围着程夫人过来的。
　　过度粘合的时间不仅没有让两人心生厌烦，反而培养出坚固的情感。

　　后来订婚、结婚、生子，一切都顺理成章，两个人恩恩爱爱的同时，又各自把控着自己的公司，事业爱情双丰收。

　　程桓就是在这样一个富足、尊重、自由且和睦的家庭中长大。

　　他虽不至于目光狭窄到以为全世界的父母都爱着自己的孩子，但也绝对想不到，同样以和睦声名在外的蒲家竟然已经糟粕到这种地步。

　　蒲茗荔默默听完，苦笑一声，“我都有点分不清，是父母健在但却毫无爱意让人更能接受一些，还是父母慈爱却深情不寿让人更能接受一些。”

　　说完，她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不对，连忙改口，“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父母的事情真的很让人遗憾。

　　“我只是有点想不通，明明曾经那么浓烈的爱着，甚至为了他追求的爱情，可以不管自己孩子的死活，也不顾自己身体的安危，为什么最后还是会变成一地鸡毛。”

　　她是真的很迷茫。
　　在不健康的家庭中长大，她对任何一种感情的理解已经被培养到同样不健康的状态。

　　就像她跟栾晨曦，在外人看来是亲密无间的密友，其实不过是她用钱买来的，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游离于常人之外的工具罢了。

　　栾晨曦是工具，程桓也同样如此，她看不到任何人，她的世界已经小到只能容得下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她缓缓抬眼，看着他。

　　她不是傻子，就算在面对栾晨曦的时候嘴硬不肯承认，但她也能感觉到，她对栾晨曦、对程桓的态度，已经开始改变。

　　她总在想这样不对，并且一度试图改变，却还是在看到那可可爱爱形似两人的瓷娃娃时，忍不住买下当做礼物赠送。

　　然而当她真的想顺其自然时，蒲军胜对情感的背叛却给了她当头棒喝。

　　真的有永恒不变的情感吗？
　　就算有，凭什么轮得到她呢？

　　像是看出她此刻的困惑，很认真的回答道：“一段感情能不能长久，靠的不是一个人付出了多少。只积累沉没成本，到最后很容易全线崩盘。”
　　“所以长久的情感，必须要是双向的。”

　　“长久？”蒲茗荔拢起眉心，“多久才算长久，三十年还不久吗？蒲军胜爱了她三十年，到最后还不是选择了背叛。”

　　“长久不是一个固定的概念，是从情感产生的那一刻起，直到外因不得不将你们分开时，你们的情感仍未有消亡。”
　　“你父亲的感情显然不是如此。在他们身体仍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感情已经消亡。”

　　所以她跟栾晨曦，也必不会长久。
　　她们从来没有过情感的双向交流，栾晨曦一直在进行着单向输出。

　　“那你有，双向输出情感的朋友吗？”

　　“有啊。”程桓点点头，“周越，还有——你啊。”

　　蒲茗荔瞪大了眼睛，有周越她并不奇怪，但是……
　　她指着自己，整个表情透露这四个大字：不可置信。
　　“我？”

　　她并没有什么，自己付出的印象。

　　“你没有察觉到，对吗？”大概就是在这一瞬间，程桓忽然有了一种自信。
　　他已经能够读懂蒲茗荔的每一个眼神。

　　“就连跟栾晨曦之间，你也觉得，自己是单纯被付出的那一方，是吗？”

　　蒲茗荔被问的彻底迷茫了。
　　她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还记得吗，我带你去程家的时候，你挡在我面前，一个人挡住了程家所有的恶意。”

　　蒲茗荔眨了眨眼睛。

　　“还有，你给我带的午饭，努力学习做的虾，对我身体的关心，这都是你对我的付出。”

　　蒲茗荔抿紧了唇，“可，可我做很多事都是有目的性的，我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

　　“但你的付出都是实际看得到的，不管你为止得到了什么，那都是你应得的。”
　　“并不是无私无偿的才叫付出。”

　　这话彻底颠覆了蒲茗荔的认知。

　　她轻轻咬住下唇，神情很是复杂。

　　在她的理念中，有目的性的行为称之为利用，她做的一切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为之交出些什么也都是应该的，就算被利用的人因此得到了些意外惊喜，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可今天程桓却告诉她，哪怕她种下这颗种子的目的并不单纯，但结出的甜美果实，她依旧有资格品尝享受。

　　“有机会跟栾晨曦聊聊吧，或许她的想法会与我不谋而合。”

　　蒲茗荔不愿再同他对视。
　　她竟然莫名生出一种胆怯。

　　她跟栾晨曦的开始几乎是明码标价，因为利益开始，又用利益维持着的，真的能够称之为友情吗？

　　过了很久，她忽然长长吸了口气，视线再与他对上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锐利。

　　“不必了。”她缓缓开口拒绝，“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避免情感带来的麻烦，才会选择以利益作为突破口。”
　　“所以就算得不到情感的回馈，也是我所期待的。”

　　她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样，一字一句咬得非常重，“情感左右人的情绪，拖慢做事效率，我永远都不需要。”

　　一场交谈在蒲茗荔极度的不配合下，草草结束。

　　原本蒲茗荔还挺在意有内鬼在程桓体检报告上作假这件事的，但跟程桓聊完后，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会被情感羁绊，坚决不愿再插手他的任何事情。
　　！？
　　而蒲茗荔的表现让程桓意识到，在她心里有一扇不允许任何人打开的、保护自己脆弱精神世界的门。

　　一段时间内，除了程氏必要的工作，他的精力开始放到了心理学的研究上。

　　他也约过心理医生，医生说蒲茗荔这种问题并不严重，幼年并不美好的家庭让她对感情产生闭锁是非常正常的，强迫她接受新的情感理论只会让她对外界更加抗拒，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日常生活中耐心诱导，在不知不觉中让一种或多种深刻的情感融入她的所有生活，改变她对情感这种东西的看法。

　　程桓又约了栾晨曦在她的酒吧见面。

　　蒲茗荔身边还算亲近的人，他就只能想到栾晨曦了。

　　“蒲总找我有什么事吗？”栾晨曦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却始终站在吧台内，没有要出来坐下的意思。

　　她不想跟他靠的太近。
　　托蒲茗荔的福，这家酒吧里混迹着无数上流社会圈层的人和各种想要寻找机遇的人。

　　有八卦，自然就会有无数的娱记在这里蹲守业绩。

　　她可不想转头有消息爆出去，程氏总裁酒吧夜会美女，结果蒲茗荔一看照片，夜会的人竟然是她。

　　“我接下来的话，主观上，不太希望你会转述给名荔，不过决定权在你，毕竟我没有你那么了解她，如果你认为告诉她我们今天的谈话对她有利，你可以告诉她。”

　　栾晨曦脚往后蹭了一点，讪讪笑道：“程总搞得这么严肃，我都怀疑你要策反我背叛名荔了。”

　　“自然不可能。”程桓并没有嬉笑的打算，“我很想知道，名荔与你的关系，你是如何定义的。”

　　栾晨曦用舌尖顶了下后槽牙，轻笑一声，“是朋友，是闺蜜，是家人。怎么，程总这是在吃我的醋？”

　　“所以在你的定义中，并没有利用与被利用，雇佣与被雇佣，是吗？”

　　栾晨曦笑容瞬间消失，冷冷盯着他。

　　“名荔跟你说过什么，还是你调查了她？”
　　在栾晨曦的印象里，这件事蒲茗荔是绝对不会随便告诉任何人的，她也固执的认为，反正蒲茗荔不会说，那就没有人知道，她们之间的友谊是只要花钱就可以买得到的东西。

　　“她并没有细说，是我自己猜测的。”程桓叉着手，食指轻轻敲击手背，“她好像意识不到自己在一段感情中付出的东西，所以也不认为自己能收获到真正的感情。”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在日常中引导她，让她明白，她对你是不可或缺的，而你同样会忠于这段感情，绝不背叛。”

　　栾晨曦皱起眉，“那你……”

　　“我也一样。”程桓异常坚定，像是做了一个了不起的决定一般。

　　栾晨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跟名荔有感情？”
　　“你难道？”

　　程桓闭上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是，我已经意识到，我对她有感情。”
　　“超乎朋友之情，却也并不是朝夕相处的亲情。”

　　在他会为她的一举一动牵动心肠时，在他看到她迷茫无措会感到心疼时，他就应该明白。

　　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然爱上了她，爱上了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妻子。

　　法律将二人捆绑，这是他目前唯一的优势。
　　但在那之前，他要让她意识到，她是多么多么好的一个人，她永远值得最纯粹的情感，永远不该遭人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