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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鬼影惊觉烟雨濛 ...

  •   一时冷了场,允禵头也不抬,我站在一旁,微微有些窘迫。

      没来之时,心里倒是想出很多开场白,或是以雍正这些年的政绩和康熙朝进行比对,借以说明胤禛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的确是鞠躬尽瘁,呕心沥血,或是以骨血亲情来感染他,不妨吹捧一下允禵的功绩胸襟,然后再细细劝导开释,希望他和雍正皇帝能够冰释前嫌。

      只是,如今见到这个人,看着他两鬓星星,神情落寞,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是桀骜不驯的孤傲,话,就噎在喉咙里边,无法吐出来。

      哎,我发光的儿子曾经说过,命运啊就是一个后妈作者,现在想来还真对。

      这个儿子和我那些兄弟、徒弟一样,都是在网络上结识的,尽管年龄上相差悬殊,不过聊得很投机。一来二去,jq没有发展起来,她却变成了我儿子。也是物以类聚?这丫头和我一样不着四六,明明也是一个小loli,我到处冒充怪蜀黍,她天天装成小正太。嗯,她也是在j j写文。

      话题还得继续,我是没话找话,有一句每一句地搭讪,心里边搜肠刮肚地琢磨怎么才能打动他。
      似乎很怜悯地看了一眼我,允禵道:“要做人家的忠实走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他口气里边充满了不屑和轻蔑。

      狗?

      忽然讽刺一下,人的忠诚未必如狗,人的福祉也未必如狗,就像雍正喜欢的那两条狗,已经娇养得和祖宗差不多了。

      心里蓦地苦笑,我终于想开了,自己还真的比狗缺心眼,又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万能女主,乱管什么闲事?宝亲王弘历未必肯领我这个人情,允禵也没有理由卖给我三分薄面。

      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把窗子推开了一道缝隙,让湿冷的风和绵绵的雨丝吹到脸上,让自己冷静一下,也令神色黯然一些:“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允禵还是没有抬起头,低哼了一声:“我是个行伍的粗人,体会不到蒋捷的凄凉。”

      本来想到这阙词,是自己心里有所感伤,没有想到允禵反而接茬儿了,他口中虽然如是说,但是我清晰地看到他的肩头动了一下,这一动又让我有了主意,尽管没有把握,也姑且一试,于是淡然道:“少年听雨龙楼上,豪情九霄荡。青年听雨鲜水东,画角苍凉旌纛卷西风。 昨宵听雨寿皇殿,心自惶惶也。江山社稷也关情,棠梨韡韡四海宴升平。”

      临时将蒋捷的《虞美人》改动了几个字,讲述的确是允禵的事儿。少年龙楼,是他在紫禁城里边的时候,为了八王爷胤祀能成为储君,满怀豪情壮志,甚至敢忤逆康熙,在康熙怒斥八阿哥胤祀妄蓄大志、企图谋害允礽时,众皇子都不敢多言,偏偏年轻气盛的允禵出来为八阿哥保奏,气得康熙抽出佩刀要杀他,被五阿哥抱住腿拦住,后来还是被盛怒的康熙打了二十板子。父子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从此日深,值到康熙任命允禵为抚远大将军,出征青海,青海古时又称为鲜水和西海,那应该是允禵最意气风发的岁月。然后就是康熙驾崩,雍正等级,允禵从大将军王一降再降,最后囚禁于寿皇殿里边。

      结句上用的是《诗经·尔雅》中棠梨一诗的典故,希望他们兄弟可以冰释前嫌。

      这些年的囚禁,应该磨砺了允禵的内心积怨,如果他真的对雍正恨之入骨,对爱新觉罗氏的江山得失无谓,何必又在这里整理西征手札?他应该是听到苗疆发生叛乱的事情,这次将西征心得写下来,恐怕他心中也是惶然,不知道这些心血所得是否有用武之地。

      果然是打人须在痛处下手,允禵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落下来,他愕然地望着我:“你是谁?”
      心里叹息一声,我并不真正了解他的心境,靠的只是从史书中看到的一鳞半爪,还有自己按照常理的推测,看来,我猜对了。

      穿越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一本正经过,我正颜道:“我叫容芷兰,是养心殿的管事姑姑,也是,也是万岁爷新近册封的答应。十四爷,您与万岁爷是一母同生的嫡亲兄弟,您应该比我更了解万岁爷。当年的恩怨,我并非局中人,无权评论,只是今日,万岁爷忧心国事,心力交瘁,龙体堪忧,每况愈下。每每念及前情,伤感有之,遗憾有之,愧然亦有之,前些时日,特特差了宝亲王过来给十四爷问安,如今宝亲王因为此事,被万岁爷责备,会受到怎样责罚,尚不可知。”

      尚不可知四个字,我说得特别重,意味深长,允禵生长在帝王家,焉能听不出来其中意思:“弘历?弘历怎么了?谁在里边闹鬼儿?”

      我摇摇头:“是谁闹鬼儿,现在并不重要,只是宝亲王……境况堪忧。”

      不知道弘历小时候,允禵有没有抱过这个孩子,不过提到宝亲王的时候,他还是有些紧张,看来他对弘历应该有感情,不过这种关切稍纵即逝,继而又冷笑了一声,允禵道:“容主儿来这一趟,是为了弘历讨个人情,还是为了他,铺个台阶?”

      看看允禵又要推搪,我来个欲擒故纵,语带哽咽:“为了宝亲王也好,为了万岁爷也罢,还不都是你们爱新觉罗家的事情?芷兰不过是个奴婢,尽的只是一份心。其实,来时也知道只怕是白跑了这一趟,不过让我见识了十四爷,也不枉此行了。”

      说着,我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果然允禵在后边道:“我倒是肯去见他,为弘历说一句人情,只是,容主儿能把我这个戴罪之人带出去?”

      他将了我一军。

      我转过身:“十四爷请吧。”

      几个字很简短,但是分量不轻,允禵比起初更惊愕:“容主儿,这可是掉头之罪,你不会不知道其中利害吧?”

      我不禁大笑起来:“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过雪泥爪痕,须臾转身而已,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话说得很豪气。

      都是网络惹的祸,我习惯了这样胡天胡天地云山雾罩,常常把人侃得七荤八素,开始我的q q性别设置的是女,后来很多人坚信我是公的,解释了n遍以后,索性变成男的,而且q q昵称就和黄鼠狼下豆鼠子一样——一窝不如一窝不过,从最初的无天魔君、老贼、鳏夫孤黯夜、魂魄不齐、厉鬼、变成最后的心智不全。

      看到允禵诧异的表情,我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只是个十三岁的妙龄女子,不是在网上嬉笑怒骂、恣意而为的那个妖孽,此时的神情、口气,未免有些神经分裂的嫌疑。

      笑声到最后变得尴尬,我觉得自己的两腮都开始酸麻:“十四爷方才不是说了吗,要做一条走狗,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这句话,说得要多瞎有多瞎,允禵明显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为他一掀帘子,我保持着脸上半生不熟的笑容:“十四爷,君子一诺,千金不易,请吧。”

      稍微犹豫了一下,允禵还真的出了门,然后随着我出了院子,外边妍盈和随行的侍卫已经接过来,看到我们两个一起走出来,都是大吃一惊。等到我和允禵到了寿皇殿的大门,守卫的侍卫也愣了,面面相觑,那个头目连忙道:“容主儿,十四爷是……”

      我向他点点头:“万岁爷的口谕,请十四爷过去。”

      看我说得理直气壮,侍卫们尽管疑惑,也不敢深问,毕竟在深宫里边,没有谁吃饱了撑的敢假传圣旨。

      为了赶时间,我让允禵坐车,侍卫们护着他先去养心殿,妍盈陪着我走回去。

      推辞了一下,允禵还是上了车,看着马车消失在雨幕中,我反而怅然若失,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戏子,慢慢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甚至有些恍惚不清,到底自己是姚言还是容芷兰,或者两个都不是?

      不想了,越想头越大,因为心中有事,就较快了脚步,妍盈在后边撑着伞,我们一路疾行。

      雨幕沉沉,空气更加湿冷,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雨丝,惹动人心头的愁绪。

      到了景仁宫的时候,迎面却碰到了一大群人,也是行色匆匆,走在最前边的正是熹贵妃钮祜禄氏,后边还跟着裕妃、齐妃,因为雨丝细密,其他的人看不真切,唯一看真的是熹贵妃钮祜禄氏身边的布泰答应,她微笑谦卑地扶着熹贵妃。

      看到我的时候,布泰答应嘴角湾出一丝冷笑来。

      熹贵妃钮祜禄氏的脚步停了一下,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当时脑海中空白一片,等到熹贵妃钮祜禄氏的眉尖挑起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施礼来,连忙跪下,给熹贵妃和各位娘娘问安。

      可是跪下来后,熹贵妃并没有招呼我起来,反而冷冷地:“先时看着,是个谨慎懂事儿的,可惜人大了,眼界也高了,跟着万岁爷久了,连规矩都忘了?”

      没有分辨,这个时候,也说不出子午卯酉来,只是叩了个头。

      冷笑了一声,熹贵妃钮祜禄氏的声音缓和下来:“养心殿很清闲是不是?你不在那里候着,四处乱走什么?”

      旁边别的人还没有言语,布泰答应柔柔一笑:“贵妃娘娘,容主儿可能是为万岁爷办差事,容主儿能者多劳,不是还兼着养心殿的管事姑姑吗?”

      熹贵妃钮祜禄氏应该是接到了儿子宝亲王弘历在养心殿跪候的消息,若是平时,绝不会如此气燥,而且明显的,布泰答应在她面前也对我“美言”了很多。

      现在布泰答应落井下石,给熹贵妃提醒着我另外一个身份,现在后宫没有皇后,没有皇贵妃,熹贵妃钮祜禄氏就是六宫之主,答应的分位虽然低,好歹也位居妃嫔,没有真凭实据,她也不好乱罚,如果是奴婢,就另当别论了。

      这个花容月貌、温柔如水的布泰姑姑,果然阴寒。

      偏偏此时此地,我无法解释,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说自己偷偷去了寿皇殿,替宝亲王弘历求动了了允禵吧?那不是更受人权柄,把自己往虎口里边送?

      沉默是金,言多必失。

      见我低头无语,熹贵妃钮祜禄氏肃然道:“容芷兰,念你初犯,本宫小惩大诫,你自己好好想想,做人做事,什么是本分,想清楚了再起来。”她心中更惦记惹怒了雍正的儿子,也不想和我多费唇舌,带着那些妃嫔们匆匆而去。

      雨,越下越大,身上的衣衫已经尽数被淋透了,眼睛也无法睁开,满脸都是冰凉的雨水。

      没有泪,也感觉不到委屈,只是悲摧而已。

      我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忌讳,答应吗,芥末之微,后宫佳丽三千人,我连尾巴尖都排不上,这些妃嫔贵人们,要承沐圣恩,还得皇帝翻牌子才行,我却能天天陪着雍正身边,不知道那些喜欢yy的女人,会怎么样编排我。

      这样也好,熹贵妃钮祜禄氏终究会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让她欠我一个人情吧,强过巧舌如簧地为自己文过饰非,何况我一着急,连话都说不顺畅,怎么能舌绽莲花?

      我和妍盈都跪在雨里,我是被熹贵妃钮祜禄氏罚,妍盈是被殃及的池鱼,心里未免歉然,头不能回,只得低声道:“妍盈,连累你受苦了,你这个情,算我欠下了。”

      等了一会儿,妍盈低低地道:“容主儿,诺莫轻许,欠者终还。”

      她的声音,比着绵绵细雨还有绵密湿冷,让我无端端地打了个寒战。

      这口吻,这腔调,怎么如此耳熟?

      骤地,天空中炸了一个沉闷之极的雷,隆隆之声,仿佛来自火星。

      在阴郁的雷声中,我浑身一颤,想起了这样的声音口吻是谁。

      穆湫?

      急急回过头,隔着雨幕,分明是穆湫那双怨毒幽恨的眼神,和那种青白欲死的脸。

      鬼啊。

      我心里喊了一声,浑身一软,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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