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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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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汴梁街市灯火通明格外热闹,相比之下,偏僻些的巷子则变得安静起来。城西一间破旧货栈的后门吱呀一声打开道缝隙,片刻停顿后,一道人影挤出门缝,蹑手蹑脚向货栈外墙探去。
“站住。”
头顶突然传来的低吼惊得那人影撒腿便跑。
“喊你站住,听不到吗?”发号施令的人飞下墙头一个箭步跃至巷子口,将对方去路死死堵住。
“你是谁!?”
“开封府官差临时盘查。”官差亮出腰牌。
“这……小民可什么都没做啊……”
“你不是汴梁城内住户,你是从西域而来。”官差紧紧盯着对方。
见身份被戳穿,那人也不再掩饰,抽出武器向碍事的官差直扑过去。
“嚯。”那官差见他露出凶相,只轻轻一笑,旋即抽出手中按着的腰刀迎战。
咣——
利刃相击,长刀与短剑的战斗并未持续很久,仅三五个回合,持刀的官差便将对方死死压制。
“束手就擒罢。”短剑被弹开,官差的刀刃与目标脖颈仅有一条短剑之隔。
“南侠展昭……”凑至近前,他方才辨清官差样貌。“休要得意,你不过是武器占优势罢了。”说话间,他向后抽身猛地甩出袖中藏着的东西。
展昭料他会使阴招,亦闪身避开,对方打出的弹丸顷刻间在半空中炸开,绽出数道烟尘。“无耻。”展昭迅速调整身形朝目标离去的方向飞出枚袖剑,若非自己躲避及时,怕是要吸入这毒气一命呜呼了。
“啊哟!”
袖剑正中右肩,刺得那人一个踉跄。展昭挥刀赶上前去,不给他脱身的机会。
“你别逼人太甚!”展昭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难缠,那人刚挺起短剑,刀刃便猛地劈下来,强劲的力道震得他手掌发麻。
展昭不理会他的节节败退,只不断发起进攻,面对这些来路不明的西域人最要不得的就是手下留情。
嘶啦——利刃划破了那人身后的背囊,并在他后背开出道细长的口子。
见目标踉跄着扑倒,展昭奔上去准备将其捉拿归案。
乒——左侧飞来的暗器坚实地钉在地上,展昭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这时候有人坏事,难不成这家伙还有帮手?
片刻迟疑的工夫,一黑衣人飞身越过路边院墙挡在展昭面前。
“何人阻挠官府办差?”展昭口中这样询问,手上已然操起腰刀迎了过去。来者悄无声息绝非善类,在其投出暗器并现身之前,自己甚至都没能觉察他的存在。
黑衣人不慌不忙甩出九节鞭挡开腰刀,任凭刀刃在鞭身上划出数颗火星。
展昭一击不成摆开腰刀,后撤两步,却不敢与对方拉开太大距离,方才交手,他已确定这黑衣人功力深厚,自己稍有不慎便要吃亏。如何用腰刀克制那九节鞭并将这不速之客赶走是他当前需要快速做出应对的。
黑衣人依旧立在原处,他虽占了优势却不急着发起进攻,仿佛在等展昭主动出击。
双方无声对峙,地上的西域人艰难撑起身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眼见目标欲逃,展昭顾不得许多,持刀直取黑衣人,今日便是豁出命去也要把人拦下来。
腰刀疾风般挥斩而来,黑衣人闪避同时甩出九节鞭抽击展昭手臂。展昭见状将腰刀向前一横,紧紧护住身体。九节鞭“砰”地在刀身上缠了几圈牢牢扣住,一时难以分开。
“你……”展昭狠狠挣了挣手中武器,九节鞭没有松脱的迹象,黑衣人正试图牵制住自己,放那西域人脱身。
两边相持的工夫,西域人已抓住时机跌跌撞撞跑远。展昭心中憋着口气,甩手射出两发袖剑阻止西域人逃走,当前距离尚在他袖剑射程内。与此同时,黑衣人手腕一抖解开九节鞭,鞭身腾蛇般翻转,两声脆响之后,袖剑当啷落地。
展昭持械紧逼过去,黑衣人后撤收鞭,不给他贴近的机会,但还是稍慢了一步,对方已凶猛扑了过来。展昭瞧准其胸前空当飞起一脚,却被对方抬臂挡开,双方近身缠斗,难分高下。
交战约十余回合,黑衣人忽然踢开展昭一个健步跳上墙头,消失在夜色中。
“混蛋……”展昭心中窝火,他被摆了一道。
亥时,开封府衙。
“黑衣人武功在职下之上,职下只拿到了那西域商人遗落的背囊,没能将其捉拿。”展昭回到府衙将行动情况详细禀报包拯。煮熟的鸭子飞了,他的心情很不好。
“你没受伤吧?”包拯见他脸色不太好。
“没有。职下只是不甘心。”
“案子可以再想其他办法,人没事就好。”
二人仔细翻看那皮质背囊,除了一些干粮、衣物之外,一个盒子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这是夜明珠?”展昭小心地撬开盒子。
包拯不语,珠子成色不错,这西域人哪弄来这么名贵的东西。
展昭认真检查那巴掌大的盒子,他发现盒底似乎有些松动,便用小刀沿缝隙慢慢划割。“禀府尹,有暗格。”
“这是……”包拯接过盒子,自暗格中取出一折好的纸页展开来阅读。
这是一封八王回复辽国耶律将军的信。
包拯没有言语,只将信递给展昭,“你怎么看?”
“这个人涉嫌倒卖冥器进京,现在又在他包裹里翻出八王爷与辽国的信件……”展昭蹙眉,此事牵扯甚广,他一个四品官,实在不好妄加推测。“职下以为,在确定信件真伪之前不能对外声张,包括上报朝廷。”
包拯闻言抬眼望着展昭,他的最后一句话提醒了他,信中除了寻常问候之外还谈及不少国内军政要事,大有透露情报之意,甚至提出有朝一日与之会面……倘若未加证实胡乱上报,将来吃官司的是自己。
展昭盯着信笺上工整的笔迹,落款连名章都没有,未免太随意了些。“八王爷不用印章么?”
“本府也从未见过八王手迹,不过不用印这事确实很像八王爷的脾性。”包拯在脑中搜刮着这些年见过的所有与八王有关的事情。
“职下还有一事不明。”展昭放还书信,“王爷外出祈福多日,此信若是出行前所写,为何现在还在汴梁。”
这话不无道理,包拯越思索这信件越觉可疑,“王爷此行,目的地是太原府,这地方未免太靠北了……”此言一出,他便有些后悔,他不该在毫无证据的前提下对身居高位的王爷做此推测。
展昭无言,府尹此次本想端掉混进京城的西域贩子,却不想拔出萝卜带出泥,给自己添这么个麻烦。
“熊飞。”半晌,包拯终于抬头看着展昭,“此事虽落到我等手上,不应置若罔闻,更不能打草惊蛇。”“本府只得辛苦你一趟,到王爷身边,观察其行动,搜集证据。太原府毕竟近邻边关,越往北,就越不太平。”
展昭认真听着,想弄清情况,眼下确实只有这个办法,八王若真与辽国有联系,定然不会错过这次北上祈福的机会。“职下人微言轻,又无朝廷旨意,见了王爷,该如何解释?”他不介意跑这一趟,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王爷再迷糊,也难免会对他的到来起疑心。
“如实告知,但要隐去那西域人和这封信,只提开封府查出倒卖方相一案错综复杂,你受开封府之命,前来保护他不受西域歹人的威胁。”包拯捋须思忖片刻,“还有,汇合以后,只要不悖法礼,你须对他言听计从,甚至投其所好,以王爷散漫的性子,这样更容易接近他,让他对你有好感。”
展昭闻言一脸茫然,“不知王爷所好何事?府尹可否指点一二。”
“这个……熊飞还是见机行事罢。”包拯一时被他问住,他也不是很了解八王。“辛苦你了。”
“职下这就抓紧准备启程。”
卫州,辉县。
赶了一天的路,队伍终于穿过山地在县城落脚。自从出了汲县,八王一直老老实实随大队赶路,许是怕了这变化无常的天气和稀里糊涂便落到头上的官司。
用过晚膳,八王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休息,马车里窝了一整天,他觉得哪哪都不舒坦。
“老爷,再往前就进泽州了。顺利的话,两天之后能进陵川县辖区。”张安报道。
“哦。”八王盯着房梁发呆,显然没把行程放在心上。“张安啊,我方才听人说这里的夜市很不错。”
“老爷!”张安一听便知王爷一准是耐不住寂寞想着出门游逛了。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像样的夜市,再像样还能有汴梁的夜市像样?“时候不早了。”
“天不是还没黑么?”八王坐起身,这个懒小子就知道找理由。
“这……还不算黑?出去没走上两步就要掌灯了。”张安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黑了再回来嘛,又不走远,就在县城里转转,能有什么事。你把灯笼带上,随本王出去消消食。”八王命道。
张安不敢再多言,王爷不是那种能够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待着的人,车内憋了一天确实难为他了。
辉县的街市虽不比汴京,但足够主仆二人茶余饭后打发时间。八王饶有兴致地看着路边摊子上各种用纸糊、稻草制成的小物件。
“这个像你么?圆头圆脑的。”八王拿起一只用稻草精细编织的土色狗子。
张安与那狗子对视了一眼,无奈转过头去。“老爷就爱消遣小的……”
“瞧你那委屈巴巴的样子。这个就送你了。”八王笑嘻嘻看着他,随手给了货郎几个钱把狗子买下。
“谢老爷。”张安接过狗子盯了几眼默默收下,自己跟它明明一点都不像……可王爷的赏赐他哪里敢拒绝。
风起欲雨,主仆二人闲逛了一阵便返回住处。
“周衍那小子今天挺消停的嘛。”八王忽而想起此次出门没带周衍。
“给他知道一准跟我吵,他就爱出去看热闹。”张安笑道。
“不会又躲屋里看不三不四的书呢吧。”八王挑了挑眉。
“小的去看看。”张安会意,轻手轻脚朝周衍屋里摸过去,准备吓吓那家伙。
半晌,门外“嗷”地一声大叫吓了八王一跳。“这俩小子闹得越发没规矩了。”八王拔腿准备去呵斥一番,却见张安惊慌失措地跑回来。“丢了魂啦?冒冒失失的。”
“老爷,老爷,方相……”张安大口喘着。
“说重点!”八王瞪了他一眼。
“显灵了!”
“啥?”
“盒子开着,方相不见了!”
“周衍呢?!”八王心中咯噔一下。
“睡着了。”
“显个屁的灵!这他娘的是被偷了!还不滚去叫人给我追回来!”八王闻言跳脚,张安你个狗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