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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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束火 |
八月的最后一天，连天边的晚霞都比平日停留得更久。似是眷恋即将落下的白昼，不舍也不愿。
落满夕阳的宿舍内，许白焰正回复完消息，视线扫过聊天对话框的内容，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早上八点——
阮素安：【今天忙吗？】
许白焰：【不忙】
阮素安：【不忙就好不忙就好】
上午十点——
阮素安：【假请好了吗？】
许白焰：【还没】
阮素安：【怎么还没请好，是不是高队不同意？要不要我给高队打个电话？】
许白焰：【不用，我下午去请】
下午两点——
阮素安：【假请好了吗？我跟老林已经说好了，你这边可别出差错啊！】
许白焰：【已经请好了】
阮素安：【诶行行行！】
下午五点——
阮素安：【出发了吗？】
许白焰：【刚收拾完】
阮素安：【那赶紧出发吧，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下午五点十分——
许白焰：【消防队到饭店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阮素安：【那也早点去，今天好多学生放假回来报道，会堵车的】
许白焰：【……走路十分钟】
时间约的是晚上六点，阮素安从早就开始问他假请好没，现在得知他请假成功又开始问离队了没。
总而言之，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就没消停过。
收拾完毕，好不容易把阮素安安抚平静，结果一出宿舍就被人堵在了走廊上。
高伟康是知道他要出去相亲的，所以见人过来请假二话不说就给批了，还不要脸地把曹锡喊回来替班。
儿子还没抱热乎就被临时喊回来的曹锡带着一肚子怨气，阴阳怪气地问了句：“要出去啊？”
许白焰瞥他一眼，云淡风轻地关上门：“嗯，有事？”
曹锡抱胸哂笑，冷哼：“这假你早不请晚不请，非得在我回家见老婆孩子的时候请，故意的吧？”
没料到这一点，许白焰稍愣，思索过后郑重解释：“不是，我今天确实有重要的事。”
话落，他又忆起男人话里的奚落，格外严肃地补充，能听出几分懊恼的歉意：“下次我替你一天，让你回家抱个够。”
曹锡本就是调侃居多，毕竟谁还没有个急事的时候。上次他老婆生产，也是许白焰临时顶他的班，于情于理，这班他确实该还。
现在见人认真了，他才意识到许白焰这正经的性格似乎不太能开得起玩笑。
男人不自在地摸摸后颈，转移话题：“什么重要的事啊？”
许白焰看了眼时间，言简意赅：“相亲。”
曹锡：“！”
“啊？相亲！！？”他错愕地瞪大双眼，目光紧紧锁定住一步外的男人，企图从他身上看出一丝敷衍，要不然怎么会找这么拙劣的借口。
谁知，对方只是嗯了声：“我先走了，再不走要迟到了。”
瞧见男人眉宇间透露出的焦急，曹锡这才缓过神，后知后觉：“不是，你来真的啊？”
许白焰侧目，漆冷的黑眸泛着平静，反问得一脸淡然：“我什么时候说过是假的了？”
啊这……好像确实没说过。曹锡被质问得一噎，但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逻辑一乱，心底最直白的想法便脱口而出：“可你——”
八月的热风已经燥热了好几个时日，可今晚却泛着一丝冷，吹得他汗毛竖起。曹锡一动不动地望着许白焰，把剩下的话全部咽回肚里。
戛然而止的话音引来对方的注意，男人剑眉微挑，像是不经意地一问：“可我怎么了？”
曹锡静默：“……”
呃，说不出口。
毕竟这也只是他的个人猜测，猜着猜着，竟默认成事实了。
分手后一直单身算什么证据？万一人家就是单纯没时间没兴趣才不谈恋爱。这不，现在都要去相亲了，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排斥，还非常理所应当。
他凭什么固执地认为许白焰还喜欢余笙？无凭无据的。
曹锡憨憨地笑了两声，不动声色地揭过话题：“没什么，你这个年纪确实该着急了，说不定对方是个大美女，到时候给我们拐个漂亮嫂子回来！”
许白焰没纠正他的用词，也没追问他方才的欲言又止。他垂下眼睑，黑眸里闪过挣扎的情绪，想反驳什么，但动了动唇，最后也只是丢下一句“走了”。
人走得脚下生风，看起来是真的快来不及了。
除却出警时的仓皇，曹锡已经许久没见过他着急的模样。放以前，这份焦急撇去出警，剩下的仅独属于那个叫余笙的小姑娘。
那时候消防大队的门口，时常会有个漂亮的女孩风雨无阻地站在那，耐心又雀跃地等待自己的心上人。
有一次他出勤回来正巧碰到余笙，一帮大老爷们扯着嗓子喊人，“小余，又来等人啊~”
梳着高马尾的姑娘躲在阴凉地下，明明前一秒热得直皱眉头，看到他们却秒变热情，笑容明媚，“当然啊，我今天必须要把你们的颜值扛把子给拐走！”
“咦！！！”同组的队员都在起哄。
曹锡嫌弃地挥挥手，语气要多酸有多酸，“赶紧的赶紧的，谁稀罕啊，就你最稀罕他。”
余笙理直气壮地反驳，“我稀罕稀罕，这辈子都稀罕！”声音大的差点抵过四五个男人的起哄声。
“……”
“我知道了。”似是想到了什么，女生脸上的笑容莫名变得意味深长，挑衅说，“曹哥是不是嫉妒了？等我成功把许白焰拐到同一本户口本上你就只能找媛……唔唔唔。”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发挥，就被请假出来的许白焰一把捂住嘴直接拖走。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余笙突然扭头冲他们摆了摆手，“拜拜~我刚刚开玩笑的哈。”她拍拍身边人的肩，意有所指，“各位同志放心，人我会给你们安全送回来的。”
打趣的话说完，就见平日里那位乖巧羞涩的男生蓦地伸手捏住女孩的脸蛋，低声训斥，“还说，就你能说是吧？”
只不过那语气听起来倒是十足的宠溺，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想到这，曹锡躬身趴在栏杆上，漫无目的地凝望大门所在的方向。就像以前无数次目送许白焰离开，脑海里条件反射想到的全是女孩笑靥如花的面容。
大家都知道，等待是件多么枯燥的事，更别说还有机率会碰上糟糕的天气和众多不可抗的突发情况。
但在他的印象里，凡是在大队门口看到的余笙——无论是好不容易等到男朋友却碰上出警，还是等了几小时晒得小脸通红。每每看到许白焰亦或是他们，她始终扬着极其灿烂的笑容。
如夏日清泉冬日暖阳，感染人心。
她总是笑着迎接许白焰，也总是笑着和他们挥手再见，最后也是笑着把人送回来。
不管许白焰和余笙分手的原因是什么，分手有多决绝，至少在他们恋爱期间，余笙好得挑不出一点错处。
他们是真的替许白焰感到高兴，也是真心希望他能有个好归宿。
可惜了啊……现在的大队门口，纵使有再多的市民纷纷攘攘地路过，都不会再有那么娇俏可爱的身影不知疲倦地侯在那了。
“哎。”男人怅然叹气。也不知是叹世事难料，还是叹人心的不可捉摸。
“算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意的事情呢，只能说有缘无份吧。”他兀自说完，伸了个懒腰转头就往宿舍走：“想那么多干嘛，还是给老婆打个视频，我的儿子还没看够呢……”
尾音还未落下，骤响的警铃撕破寂静平和的霞空。
前一秒还在伤春悲秋懒腰伸到一半的人顿时一个激灵冲下楼梯，而在门口刚刚交了请假条的男人猛地止住步伐回头跑向消防车。
手机微幅的震动及轻而短促的提示铃声被跑动的步伐和持续响着的警铃所覆盖，许白焰一刻不缓地拉开车门坐上车，与同样赶来的曹锡不期而遇。
他神色紧绷，嗓音硬冷：“在哪里？”
曹锡：“就在随阳区，抚宁小吃街那。”
手机屏幕亮起，跳出新信息，来刚加上的好友——
【许先生，我已经从学校出来了，我们半个小时后见[微笑]】
消防车随着车警声驶出消防大队，阵势浩大的车队汇入马路，成了唯一能与天边斜阳媲美的亮眼存在。
霞光会落，警笛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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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福同享”大饭店，202包厢。
余笙是被迫来参加这场“空巢老人组”饭局的，她妈黄女士在今天早上美名其曰过问她的想法，实乃下达通知临时拨了个行程给她。
“空巢老人组”是黄女士及其大学室友四人家庭组成的团队。黄女士结婚最早，二十五岁便生下余笙。所以在二代娃里，余笙以绝对压倒的优势担当年纪之最。
现在空巢老人组聚餐次数增多，是因为实现了“全娃大学”目标。在去年九月，总算把最后一个孩子成功送上大学。
已经大学毕业四年的余笙：“……”
感受到了这个社会对年龄深深的恶意。
包厢内，四户家庭已经来了三户，长辈们正坐在大圆桌前嗑瓜子聊天。
“圆圆说都读了一年了，还是没吃习惯那里的菜，重油重辣的。上次我和老韩去看她，人都瘦了一圈。”
“早知道这样，干嘛让她出省读书，省内好大学这么多，离得近平时还能照顾到，多方便啊。”
“这不她说想趁着年轻多出去闯一闯嘛……”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余笙剥着花生米，心里嘀咕：说得倒是好听，还不是因为想学医但那点分数够不上省内好大学只能出省。
“年轻人就是想法多，她都这么想了，我们也不好拦，也算是出去闯闯培养一下独立能力。”
余笙：呵呵，最后不还是要回来？真待在外边到时候以这位阿姨的掌控欲估计得断绝关系了。
聚餐了那么多年，余笙也把她妈三位室友的性格摸了个大概，最不喜欢的就是方才说话的张阿姨。
话多、虚荣、还爱多管闲事。
记得某次聚餐结束，她向黄女士表明了对张阿姨性格上的不喜，并对她们毕业多年关系依旧那么好表示钦佩。
直到黄女士给她看了一个微信群，无话不聊，聊得热火朝天。
但……只有三个人。
余笙：懂了。
桌上的话题还在进行，余笙嫌无聊，便窝在旁边安安静静地抱着画本画晚霞，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避免成为话题中心。
突的，微敞的窗户外清晰地响起阵阵警笛声，声音悠远地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不刺耳却又无法忽视。
余笙搁下画笔，透过落地窗朝道路尽头望了过去，眸色深沉。
……不知道又是哪里失火了。
她们的包厢靠近北一环路，而她所在的位置最靠近窗户，仅仅是坐在那便能将道路上的车流融汇尽收眼底。天色已经渐暗，再过不久便能欣赏绝佳的夜景。
在她望过去的下一秒，红色的消防车骤然闯入视线中。
不论是体积，车型还是颜色，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特殊的存在。再加上一路提醒开道的警笛声，像是位居高位的王者出行，气势磅礴。
然而实际上，他们更像护驾出征的军队，无怨无悔做那冲锋陷阵第一梯队。
他们的背后，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是那平凡普通的芸芸众生。
余笙忍不住起身，双手贴在窗户上，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离去的车影，星光闪烁。
夕阳藏进了云层，明月在夜空中初见雏形。华灯初上，道路两侧的路灯在一息一瞬间全部亮起。
红色的尾车灯在她面前星星点点汇聚成漫长蜿蜒的红海，而路灯橙黄的光线正巧柔化了灼眼的红。
一辅一成，便是他们抵死守护的万家灯火。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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