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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冬日 ...

  •   姜与眠蜷缩在床上,失神地望着窗子,整个世界在他眼前颠倒破碎,直到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才清醒。自己不是什么正义之师,与巫惑也并非正邪对立,他背负不起天下苍生,巫惑身上的罪孽也再与他无关。如今的自己,只是苟活在他手中的俘虏。

      若说有什么是他一定要去做的,那便是好好活着,待有朝一日与堂庭重聚,带他回家,让他与姜与兮有个结局。至于巫惑说的什么天资聪颖的妖怪,自小交到他手上教导。姜与眠不在乎,堂庭不会忘了他,更无人能替代他在堂庭心中的位置。

      巫惑再次来时已是三日后,姜与眠瑟缩在被子里,没有一点动静。他掀开被子,姜与眠已烧得周身滚烫,全然没了意识。他将手探到姜与眠颈上,却只探到了微弱的脉搏。

      许是察觉到温暖,姜与眠模糊中将脸侧了过去,似在寻他的手。回忆一瞬间涌起,曾经那个洞窟中,姜与眠安然睡在他的床上,长密的睫毛随梦境眨动,巫惑去抚他的脸时,他便是这样蹭着他的手。

      巫惑触电般收回了手,从前的一切皆是假的,皆是姜与眠演出来骗他信任的。自己被他算计了那么多次,一早便该看透他了,更不必说他那日那般疯狂地想要杀了自己,就连穷途末路之时,还要与自己同归于尽。

      巫惑随手将被子扔到了他身上,一转身,余光刚好瞥见地上的一点光亮,那是他从姜与眠身上扯下,扔到地上的戒指。已三个月了,它躺在地上却光亮依旧,未蒙过一丝尘土。

      巫惑不知道的是,姜与眠时常蹲在地上看那戒指,有时还会捡起,用袖子擦拭干净,再原封不动地将它摆回去,连同那上面连着的红绳,他也会小心摆好。他明白,如今那份可笑的感情,只属于他一人了。

      四周茫茫的白,姜与眠睁开眼睛时,只觉刺目。意识模糊不清,可他大概分辨出了周围是雪,自己没有在茅屋,而是躺在雪地里。他记得自己发了高烧,此刻醒来,应是因雪将体温降下去了。

      仅存的意识支撑着他,他知道自己不会清醒太久,若是再次睡去,紧接着便会冻死在雪地里。他努力翻身寻找着茅屋,自己就在茅屋前的空地上,于是用尽力气爬了回去。桌上是巫惑留下的吃食,姜与眠撑住精神将食物吃完,倒头便又昏了过去。

      那年的冬日,因那场雪,来得比往年更早。自在雪地里醒来,姜与眠便开始咳嗽,这没有药,更无人来为他医治,这小小的病症,竟一直没能好起来。不过也是自那日起,姜与眠便可以自由出入茅屋了,不仅如此,他还可以在山间随意活动,只是结界仍在,巫惑只是将结界扩大了,他仍出不了这座山。

      巫惑很久未再来过了,既能出入茅屋,姜与眠也不必再等他来送吃食。他在山里捡到了不少松子,甚至还挖到了许多不认识的野菜根。天气好些时,便去山里捡些木柴,用石头在床边垒起“炉灶”,夜里生起火来,这个冬日也好过些。

      再次见到他时,已快到年下了,姜与眠正在屋子里费力地磨着一把斧头,木柴烧不了多久,他需砍些柴才好。门忽然开了,姜与眠抬头看去,巫惑正站在门前,打量着屋子。这里被姜与眠收拾得整洁,“炉灶”上正烧着热水。

      姜与眠愣愣地站起身,他以为巫惑早已忘了这里还有个活人,以为他不会再来的。而此刻,他就站在眼前。姜与眠想要叫他,发声却有些艰难,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有三个月未曾说过话了。

      他挑了最好的碗,盛上了一碗热水,放到巫惑面前的桌上。巫惑甚至觉得有些可笑,自己的囚犯,竟将自己当做客人招待了。

      风从大开的门吹进来,扑到姜与眠身上,他禁不住别过头咳了几声。巫惑打眼看去,他身上穿的仍是夏日里那身单薄衣裳,已旧得看不出颜色。自己虽许久未来,那枚铃铛他倒也乖顺地戴着。

      还活着就好,若是半年便死了,巫惑也觉无趣,便由他在这里耗着吧。巫惑未动那碗水,起身走出门去。姜与眠直等到他走出很远,才关上了门,继续磨着斧头。

      一只猫轻巧地跃上楼檐,用爪子挠着窗框,秋迟正打扫着姜与眠的房间,听到声音便拉起了窗子。是一只黑猫,身上还穿着一身破旧不堪的小衣服。秋迟愣在那里,眼泪瞬间便涌了上来。那是姜与眠养过两个月的山灰,那身衣服还是他亲手做的。

      他抱过猫,轻轻拍打着它的背:“你还回来干什么?此刻小主子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连我们都找不到他,你回来谁养你?”

      猫爪划过秋迟的衣襟,山灰喵喵叫了两声,许是饿了。秋迟擦干眼泪,安抚道:“走,我们去河边抓几条鱼,好给你熬鱼汤,等小主子回来,见到你定会开心的!”

      年后又是一场大雪,姜与眠咳嗽得愈加厉害,有时一咳便是整夜。可偏这雪没个停,他屯的木柴已快烧完了,就在姜与眠犹豫要不要砍掉桌椅烧时,雪竟在那个清晨停了。趁着正午日头暖些,姜与眠踏着厚厚的积雪,砍了些柴回来,只是天气太过寒冷,他回来时,身体已经冷得没了知觉。

      推开门的瞬间,姜与眠有些发愣,茅屋里围坐着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身上披着兽皮,腰间别着刀。应是附近山中的贼人,雪下了几日,也将他们的存粮耗了个干净。

      那几个大汉也愣了半刻,不过随即便将目光定在了姜与眠颈上的金铃上,几人七手八脚将人按到了地上,一把扯下了他的铃铛,卸下了他头上的发冠。为首那人将冠上的宝石在衣服上蹭了一蹭,成色极好,只是不知在哪里磕碰过,有了一点瑕疵。

      他打量着姜与眠,那张瘦削的脸上依旧能看出曾经的俊俏,身上衣服的针脚也是极细致的,想是个落魄的公子哥。

      “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按住他的人问道,声音似木柴劈开时的干涩粗鲁。

      姜与眠摇摇头,一瞥眼正看到其中一人小指上,垂着一截红绳。他歪头向地上看去,戒指早已没了,此刻正套在那人小指上。

      其余几人正翻找着屋中能藏东西的地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可不信这公子哥的话。

      “戒指。”姜与眠对着那人,眼中满是祈求,“戒指还我,那不值钱的。”

      那人抬起手看了看,他的确未曾见过这样的东西,像是素银,却又比银亮上许多。可不管是什么,到了他手上,哪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他拔出刀,架到了姜与眠脖子上:“说,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都藏在哪了?”

      姜与眠未答话,只是眼神朝窗边看了一眼,那人顺他目光看去,还以为那里藏了什么东西,正回身朝窗边走时,姜与眠忽然从身后擒住了他的手臂,夺了他手上的戒指,紧紧攥在手里。

      从前堂庭教他的功夫他没有忘,只是此时的他太过瘦弱,那群贼人又人多势众,见他敢反抗,便一拥而上,姜与眠未能挨过两招,便被为首那人一脚踹断了肋骨。

      疼痛袭来,姜与眠伏在地上再起不来,可他手仍紧紧抓着那戒指。

      “交出来!”那人死死抓住姜与眠的手腕,逼迫着。

      “再不交出来,小心将你的手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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