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15:习字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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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尽管知道三公子已不在屋里，初羽仍是起了个大早，稍微洗漱一下，顺便去小厨房讨了碗粥喝了，便期期艾艾地蹭到了三公子房里。
磨磨蹭蹭的站到桌旁，初羽朝天叹了口气，随即两手往凳面上一撑，双脚向上一缩，便跪到了椅子上面。转个身坐好，初羽就着磨好的墨汁，抓起旁边搁着的狼毫就在雪白的宣纸上立马舞动了起来。
不知不觉，日已当空。
初羽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低头揉着酸麻的右肘，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几句。
睨了眼写完的一叠纸，初羽小心的拿在手里，一张一张数了起来。
“嘿，八十二张！没想到我一认真起来还能写这么多！”
初羽小口小口的吹着未干的字迹，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刚开始写，她确实认认真真的照着那厮的字临摹来着，可慢慢的，她越写越顺手，便自个儿随意抄了起来。这时一看，糟糕！这字体，虽有些歪歪扭扭，却仍能看出是当初爹爹传授的博云体。刚劲之中略带柔美，方是男女皆宜！
两撇眉毛顿时打成了结，初羽歪着脑瓜子闷闷的想道：不会一上午都白做了吧？三公子说是要照着他的写，现在……
“管他的！花了这么多时间折腾，难不成撕了重来？我自虐么我？哼！大不了下午的十八张就按着他的要求写回来！我就不信了，那厮会闲的发慌，一张一张检查！”
吼罢，“扑通”一声跳下椅子，朝着厨房狂奔而去……
中午趁着空打个盹儿，偏偏白日做梦鬼压床，迷迷糊糊中，初羽张开四蹄一阵挣扎。
双手胡乱挥舞中，也不知扯到了哪根半秃的珠帘子，似有轻微的声响从暗处传来。
正在此时，初羽一声尖叫，满头大汗的坐了起来。
记不得梦里纷乱的场景，初羽只觉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异常厉害，仿佛经历过一场生死劫难，全身似是虚脱般瘫软着。
右手不自觉揪紧胸前的衣襟，初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靠着床沿竭力平息。
左手仍自无意识的攒着某根珠线，轻轻一扯，就突地听到一阵轻响。
初羽双肩一抖，惊恐的扫视着房中各处，连全身汗毛都仿佛感应到危机似的站了起来。
可那声音却不知怎的就消了下去，再也听不到了。
初羽瞪着双目，确定再无半丝异状，才警惕着移着身子下了床。
手里的珠线微微一动，那怪声又忽的响了起来！初羽一个激灵，忙停止了动作。侧耳倾听，屋里又恢复了一贯的安静。
似乎觉察到了某处的关联，她又试着动了动珠线，果然，那声音又轻轻的响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掌心已满满都是汗水。
初羽屏住呼吸，踮起脚跟，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无声挪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朦朦胧胧入得室来，斜照一方红木顶竖柜。本无什么稀奇之事，凑近看，才发觉柜子并非靠墙安放，却在离墙一尺左右之处，空出一块背阴之地。
平日里初羽整日忙活，也没多放时间来打理自个儿的居室，今日偶然一见，哟，这背阴处居然还只放了一系列高大的盆栽！
见不到阳光，长的却也不见萎靡！
初羽好奇，忍不住用手拨弄起来。
这一拨，恰如云来之手，居然让初羽发现了绿叶缠绕中的一方紫檀木匣子。
初羽登时两眼放大，急不可耐的抱出木匣，放置亮处仔细打量。
此匣长约三尺，上雕花鸟云纹，称不上巧夺天工，却也是精致非常。况且匣身一周镶着几颗粉光流动的珍珠，连初羽这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都猜出它们必定价值连城！
此刻，她确实如捡了宝贝般兴奋的张大了嘴巴，双眼放光的不住抚摸着匣身……恩……上的珍珠！恨不得马上将它们撬出来收入囊中！
“宝贝，里面肯定还有宝贝！”
初羽求菩萨拜祖宗，终于盼来了比天上掉肥羊还美妙的事！
肥羊可以跑、可以翻脸不认人，可宝贝不会，宝贝乖得很呐！
可偏偏宝贝不易得，这匣子愣是上了一把大铜锁！
初羽正想放声哀嚎，眼光一瞥，恰似又发现什么似的忽的咧开小嘴笑了起来。
忙不迭的跑回榻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铜钥匙，对着孔儿就转——
“磕哒——”一下，初羽登时手舞足蹈：“哈哈，成了！就说这珍珠看起来咋这么熟呢？原来和蓝妞送我的钥匙上的那颗一模一样！娘哎娘，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某觞涕泪横流，感动得无以复加：孩子，你终于知道娘疼你了……）
兴奋之余，自是忘不了正事。
初羽暗暗屏住呼吸，小心的掀开盖子——
霎时，一抹刺目的白光忽的从眼前闪过，初羽立马闭上了眼睛。
直至白光消失，初羽才眨了眨睫毛，试探着睁开双目。
入目之处，是一把极其平凡的古琴，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金徽，七弦。置于匣中软缎之上，却无丝毫夺目之感。
初羽望着直发愣，本以为自个儿终于得了宝贝，却不料只是把平凡至极的七弦琴？
不死心的把琴从里抱出来。初羽眯着小眼，前前后后仔细扫视几遍。
可看来看去，除了琴背池右方以隶书刻了一首酸不拉几的诗，愣是没瞧见些许奇特之处！
初羽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倒在地。
一番长吁短叹之后，终是将琴放入了匣子，一股脑儿全塞入了床底下。
眼瞅着太阳渐渐西斜，初羽大叫一声“不好”，也没记得关上门便急吼吼的朝着三公子房间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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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无一人的房内，一丝流风轻轻拂动榻上垂挂的珠线。随之，红木顶竖柜缓缓移动，“啪”的一下，便紧紧靠住了墙面。而那背阴之处的植物，也随着尺余空隙的消失，在忽而出现的某人眼皮子底下，一并失了踪影。
静若碧潭的双眸微微一顿，随即眸光微转，朝着珠帘半掩的锦榻望去。
“彩凤鸣朝阳，元鹤舞清商；瑞此永明曲，千载为全皇。”【1】
清澈的嗓音淡淡而起。
他拂了拂袖，慢慢向里行去，碧绿的衣袍如流动的泉水，一波波荡漾开来……
“凤凰琴……原来……”一声叹气，随着晃动的珠帘，如风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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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三公子回来，初羽乖乖奉上写好的一百张字，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神色。
谁知他只是草草的看了一眼便置于一边，自个儿坐在黄花梨圈椅上慢悠悠的喝着茶，间或抬头冷冷的睨一眼初羽。
初羽做贼心虚，暗自揣测着是不是作弊被他发现。心里紧张的直打鼓。
忍了片刻，终是敌不住他冷飕飕的眼神，率先缴械投降：“三…三公子，您别生气，别生气啊！小的知错，知错了！”初羽双腿跪地，苦巴巴的瞅着某人。
某人一声哼笑，□□：“哦？你错了？那你说说看，错在哪里？”
将茶杯搁在桌上，三公子一手支颌，好整以暇的等着初羽回话。
“小的……小的错在……错在……”初羽支支吾吾，心里也是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说不出来？哼！”他一手拿起本书，猛的一下砸向初羽。
初羽一惊，慌忙向旁闪躲，堪堪避过了一击。
初羽后怕的拍着小胸脯，暗自腹诽三公子好狠的心。这一本厚册子砸过来，若是不躲，非砸的她头破血流不可！
“别以为我不知道，从昨天开始这字典就一直放在这里没被动过！叫你查你不查，当本公子说话是耳旁风么？”一声厉喝当头而来，初羽脑袋一缩，就差没有抱头鼠窜了！
“小的……小的……知错了！”初羽哭丧着脸连忙告饶，忽的脑中一丝灵光闪动——
啥？字典？原来不是发现那一百张纸里有问题！竟然只是因为……
初羽蓦地停止了哀叫，直愣愣的瞅着三公子不动弹。
“看什么看？难不成你还有理了？”三公子冷眼一眯，恶声道。
初羽连忙摇头，讷讷道：“不是，不是！小的会念那三个字，会念！”
“恩？又想骗我？不认字，又不查字典，你就会念了？——死丫头，本以为你学乖了，没想到依旧死性不改！看样子还得让你吃点苦头！”
说罢蓦地逼近初羽，抬起腿眼看着就要猛踹下去——
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初羽双眼紧闭，惊恐的连忙报出保命符：“楚、宁、誉——”而那三个字一出口，踹出去的脚立马顿住。
一时间屋里安静的诡异。
睫毛扑扇了几下，初羽哆嗦着睁开双眼。
这一睁，冷汗更是不住的往下流！——这软缎云靴就堪堪停在自个儿面前半寸处！哎~~娘哎娘，要是真被踹上脸，我就别想找回鼻子眼睛啦！
初羽三呼好险，便见着三公子蓦地将腿收回，一脸莫测的盯着初羽，问道：“你识字？”
初羽重重的点了几下头，忙道：“是，是！小的认得一些！”
“那昨晚我问你的时候为什么说不认得？——哼，事到如今，你还敢说自己说的都是真话？”他的语气忽然变得阴寒。
初羽双肩一抖，连忙磕了几个头，一阵告饶：“小的知错！小的知错！小的不是故意骗您！小的确实认得几个字，可是，小的贪玩，学会的不多，还老是写错字。小的……小的怎敢在您面前夸口自己识字……”
偷眼瞧见某人一记眼刀飞来，初羽蓦地闭了口。
“哼，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他缓了缓脸色，示意初羽起来。
初羽瑟缩着从地上爬起，低着头不敢看他。
三公子难得没有多加为难，摆了摆手，道：“下去吧，今晚累了，你也不必过来伺候。”
初羽震惊的抬起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娘哎娘，天要下红雨了！母猪要上树了！三公子终于良心发现了！”感激涕零的退出房间，初羽对月一阵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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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莲花灯里，烛光微微跳跃。
三公子靠着椅背，慢慢的翻阅着一叠写满字迹的宣纸。
阴霾的目光此刻柔和了几许，隐隐之间，似乎还有一丝朦胧。
当白玉纤指翻开某张纸时，修长的柳眉忽的皱起。
这字体……明显不是他所书的隶体……这小丫头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可是，这种写法，竟然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急忙又翻了几张，都是同一种字体。
脑子里依然搜不出有关的记忆，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也罢，终究不过是件小事，何必为此伤身？
烛光摇曳，映得他眼底几分迷离。
他忽而低下头，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红盒子，双眼深深的看着……许久，红唇微扬，流泻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注：
【1】南齐·谢兆《永明乐十首》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Chapter15:习字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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