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太一安有

42、42

　　天界地处三界之上，共有三重天，根据飞升时的法力，分别入下中上三个天庭。
　　三重天常年仙云环绕，仙山盘旋，但不少仙山都是荒芜的，没有人住。神仙们都住在万山重叠包围的仙京里。
　　胡姬领八十万妖兵前来攻天，九耀真君先回了上天庭，途径中下两个天庭时，他驻足观望了一会。
　　曾经的仙云青山已经被黑雾遮住，成了一幅人间炼狱的模样，更不必说仙京了，到处都是野火，残肢，尸体，白骨。偶然看到一两个小妖还是孩子模样，正抱着一具尸体吃，吃的满口鲜血，黑雾久久不散。
　　苏明轩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一阵反胃，只能煞白着脸硬挺。他记得那时去过妖京，繁华不绝于人间王都，小妖就和人间的小孩一样，喜欢手中拿一块糖果，稚气未脱。
　　见到这幅场景九耀真君不由的心中一紧，也不知道何依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敢再休整，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上天庭，好在这里还是从前那番景象，云鹤亢鸣，仙云萦绕青山。
　　见到有人来，似乎是从天上来的声音问道：“来者何人？”
　　九耀真君拱手作揖，道：“上天庭九耀。”
　　说罢，九耀真君手中升起一道蓝光，蓝光扶摇而上，落在了守卫的面前。
　　苏明轩跟在九耀真君身后，抬头向天上看去，两个高耸入云的石像立在仙京入口，威严肃立。
　　验明九耀真君的正身后，本来云雾缭绕的空地上忽然多了一条蜿蜒的板桥，没有东西牵挂，板桥竟然是悬在高空中的。
　　苏明轩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紧跟在九耀真君身后。
　　快到尽头时，他才终于看到了仙京的真容。
　　楼宇钩对，金为底玉做阶，远看像是一座庙宇，近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宫殿，宫殿顶上写着三个大字：元坤宫。
　　这里便是仙京吗？
　　苏明轩的好奇心作祟四处看着，反正人间是没有这番情景，说不定还能画下来流传万世呢。
　　远远的看到元坤宫前站着一个人，这人白发赤衣，面容姣好，只是表情严峻，眉间环绕着心事，久久不舒。
　　走近了，赤衣人对九耀真君作揖，恭敬的说道：“见过天尊。”
　　声音纯净，不染俗尘。
　　九耀真君微一点头，赤衣人直起身来，看了眼苏明轩，又问向九耀真君：“这位是？”
　　“我是……”苏明轩止住了后半句，我是你们天尊的……娘子！
　　不不不。苏明轩连忙摇头，这个念头太可怕了。
　　见他这个样子，九耀真君轻笑道：“他是我的侍童。”
　　侍童？苏明轩用口型问九耀真君，脸上多了一份疑惑。
　　九耀真君没有说话，只是笑的更温柔了。
　　一旁的赤衣人见此情景心中也明白了什么，这人能与天尊举止亲密至此，只有一种可能——天尊的道侣。
　　既然问清了来者的身份，赤衣人对九耀真君做了一个“请”手势，同时挡住了九耀真君身后的苏明轩。
　　“这位侍童不能进去，天尊可以让他在宫外等候，不会等多久。”赤衣人表面恭敬的对九耀真君说道，语气里却是不容拒绝。
　　九耀真君明白赤衣人的意图，便转身对苏明轩道：“那你就先在外面等等吧。”
　　苏明轩点头应下，忽然耳边又响起了九耀真君的声音：“我很快就回来。”
　　他终究还是不放心苏明轩，这里不像人间，在仙京一不留神就会丢命。
　　“好。”苏明轩仿佛能看透九耀真君的内心，很痛快便应允下来，没有多争辩。
　　赤衣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那张脸似乎只有一副表情，不冷不热，不卑不亢。
　　交代完事情后，九耀真君回过身，对赤衣人道：“走吧，你带路。”
　　“是。”赤衣人微躬身子，向元坤宫走去。
　　宫殿里金碧辉煌，金玉点坠却并不俗气，反倒给人一种恢宏的感觉。只是大殿中央的玉阶上坐着一个身影落寞的男人，垂头丧气，在这恢宏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天帝。”赤衣人走到玉阶下，轻声唤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男人有了些反应，身子微微动了动，良久才终于抬起了头。
　　即使这几日的寝食不安让男人面容憔悴，也仍能让人惊叹于男人的容貌。
　　且不说他如玉般的肤色，单说那双眼睛，纵然被愁绪笼罩也依然能静如春水，柔情外露，五官没有锋芒，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错觉。单看外貌，他不像是统领天界的天帝，更像人间贵公子。
　　两鬓分出一缕青丝，衣着华丽，金冠绾发，好个玉树临风的王孙公子。
　　九耀真君作揖道：“天帝。”
　　“天帝？我是天帝啊。”男人喃喃自语着，忽然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你们说我还算是天帝吗？我还算吗！让妖界如此猖狂。妖果然都是罪孽！”
　　赤衣人不知道天帝为何发怒，只能惶恐的跪下来，连忙抚慰道：“天帝便是天帝，一直都是，以后也是。是妖界突然进攻才导致我们损失如此惨重的。”
　　“浔冰。”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必替我开脱，失败就是失败，我心中自有道理，不需要你安慰我。”
　　“是。”赤衣人诚惶诚恐的应道。
　　“九耀。”天帝看向九耀真君，声音里已经尽是疲惫与沙哑，似乎说这么几句话就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
　　“是，天帝有何吩咐。”九耀真君面色从容的回问道。
　　天帝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挪的走到九耀真君身旁，紧盯着九耀真君的眼睛说道：“你是天尊，现在天界有难，你不会坐视不管吧。”
　　空气有些凝固，天帝的身高略低于九耀真君，但这么多年掌管天界气场自然是强大的，他就这么盯着九耀真君看，仿佛要看透九耀真君的内心。
　　“天帝这说的是什么话，天界有难，我身为天尊自然是要护天界一番安稳的。”
　　九耀真君不明白天帝这是什么意思，但仍然没有示弱。
　　天帝点点头，道：“那就好。”
　　说罢，他拍了拍九耀真君的肩膀，眼神意味深长，凑近又道：“别让我失望。”
　　九耀真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揣摩着他刚说的话的意思。
　　天帝正看着九耀真君微笑，忽然他高声叫道：“浔冰，带天尊回去休息。明日还要早起。”
　　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九耀真君现在也琢磨不透了，他感觉自己好像在面对一口深井，看不到底也摸不到边，深的可怕。
　　赤衣人应声答道，对九耀真君说道：“天尊跟我来。”
　　临出元坤宫，九耀真君又回头看了眼天帝，天帝还在微笑着看他，那笑容让他很不舒服，就好像有人织了一张大网，他正在一点一点被套在里面。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见九耀真君出来了，苏明轩猛地从台阶上起来，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九耀真君的表情。
　　脸色不太好，苏明轩最后得出了结论：不要惹他。
　　“苏明轩。”
　　九耀真君向苏明轩招手，示意他过来，苏明轩走近了，九耀真君神色凝重的看着他。
　　苏明轩顿时心中不安，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事情是不是很严重？”
　　九耀真君没有说话，故意挪开了目光，口中还连连叹气。
　　这到底是怎么了？苏明轩的表情也不好看起来，像是真的被吓到了。
　　忽然，九耀真君憋不住笑了，只是轻轻一声，接着便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边笑道：“你竟然真信了，笨蛋。”
　　这人是不是有点大病……苏明轩怜悯的看着眼前这个傻子，忽然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他挺佩服九耀真君的，从前那是真能装，又高冷又帅。
　　而现在，呵呵，傻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苏明轩的目光，九耀真君意犹未尽止住了笑，他不能让苏明轩察觉到这次事情的严重，只能先瞒着苏明轩吧。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次他必定不会全身而退，他在害怕。
　　“不逗你了，这两天你先住我院子，过几天就能回人间了。咱们继续开医馆，我还当你师父。”九耀真君弹了弹苏明轩的脑袋打趣道。
　　赤衣人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便走了，九耀真君抬头看了看院子周围的坏境，忽然发现这座院子被一道阵法包围了起来，咒术那边的人只需念动咒语，便能将院子里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
　　这天帝到底是什么意思？九耀真君伸手将屋檐下的铃铛取下，阵法也随之破灭，不费吹灰之力。
　　九耀真君盯着铃铛看了半天，心中明白天帝定是知道这样的阵法对九耀真君没有用，但为何还要布阵呢？
　　头疼。
　　九耀真君收起铃铛，同苏明轩进了院子。
　　天界没有黑夜，无时无刻都是一轮红日高悬，仙人也不用休息，只用调息即可。但九耀真君跟苏明轩待了这么久了，作息早已改变，与苏明轩一样，到了人间的傍晚时分便困得不行。
　　但即便如此也无法让天黑下来，忽然门外的风铃响了，旋即便响起了敲门声，九耀真君清醒过来，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青衣女子，女子以纱覆面，眼见门被打开，她双目微抬，冷光乍现。
　　不过女子并不是要攻击，只是天生的一对寒眸，见人见物，先冷三分。
　　九耀真君略有震惊，他看着女人脱口而道：“何依！”
　　来者正是何依，她急忙止住了九耀真君的动作，同时还向身后小心看了两眼，似乎身后有什么危险在紧逼。
　　见此情景，九耀真君心中一下子明白了，何依来找他定是有要事，恐怕与这次妖界的攻击有关。
　　他先是将何依请了进去，自己垫后，关门时还反复确认有没有人跟来。
　　进了屋，何依终于松了口气，她一把扯下脸上的纱布，转身给自己倒杯茶大口喝了起来。
　　苏明轩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有些懵的看着何依进屋的一番操作，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见过这个神仙，天雷之日就是这个冷若冰霜的神仙救的九耀真君。但即便如此，苏明轩还是有点心虚，不过不是因为做坏事，就是单纯的被何依的气场震到了。
　　九耀真君进了中堂，开门见山的问何依道：“这些天你过的怎么样？我看中天庭已经被毁了，正担心你你就来了。”
　　何依豪爽的摆摆头，道：“别提了，你走后没多久我就升到上天庭了，但现在不过一个月而已。”
　　顿了一会，何依小抿一口茶，继续说道：“其实我今天来找师兄，是想要告诉一些事情的。”
　　何依的神情不再像刚刚那么放松，眉头皱紧，轻轻低下了头，好像她犯了一件天大的错误，心中愧疚难当。
　　“何事？”
　　九耀真君不明所以，何依越不说他越想知道，只是表现的没那么明显罢了。
　　“其实这次妖界攻打天界，我也有一定的责任。”何依用极小的声音陈述道。
　　“师兄，我。是我把妖界的人带到天界来的。她说她想看看天帝住哪，我便带她去了，谁知她趁天帝闭关，竟然将心魔带了进去，因此天帝才会在出关后性情大变的。”
　　“等等。”九耀真君听得一头雾水，“所以说天帝现在并不是原来的天帝，而是心魔控制下的天帝？”
　　何依点点头，又一次愧疚的低下了头。她实在想不到，那个人竟然是骗她的。何依这个人本就不是一个遇事就哭的人，想反每当遇到事情，她都冷血的可怕，本来以为遇到了一个能温暖她的道侣，没想到都是一样，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
　　淇莲，何依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人。
　　“所以，天帝也不能信任。因为这次仙妖之战是心魔挑起来的，即使如此天帝也是受到蛊惑才会这样。”
　　九耀真君心中已有了打算，接下来就到实施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号角声，啸鸣升空，在云霄盘旋。
　　不好，九耀真君和何依冲出屋子，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下胡姬是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