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鼠有鼠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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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木田深以为，带着太宰出任务，就好像牵着一条大型犬在街上遛。他有一次处理过类似的案件——这世上不光有各种各样的异能力者，还有层出不穷的异能力动物。他被那条哈士奇拖着跑出了好几条街，只要一松手，那身手矫健的狗子就立即蹿出去，几个呼吸就跑不见了。
在他看来，太宰治和那条狗也没什么区别。
国木田在车站前终于追丢了太宰的踪影。他停下来，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喘匀了气，四周打量了一圈，终于确信那好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的男人已经彻底淹没在了人群里。
国木田按着额角的青筋，面色狰狞地拿出了手机。
“喂，是花袋君吗？久疏问候。……哪里哪里，我才是要承蒙照顾。这次打电话来，也是有事相求。”国木田就是这样，是绝对要把社交辞令发挥到完美的男人。田山花袋有点受不了这个，因此才一直犹豫着加入武装侦探社的邀请。他是国木田以前的同学，也是一流的黑客、情报商人，甚至拥有与此相关的异能力，让一众同行望尘莫及。
在这种精巧的社交问候的刺激下，花袋只用了五分钟，就定位了太宰治的手机号码，将位置同步传送到了国木田的手机上。紧接着，他就如蒙大赦似的赶紧挂掉了电话。
看着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光点，国木田露出了堪比漫画里反派那样的微笑——上半张脸被黑线条的阴影覆盖住，只留下充满愤怒的眼睛闪闪发亮。“很好，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是好、好、工、作的态度吧，太宰！”
他斗志昂扬地向定位所示的位置冲了出去。
就在国木田努力寻找太宰的踪迹时，后者已经惬意地哼着自创的“殉情之歌”爬上了车站后面公园的小土丘。
他看上去很像那些大白天就在外面晃悠的无业青年，尤其是那种会让年纪大的人看了直皱眉头的、游手好闲的气质。但太宰这人又长得确实很好看，在人群中眉眼好像精修过一样，有种闪闪发亮的感觉，又让人实在不愿意接受他会是这样一个不思进取的男人。
然而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太宰还是一贯我行我素地行动着。
站上了这处小山包，近前的景象就能一览无余了。从近处的车站，再到稍远一些的商店街、漕运河道、市立美术馆，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手搭凉棚，作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来，一边念叨着“让我看看……”，一边四处张望起来。
他就这么观览了一阵，接着一屁股坐到了花池的边上。托着腮四下打量起人群。
很快地，他再一次地注意到了那个红发男人——他很确信，就是早上在咖啡店外见到的那一个，正背对着他，和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说话。那人穿着一身卡其布的风衣，身材很高，但是也很瘦削，一切都让他充满了既视感。
接二连三的巧遇，让太宰从震惊、期待、悲伤和别的情绪之中挣脱了出来，能够更加理性地看待这件事了。所谓接连不断的巧合就是人为制造的必然，他是很相信这个理论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控制不住愤怒的、阴冷的情绪一阵接一阵地、从他心底最深处的空洞之中翻涌上来。
太宰抬起头来，用一只手的手背遮住黑沉的眼睛，心底一片索然无味的冷然：他简直就要笑出来了，难道森先生真的变得这么没有品味，以至于要在这种地方没完没了地恶心他？可如果不是这样，太宰怎么也想不出来，他的老谋深算的老师、无利不起早的心操师，把一个无论身高、发色还是穿着都和织田作这么相似的人再三放在他的面前，是有怎样恶意的企图。
这种不断的、与织田作之助相关的推理与联想，让太宰刚刚愈合的伤口再度被撕开来，汩汩地淌着血，使他感到浑身发冷，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胃里绞痛着翻涌起来，从喉咙里冒出了一种生理性的恶心感。
国木田的出现暂时打断了太宰的沉沦。
“太——！宰——！”茶金发的高大的男人远远看见好像一摊烂泥似的坐在那的太宰，就气不打一处来。可能每个太宰治的搭档都难逃咆哮着呼喊他名字的命运吧。“你这家伙！可真能跑啊……”国木田是憋着一口气冲上来的，这阵气喘吁吁，眼镜也有点歪了，看上去很是狼狈。
“哎呀，国木田君。”太宰把手背挪开一点，只露出一只鸢色的眼睛，“来得太迟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远处，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轻飘飘地接着说：“不过，现在报.警的话也还来得及哦。”
“哈？”国木田暂时停住了想去抓他领口的手，扭头看向他指着的方向：只见鹤见川静静流淌着，在阳光下泛着粼粼动人的光。
他实在没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等转过头来想问清楚时，却发现眼前的太宰早就从他手底下溜走了，哪里还在原来的地方。国木田按住额角暴起的青筋，他发誓，下次抓住这家伙，绝不再听一句花言巧语，一定第一时间就给他那张俊俏的脸上来上一拳。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国木田君，这么好的天气不试试入水自杀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吗！”太宰一边大笑着，一边往山坡下冲去，一副张狂的、小人得志的嘴脸，“——不过刚刚说的话，我可没有骗你哦！不照做的话你一定会后悔～”他甚至举起了两条胳膊，在空中胡乱挥舞，好像两根软绵绵的海带。
国木田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试图抓住这家伙。不过跑了几步，又犹豫起来，还是从口袋里取出了手机，一边用力地戳下报.警电话的按键，一边小声嘀咕着：“可恶，太宰那混蛋，要是让我知道他恶作剧浪费警力，我一定用这双手送他满足愿望！”
太宰才听不到他的怀疑，一个劲地往水边跑。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刚刚那红发男人站着的位置——不意外地发现已经没有了人影。
以同一起跑线赛跑，路上又没有隐蔽和障碍的情况下，身为福泽谕吉弟子的国木田独步是怎么也不可能输给体术中下的太宰治的。仗着身高腿长，他轻而易举地就赶上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太宰。
“哈……哈……可恶，跑不动了……”太宰终于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河边。国木田施施然小跑着站定在他不远处，双手环胸，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的表情。
太宰喘匀了气，还很在意形象地拨了拨乱掉的头发，把波洛领结调整到正位，这才清了清嗓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向河岸边的一个男子搭话：“经常有人说：在水之畔，易集魔物。恐怕这位先生，你也不是善类吧？”
这话说起来很有气势，听上去很能给人心里压迫感，如果不是他刚刚还在这人面前呼哧呼哧喘得像条狗一样的话，想必会更有说服力，也不至于让这男人露出现在这样扭曲的表情了。
“你在说什么？”那人妄图狡辩，但太宰已经大跨步地越过了他，来到身后的一艘快艇边上。
“嗯……看看这艘船，真是太奇怪了，明明没有人在上面，但吃水却很深呢。而且这箱子的位置也很奇怪……”他灵巧地掀开了箱盖，男人根本没来得及阻拦。“哇哦，来.复.枪、霰.弹.枪、不少于300发的子.弹……看来这一趟能赚不少钱呢。”
他在箱子里面挑挑拣拣，没有一点危机感，全然不顾那男人铁青了的脸色。
“为了避开港口黑手党的耳目，竟然干脆在白天行动，还真是大胆啊。”太宰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明知事情败露不会简单了事，却还是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吧？不知天高地厚之辈。”
他的话实在是很刻薄。那男人大喝一声，愤怒地扑了上来，叫道：“可恶！只要把你们干掉就行了吧！”
“哇啊！居然恼羞成怒了！”太宰跳了起来，避开男人的撞击，两手插在衣袋里，几下就蹦到了国木田独步的身后，戏谑地大叫着“救命”。
被这急转直下的失态搞傻了的国木田终于回过了神来。没用几下就制服了这个走私枪支的小混混。警.察这时也赶到了现场，场面立即得到了控制。
接下来，两个人只要站在岸边，等待市警将枪械和嫌疑人押送离开就行。
国木田颇有些惊奇地打量着太宰，三分钟内推了十次眼镜架。虽然在苍之使徒事件之中，他就知道太宰治此人是个很有谋略的家伙，但直观面对他的办案方法，还是让他有种怀疑自己是不是没长脑子的冲动。虽然之前和乱步先生一同做任务，也有类似的感受，但那可是因为乱步先生拥有看破一切真相的异能力。而太宰，只是个“凡人”而已。
“太宰，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最后还是没忍住要问个明白。
“很简单了啦。”太宰撇了撇嘴，“侦探社的位置是远离港.黑控制的旧城区，本来就是小股势力出没的常见地带。我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会儿，就有陌生面孔迫不及待地咬钩了呢。通过跟踪和观察，我确认了他们交易的大致区域，接着就到制高点静观其变。”
国木田立即明白了他的行动逻辑：“啊，原来如此——是车站后的公园！”
“没错没错。”太宰笑眯眯地点头。“要从横滨走私的话，首先就是船。这帮人是外来者，不清楚灰色地带的情况，没办法通过海关，因此恐怕只有从河道运输了。果然，没用多久我就看见了行驶中的、吃水很深的小快艇。这种船即使坐满了人也没办法那么沉吧。”
“原来如此。”国木田连连点头，虽然不能接受太宰这随心所欲的办案态度，但倒是对他的推理大加赞赏，埋头把这一系列过程记在了笔记本上。“我还以为你是想入水呢。真是小看你了。”
太宰探头探脑地窥视着国木田奋笔疾书的内容，露出了颇为感兴趣的表情。听他这么说，爽朗地接道：“啊，不是哦，那里才是重点呢。我刚刚还在想投河殉情也不失为一种情调。”
国木田一个没收住力气，笔尖直接穿透了笔记本的纸页，戳到了下面的一页去了。“太！宰！”
“哈哈哈哈哈哈哈！！国木田君，你在这个案子里根本没帮上忙嘛！所以报告就交给你写了！”太宰治火上浇油地继续说道，一边大笑一边跑掉了。
“唉，不过这家伙也算是做了事，帮他写写报告也是应该……等一下，不对啊！这明明是太宰自己的任务才对！”他只是来监工的！国木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所在，可太宰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可恶！下次一定要按着这家伙老老实实地工作一整天！他咬牙切齿地再度下定决心。
国木田独步，此时尚且没有意识到，自己未来将迎来怎样可悲而“充实”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鼠有鼠路
